六、哲学斗争政治化 |
送交者: 亦明_ 2023月04月27日08:15:41 于 [教育学术] 发送悄悄话 |
回 答: 附录:发生在苏联二十年代后期的“机械—辩证唯物论”大论战 由 亦明_ 于 2023-04-27 08:02:06 |
六、哲学斗争政治化
在1925年第3期的《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杂志上,斯捷潘诺夫发表了他在该刊上的第一篇自辩书。【119】该文洋洋万言,先前的气势汹汹虽然不见了,但他据理力争的力度却不曾稍减。据他说,他之所以接触到自然科学,是因为要宣传无神论,而他的科学指南只有两个:生物学领域是季米里亚泽夫,其他领域是恩格斯,特别是他的《反杜林论》。事实是,斯捷潘诺夫在文章中提及恩格斯近百次,每次都是在证实自己的观点与恩格斯的教诲是多么的合拍。在文章的结尾,斯捷潘诺夫抄录了上面提到的那个季米里亚泽夫研究所的“二月决议”,然后以下面这段话结束全文:
“季米里亚泽夫研究所联合了我们自然科学家同志,他们将研究马克思主义与自然科学之间的关系视为头等要务之一。一项决议以所有票数(几十票)对两张反对票(来自所外成员)通过。尽管如此,一些马克思主义出版物仍旧认为这些观点‘值得商榷’。很好!是不是?”【182】
在当时,梁赞诺夫和德波林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出版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而这本书理所当然地被“辩证唯物主义哲学派”当作了自己的杀手锏。所以,在斯捷潘诺夫的长文发表后,并不是激烈的论战,而是长达百余天的沉默。
1、两个恩格斯
到了七、八月间,《自然辩证法》终于问世了。斯捷潘诺夫显然是早有准备,所以他捷足先登,抢先发表评论文章,题为《恩格斯及其对自然界的机械理解》。【183】这篇文章虽然篇幅比上一篇短了许多,翻译成中文不到两万字,但是,恩格斯这仨字儿却出现了一百多次,而作者第一次引用恩格斯,就是把他在《反杜林论》第二版序言中的一句话翻了出来:
“也许理论自然科学的进步,会使我的工作的绝大部分或全部成为多余的。”【184】
由于“理论自然科学的进步”是必然的,所以,“我的工作的绝大部分或全部成为多余的”也就成为不可避免的——这实际上就是爱因斯坦所下结论的原因,即在1920年代,恩格斯的“绝大部分或全部”已经“成为多余”。换句话说就是,恩格斯本人也没有把自己的那套理论当作亘古不变、万世永存的绝对真理。但是,“辩证派”对此全然不顾。
斯捷潘诺夫在研究《自然辩证法》时所做出的最大发现就是,恩格斯的自然观本身也是“辩证”的,即它也是变化的、发展的、它也有对立统一、量质互变、否定之否定。斯捷潘诺夫举出的例子之一就是恩格斯对原子量大小决定元素性质的观点的变化:在1878年,恩格斯争辩说,对物理学,尤其是化学的定性差异进行定量解释是不够的:有许多性质不能说是由量变引起的【185】;而在 1881-1882年间,也就是在得知门捷列夫的发现之后,他这样写道,化学是由于数量组成的变化而导致质变的科学【186】。最奇的是, 斯捷潘诺夫将自己的这个发现归功于梁赞诺夫,因为“梁赞诺夫按时间顺序排列,使恩格斯辩证自然观的发展显得十分清晰”。【187】毫无疑问,米丁和于光远之流后来之所以一直在编排恩格斯的断篇残简上煞费苦心,原因之一就是要隐藏这个天大的秘密,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把恩格斯的冥思玄想固定成为永恒的、绝对的真理。【188】
在发表斯捷潘诺夫的文章之时,《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杂志就已经发出预告:德波林的反驳将在下期发表。【189】两个月后,《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1925年10-11期合刊问世,第一篇文章就是德波林的文章,题为《恩格斯及其对自然界的辩证理解》【176】——仅看标题,就知道是针对斯捷潘诺夫的“机械理解”。德波林的文章不仅排位比斯捷潘诺夫的文章高,而且篇幅也比斯文长——斯文只有29页,而德文则长达42页。1961年,德波林的文集《哲学与政治》出版,其中收有八篇与那场论战有关的文章,其中篇幅最长的就是这篇文章。
只不过是,德波林的文章虽长,但其论证的内容却非常单一,那就是,恩格斯对自然界的理解一直都是“辩证的”,不要说没有什么两个恩格斯,连一个马克思、一个恩格斯都没有:
“首先必须强调的是,自从马克思和恩格斯掌握了辩证法以来,就与十八世纪法国唯物主义的机械、形而上学特点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终其一生,他们都忠于辩证唯物主义,从未背离。”【190】
换句话说就是,德波林认为,自从离开中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受过正规科学训练的恩格斯,在五十多岁时以黑格尔的《自然哲学》为蓝本总结当时的科学成果,其观点从头至尾都是一致的、正确的——即“辩证的”。显然,这样的观点本身就是对“辩证法”的最大否定,因为它相当于说,不论年龄如何增长,知识如何积累,眼界如何加宽,恩格斯本人的观点却没有任何变化——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辩证的,但只有“经典作家”的思想却是“形而上学”的。还有比它更伪的伪科学吗?所以,斯捷潘诺夫在去世前说,自己犯下的最大罪行就是提出了恩格斯的思想是演变的这个观点,因为按照德波林帮的观点,恩格斯的思想从1860年代起直到其去世,都是一成不变的。【191】果然,在那个宣判机械派死刑、立即执行的大会上——当时老斯已经去世——,小斯在发言中对老斯鞭尸,其罪名仍旧是他宣布“恩格斯关于物理和化学过程在生命过程中的作用的表述是活力论”、说“恩格斯的笼统表述是那个时代具体知识有限的结果”。【192】
2、刺刀见红
问题是,难道当时苏联头号哲学家德波林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最大破绽吗?答曰:无论他是否注意到,他都必须那么做,因为他捍卫“辩证唯物主义”——也是在捍卫自己及其同伙的职业和“事业”——的最大法宝,就是“政治”,即把对方打成敌对势力。而在这篇参战处女作中——与之大约同时,德波林还曾在一个小型刊物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唯物辩证法与自然科学》的文章【193】,其影响似乎仅限于辩证派圈内,并且没有被德波林收入《哲学与政治》中——,德波林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政治牌:
“早在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问世之前,马克思主义者在辩证唯物主义的基本问题上就存在着分歧。一些人开始把辩证法视为经院哲学,另一些人则试图把它与机械力学等同。他们全都认为,辩证唯物主义已经被‘现代自然科学’所穷尽。根据这样的观点,即辩证唯物主义以及被自然科学同化,合乎逻辑的必然结论就是,辩证唯物主义已经变成了一种累赘,马克思主义应该从中解放出来。最‘任性’的同志甚至向哲学宣战:这些同志完全忽视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况,即马克思主义有自己的哲学,它同哲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哲学就必然堕落为修正主义。”【194】
在当时,布尔什维克内部最大、最沉、最吓人的帽子就是“修正主义”,就像在苏维埃政权内部,最可怕的标签就是“反革命”、“富农”一样。
有德波林带头,“辩证派”的贴标签行为变本加厉——有人就抱怨说,“德波林的一些学生在刊物中说,机械唯物主义在哲学上等同于存在于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抢劫、放荡和耍流氓”。【195】确实,机械派领袖人物之一、成名比德波林还要早的著名哲学家阿克塞尔罗德——对,就是在1921年与德波林一道被列宁批准到共产主义大学教授哲学的那个人——就曾这样抱怨道:
“疲倦的。数量变成了质量。无缘无故,毫无理由地,《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中出现了对我的攻击。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地,但胆子越来越大,无论是在质量上还是数量上。指控很严重:我突然变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修正主义者’。现在,在每一期上,它的创始人和追随者们无一例外地重复着这种诽谤。”【196】
阿克塞尔罗德的笔名是就是“正统”(Ортодокс),而对于“正统”的抱怨,德波林报以雷霆万钧般的反击:从1927年9月到1928年1月,他在《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连载了三篇头条文章,标题就是《披着正统外衣的修正主义》。【197】这三篇文章总共分为十大专题,从“斯宾诺莎与‘唯物主义的灵魂’”开始,到“资产阶级的政治与道德”收尾,但其核心思想是在第二部分,题为《正统与犹太复国主义历史哲学》(Ортодокс и сионистская философия истории)。所以,尽管德波林口沫横飞地吐出了四万多俄文单词之后仍旧意犹未尽——第三篇的末尾注明“未完待续”(Продолжение следует),但却没有下文——,但在《苏联哲学史》上,它们却被浓缩成这样一句话:
“德波林用尽了所有反对阿克塞尔罗德的逻辑论据,最终指责她是‘犹太复国主义’。”【198】
同样,亚霍特用了两段话评论了上面那一幕——这是其结尾两句话:
“我们强调:不是据理力争,而是辱骂和贴标签。就此例而言,被使用的标签是‘犹太复国主义’。”【199】
你只有知道德波林与阿克塞尔罗德不仅是瑞士伯尔尼大学的同学,而且还全都认宗普列汉诺夫、是孟什维克“同志”这样的事实,才能深刻地感觉到德波林当时是多么的心狠手辣。好笑的是,德波林本人也是犹太人。所以,斯捷潘诺夫在其最后一部作品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显然是对他痛恨至极——骂他为“半犹太复国主义者、半孟什维克”。【200】最好笑的是,十年之后,托洛茨基也拿犹太人问题做文章,指责斯大林的大清洗“潜藏着反犹主义”。【201】也就是说,“犹太人问题”不仅在法西斯德国是重要议题,在社会主义苏联也是如此。
据乔拉夫斯基透露,在托洛茨基彻底倒台之后,德波林帮大将马克西莫夫——乔拉夫斯基说他是“哲学家中的物理学家,物理学家中的哲学家”【202】,他后来成为李森科主义的积极支持者——曾试图把斯捷潘诺夫与托洛茨基捆绑到一起,结果遭到布哈林出面反对。【9, p.55】后来,在德波林即将倒台之际,马克西莫夫与德波林公开唱反调,而德波林则当众戳其软肋,说“我们知道你认为机械论者是左倾的代表”,而按照德波林,机械论是“右倾的理论和哲学基础”。【203】马克西莫夫后来果然改口,说机械论“是右倾的理论基础”。【204】
你说这伙人到底是在搞哲学、搞学术,还是在玩政治、玩斗争?
3、话语权之争
其实,就在马克西莫夫试图给机械论者栽赃的1927年,德波林在其主编的杂志上发表了一篇署名“米洛诺夫”的文章,其内容不仅是要撇清托洛茨基与《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的关系,而且还要把托洛茨基推向机械论者:
“与哲学中的机械论者相似,托洛茨基同志在[给《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的]信中‘忘记’指出辩证法问题的重要性,而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唯物主义问题上。”
“另一份直接显示托洛茨基主义方法的反辩证性质的证据来自该理论作者本人的小册子《门捷列夫与马克思主义》。任何对机械论哲学争论多少有些了解的人都会立即在这本小册子中看到与机械论相同的观点。这是将所有现象还原为机械力学,只是巴甫洛夫的反射学,等等。”【205】
更好笑的是,尽管德波林甩开膀子在自己全权控制的杂志上痛批“机械派”,但他却绝对不许对方在这份杂志上发声。1928年,“正统”出版了一本文集,题为《捍卫辩证唯物主义:反对经院哲学》。【206】在书中,“正统”透露了她出书的原因:书中的内容是她在1927年年底的一次辩论会中的发言,该发言持续了80分钟。但是,在《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的相关报道中,却没有她的发言记录。“正统”说:“编辑的这种行为不太可能符合最基本的文化道德”,而她本人则“遵守简单的法律和道德准则。”【207】
“正统”提到的那篇报道,是一篇没有署名的文章,题为《辩证唯物主义的基本问题:关于 1927 年 12 月 19 日梅耶荷德剧院辩论的报道》,发表在《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1928年第1期上。【208】该报道长达20页,其中包括四个“辩证派”的发言稿,但却没有“正统”的发言内容,连摘要都没有。实际上,那篇报道根本就不屑于掩盖自己的立场——这是其开篇第一段话:
“在近年来与机械论者斗争的每一个阶段,都不可避免地伴随着他们在各种公开会议上的演讲中取得表面上的成功。但每次,无论机械论者面对的是怎样的听众,他们都非常失望。无论是‘名字’,还是傲慢的语气,还是组织者的热情,都没有带来桂冠,没有什么能掩盖现代骑士在哲学上悲惨形象的意识形态失败,以及他们生锈的观念和破旧的剑戟所发出的刺耳噪音。”【209】
实际上,在1926年后,德波林正式成为《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的主编,因此掌握了主战场的绝对话语权——到了后来,“机械论者”们只能在季米里亚泽夫研究所出版的《自然辩证法集刊》上发表文章,而该集刊在论战期间只出版了五本。与之相比,从1925年年初到1928年年底,《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总共出了35期,每期都是厚厚的二、三百页。这就像是交战的双方,一方可以整日整月整年地狂轰滥炸,但另一方却只能瞅冷子放几下冷枪。而“正统”的《捍卫辩证唯物主义:反对经院哲学》就是那样的“冷枪”,它把德波林一伙将马克思主义黑格尔化的企图定性为“俄罗斯历史上对马克思主义的第三次哲学修正”。【210】这是“正统”对那本文集的介绍:
“这本文集的任务是,一方面,尽可能地对德波林无可救药的混乱进行批评,另一方面,表明辩证唯物主义与形而上学毫无共同之处,无论是斯宾诺莎的形而上学、黑格尔或其他一些思想家的形而上学。但在这里我已经听到了威胁的、阴森森的声音齐声唱道:‘什么,她反对黑格尔,反对辩证法。因此,没有必要研究黑格尔,等等,等等。’ ”【211】
对,当时在德波林帮的眼中,“反对黑格尔”、认为“没有必要研究黑格尔”与“反对马克思”、“认为没有必要学习《自然辩证法》”一样,都是罪行。所以卢波尔后来说,“这时马克思已经被说成是唯心主义者黑格尔”、“德波林实际上将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等同于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辩证法”。【212】形而上学地讲,德波林的观点并没有错;但辩证地讲,他没有料到自己在得意忘形之际给自己挖掘了坟墓,却大错特错。由此可知,对于“辩证法”,最难的不是搞懂它,而是时时处处都要应用它。
“正统”对德波林的批判,显然触痛了德波林,所以《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对她的攻击在1928年达到了高峰:这一年,该刊总共出了10期,在前7期中,“阿克塞尔罗德”(Аксельрод)出现了不到七十次,但在后3期中,她却被点名将近五百次,其中两次是出现在大批判的文章的标题中的。【213-214】不用说,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的那个人就是德波林的大弟子卡列夫,他在上阵之时高呼的口号是:《阿克塞尔罗德正走在从唯物主义到实证主义的道路上》。【213】对,在“辩证派”眼中,讲究“实证”也是犯罪。实际上,卡列夫对“实证主义者阿克塞尔罗德”的大批判一直持续到1929年春天,即“胜利大会”召开之前。【215】
4、诛杀异己
其实,利用政治手段来消灭对方是“辩证派”的既定方针,而不是他们在理屈词穷、走投无路时才想出来的阴招儿和损招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1925年发出“讨机檄文”【165】,到1925年年底正式加入战斗【176】,德波林都在孜孜不倦地干一件事情,那就是试图给对方扣上“反对列宁”的大帽子,即通过引用列宁的话,来证明恩格斯确实一贯反对机械唯物论:
“列宁在他的《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一书中,把辩证唯物主义和机械唯物主义的区别说得很清楚、很明确。我们冒昧地把这个地方完整地呈现出来。”【216】
事实是,在当时,德波林不仅知道确实存在“两个恩格斯”,他还知道存在“两个列宁”,即一个是写“唯批”的列宁,一个是写《哲学笔记》的列宁,这两个列宁之间的反差,比“机械论者恩格斯”和“辩证论者恩格斯”之间的反差还要强烈——关于这一点,不仅“西马”们众口一词,连很多“中马”们也都不得不点头称是。例如,在八十年代,有些“中马”在批驳“西马”时,只肯羞羞答答地承认这前、后两个列宁在反映论问题上“确有一些不同”【217】、“《唯批》是基础,《笔记》在这个基础上作了重大的发展”【218】。但到了九十年代,这两部书则被认为是“代表列宁认识论思想发展的不同阶段”。【219】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更有人明确地说,“列宁对黑格尔的主体、客体学说的肯定和他个人的发挥,在一定意义上也就是对他在 《唯批》中所坚持的观点的一种鞭策和修正。”【220】毫无疑问,大名鼎鼎的德波林对于这个秘密早就洞若观火。
其实,德波林那篇洋洋万言——译成中文大约三万字——的长文,最最关键的内容隐藏在倒数第二节(第六节)之中,其核心意思就是说,自然科学家不仅需要哲学家的帮助,而且还必须接受哲学家的“指导”——看看这段话:
“我愿意承认,绝大多数自然科学家都站在斯捷潘诺夫同志一边。可惜的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我要坦率地对我们的弟兄们说,那些‘投票’给斯捷潘诺夫同志的人,那些自然科学家,并不是理论自然科学领域的权威。你想知道为什么如此吗? 这是恩格斯给你们的答复,来自斯捷潘诺夫同志的生动陈述:‘恩格斯有充分的理由说:“不要看不起哲学家——从他们那里,从古希腊人到黑格尔,你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他们可以治愈你们的局限性,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治愈你们的这个毛病的话。”’”【221】
如果说这还只是要“帮助”科学家的话,那么下面这段话则是在说,没有哲学家的帮助,科学家们就会走向“反动”:
“现代的自然科学家从作了唯物主义解释的黑格尔辩证法中可以找到(只要他们善于去找,只要我们能学会帮助他们)自然科学革命所提出的种种哲学问题的解答,崇拜资产阶级时髦的知识分子在这些哲学问题上往往‘跌入’反动的泥坑。”【222】
猜猜这话是谁说的?当然是那个在1908年把彭加勒称为“伟大的物理学家、渺小的哲学家”【223】、在1922年告诉《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的编辑和撰稿人“应该是一种‘黑格尔辩证法唯物主义之友协会’”【141】的列宁了。
在文章的末尾,德波林用了不到四百单词总结“我们的分歧”(нашим разногласиям),其中除了“斯捷潘诺夫同志”出现了10次之外,“列宁”出现了3次,“恩格斯”出现了9次,而“马克思”则仅出现1次。事实是,这不到四百个单词只有一个核心思想,那就是:斯捷潘诺夫同志反对列宁、丑化恩格斯:
“斯捷潘诺夫同志和他的同事拒绝辩证唯物主义(在引用了对方一段话之后)把斯捷潘诺夫同志的这些观点同列宁的观点比较一下,就知道斯捷潘诺夫同志离后者有多远了。”【224】
“与列宁相反,他认为所有类型的物质、自然力和运动形式都是最终形式,这证明了他的唯物主义的形而上学本质。”【225】
“斯捷潘诺夫同志不公正地指责恩格斯承认‘不可还原的质量’和其他罪过……”【226】
为了避免遭受“断章取义”的指责,我把德波林文章的最后两段话全部翻译如下:
“斯捷潘诺夫同志采取了机械论的和反辩证法的观点,他无法从自己的观点来解释恩格斯的辩证法概念、他的关于从一种运动形式过渡到另一种运动形式的教导,以及低级运动与高级运动之间的关系。他因此被迫将恩格斯一分为二:一个是将‘双手交给活力主义者’的恩格斯,另一个是机械主义者恩格斯。正如我们所展示的,这种建构经不起任何批评。在对恩格斯进行了彻底的批评之后,斯捷潘诺夫同志这样评论他的反对者:‘在1925年第2期《在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下》(第222-227页)中,我已经证明,是我的批评者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成为马克思主义的批评者,尤其是恩格斯的批评者。’【227】
“这是斯捷潘诺夫同志最近一次讲话的主要结论。斯捷潘诺夫和他志同道合的自然科学家同志不会摆脱自己的‘橘子脑袋’。他们宁愿在未来停留在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辩证唯物主义的旧立场上。”【228】[注:所谓“橘子脑袋”(Мандариньи головы),是斯捷潘诺夫用来讽刺某些愚蠢且又自负的编辑的话。【229】很可能是被刺痛了,或者觉得这个比喻很有创意,德波林在这篇文章特意三次使用这个词组。]
你说这是哲学辩论,还是政治攻击?
实际上,上面这两段话中,最最让人百思莫解的就是最后那句话,而对它似乎只能有一个解释,即:斯捷潘诺夫的立场与马、恩、列的“旧立场”相符。这岂不相当于承认,不仅确实有两个恩格斯、两个列宁,连马克思本人都有新旧之分吗?如果真的如此,德波林前面所写的一万三四千单词,岂不全都是在作无用功了吗?但这并没有阻止德波林继续把机械论者打成“马赫主义者”——因此是“反对列宁者”——的企图。例如,在1926年,德波林还只是羞羞答答地把自己的对立面说成是“弗洛伊德主义者、前马赫主义者和真正的马赫主义者、沉默和说话的经验主义者和机械唯物主义者的联盟”来将机械派与马赫挂钩。【230】但到了1929年,在那场宣布辩证派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大会上,德波林在其“胜利报告”【130】中提到“马赫主义”15次之多,每次都是要把它贴到机械派身上,如说机械派“明显发展了马赫主义观点”、“鼓吹马赫主义”、“在对辩证法和唯物主义的批判中与马赫主义者伯曼和阿德勒是一致的”等等。【231】实际上,在《哲学与政治》这本书中,德波林将自己批判机械论的那类文章既命名为《自然科学的哲学问题。反对马赫主义者》,又命名为《自然科学的哲学问题。反对机械论者》。【232】而早在1928年,在马克西莫夫的领导下,莫斯科大学就已经把马赫主义与活力论一道,打成了“自然科学领域中敌视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了。【233】
你说这些“辩证论者”到底有多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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