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1 陳景潤時代過去了，新生代數學家要學會生活 問：見到您，讓我對數學家的概念發生了大扭轉，您認為現在年輕數學家是什麼樣
呢？ 答：社會上對數學家有固定印象，但陳景潤沒有代表性，在他那個時代也是很特殊
的。當然，數學家有他們共性，是什麼呢？數學家聚到一起很快會談到數學上去，這是很 常見的。這說明數學家是一群敬業的人。 說真的，恃才傲物或者個性特異的人在這個時代並不容易生存，除非你專業好得讓所 有人都公認，都能容忍。但現在的數學家很少能有以前那樣的機會了，因為所有人都很優 秀。 新生代數學家要學會生活、學會待人處事，否則無法生存，不要以為埋頭做學問就可 以了，在高校里，我們都需要上課，還要考慮到是否受學生歡迎，清華每年都有考評制
度，如果表達能力差，教書都教不成，還談什麼搞數學研究呢？一個人如果遭到同事或同 行反感，就給自己的發展造成很多障礙。 高學歷不一定代表找工作容易 問：在我們認為，像您這樣的高學歷是不是找工作很容易？您知道，就業問題是現在 最熱門的話題。 答：我對現在的工作非常珍惜，找一個穩定的工作太難了。確實，現在大家談得最多 的是就業問題，可事實上，高學歷並不一定代表着找工作容易，相反因為讀書讀得太高
了，適合的工作就少了。 （旁白：周堅的辦公室里擺設很簡單，我的反應是怎麼沒有一大堆高高的草稿紙呢？ 不過，有一樣東西首先吸引了我：一張油畫，上面畫着一個微笑的彌勒佛，兩行字——— “笑對人來人往，閒看花開花落”。這就是這位年輕數學家的心境！後來我知道，這幅油 畫是周堅夫人畫來送給他的。） 這是個假天才蓋過真天才的時代 問：對了，現在有很多“奧數培訓班”之類的競賽班，您怎麼看這些強化訓練？ 答：我認為應該禁止開辦這類的培訓班、學校，這是為什麼呢？有人找到應試的方
法，把不一定很有天分的學生集中起來訓練，批量生產高分學生，而真正有天賦的人卻淹 沒在裡面，顯示不出來了。這是一種造假行為，說白了就是花錢買成績，但卻埋沒了一些 真正有興趣有能力的孩子。這是個假天才蓋過真天才的時代。問：那您怎麼來看待對孩子 的教育問題呢？您希望她將來和您一樣出色嗎？ 答：我女兒才一個多月大。我不想讓女兒將來背負太多的壓力，她的人生由她自己
走，我不會去要求她讀多少書、上什麼名牌大學的。現在的孩子很痛苦，他們的機會、選 擇都比我們那個時候多，這是好事，但也是壞事。 儘管我如此反對，但我還是選擇“屈服” 問：那麼您以後是不會讓孩子去參加這些班了吧！ 答：不是，儘管我如此地反對這些，但是我還是選擇“屈服”，為了孩子只能“屈
服”。我有一個朋友的孩子，去上補習班，因為在補習班上摔了一跤，朋友就不再讓他去 念了，結果過不了多久，孩子卻嚷嚷着要再去上，因為人家會做的題他不會做了。為了孩 子能夠合群，讓她能夠和其他小孩子保持共性，只能按現在的教育實施。 江山代有人才出，即使是在不合理的教育體系下，每一代都會有人冒出來，這不是我 們能左右的。 現在有了網絡，我就不太看書了 問：你平時讀什麼書？ 答：在那個書本匱乏的年代，正是《毛澤東選集》帶給了我閱讀的興趣，《毛澤東選 集》每篇文章後面的那些注釋是我文、史、哲方面的啟蒙。那時，找到一本書不知道有多 快樂，現在有了網絡，信息來源也多了，反而不怎麼看書了，我對着一大柜子的書卻提不 起閱讀的興趣來，也難怪現在的孩子，誘惑多了。
問：有些問題是一定要問的，您怎麼會選擇數學呢？ 答：其實這個問題，我也常常問我的學生為什麼學數學，他們中大多數人沒有認真考 慮過這個問題，我也總是奇怪，這個多元的社會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的年輕人來學數學呢？ 學數學是需要天賦的，我個人覺得千萬不要拿數學作為一塊跳板。我的鄰居曾後悔沒讓小 孩學數學，因為他聽說念數學系可以轉精算師，這是種很賺錢的職業，但是這樣就可能浪 費了一個數學天才，我們還是需要一些能真正搞研究的人。 現在很多年輕人不懂堅持意味着什麼 問：然後您一直堅持下來了！搞研究很辛苦吧！ 答：其實現在很多年輕人都不明白，像我這樣堅持下來做學問是為了什麼？任何一個 行業都一樣，開始的過程都很累、很辛苦，但是現在很多年輕人喜歡一步登天，他們不懂 堅持意味着什麼。我的家庭環境影響了我的興趣，我的許多老師和合作者則給了我很大的 幫助。在一個高度競爭性的行業，除了天分以外，還需要高強度的專業訓練和持之以恆的 長期努力，也需要別人的賞識提攜。 第一感
2004年11月10日，我來到清華大學新理科樓，推開數學科學系的門，這裡肅穆安靜的 學術氣氛讓我略有些緊張，這時一個很精神、理着小平頭的人過來，他說：“找我吧，我 是周堅。” 他是我們這組系列報道的“Number one”。 可能和許多人一樣，一提起數學家，我腦子裡出現的是陳景潤那一類型的形象。其實 數學家本來就不是一個固定的模式能圈起來的。採訪周堅教授讓我用一種近距離的目光捕 捉到了一些數學家的影子，在這些影子當中，有很普通的、很溫馨的、很自然的東西，比 如一幅油畫、一本《育嬰百科全書》、一則故事…… 人物引擎
周堅教授，清華大學數學科學系教授，浙江大學光彪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1967年 生於北京市。1990年畢業於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數學系，1990年至1995年就讀於美國紐約州 立大學石溪分校數學系，獲博士學位。從事理論物理中的幾何學問題方面的研究，發表文 章20篇。因為在超弦理論的數學研究方面的工作成績突出，獲得2004年度國家傑出青年基 金資助。 成才新主張
我在我的課程《微分流形》主頁上這樣寫：“引一段鳳凰衛視廣告詞：‘剝開表層
後，保持好奇心，繼續抽絲剝繭，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這是學這門課應持的心
態。再引一段鳳凰衛視廣告詞：‘許多看來不相關的事其實都是相互有關聯的。’這是學 這門課以後可能有的感覺。”這是學習的正確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