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228）

1、“國家不幸詩家幸”

“落葉穿破屋”，這是司空圖的詩句，“穿”的意思是通過。

如果說“落葉穿破屋”是一種風景，則風景簡直就是奇蹟——“落葉穿破屋”這樣的風景就是“落葉”、“破屋”在空間碰巧相遇的結果，而且，還需要某種必不可少的因素——風；對於形成“落葉穿破屋”這樣的風景來說，不是任何“破屋”都是適合的，適合的破屋只能是能為落葉提供“通道”的那種破屋，也不是任何風都是適合的，適合的風只能是風力足夠大、方向特定的風。“風景”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落葉穿破屋”是有言外之意的傑作，其所描述的，似乎可以說是典型的亂世、甚至是末世的景象。但與其說“落葉穿破屋”是對末世的一種寫實，不如說是對某種小概率現象的把捉——一陣風把一些落葉從一所破房子的這一面給吹到了對面，也就是讓樹葉穿屋而過，這樣的景象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多見的吧。

2、頓悟與詩

“坡暖冬抽筍”，這是司空圖的詩句，“抽筍”的意思是竹筍長出來。

“坡暖冬抽筍”有知識的外觀，揭示了一種因果關係——“暖”是原因，“‘筍’‘抽’於‘冬’季的‘坡’上”是結果。知識有助於我們認識上的精確化——人們常說“雨後的春筍層出不窮”，似乎“春”是決定筍子大量生長的主要因素之一，現在，因為有了“坡暖冬抽筍”這樣的知識，我們知道了，真正的決定性的因素是“暖”，而不是籠統的春，只要“暖”，竹筍在任何季節都可以產生；其次，知識還是有用的，知識也可以隱含了所謂“商機”——有了“坡暖冬抽筍”這樣的知識，如果我們想生產出“冬筍”，我們就只需在冬季之前到南向的山坡上種上竹子。“知識”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產生有言外之意的詩句的方式不止一種，以發現事物之原因作為其結果的頓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