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眼：哈耶克27個思想要點之點評

1992年3月23日，92歲哈耶克去世。某公眾號文章《為自由及其敵人尋根：通往哈耶克的27個路標》說：“時逢哈耶克逝世27周年，先知書店以哈耶克思想的三個核心關鍵詞自由、知識、秩序為經，以現實為緯，精選其思想的27個要點，找尋真實的哈耶克。”

該文整理和闡發的哈耶克關於自由、知識、秩序的27句話，即27個思想路標和要點。其中既有不少真知灼見，也有一些不足之處值得商榷。茲予以逐句點評，是者是之，非者非之，偏者糾之。從中可見儒家文化與自由主義、東海與哈氏思想的相通性和差異性，其中不少問題值得深入探討。

原文：關鍵詞一：自由。1.平等與自由。人類始終面臨一個抉擇：是在貧窮中尋找平等，還是在不平等中尋找自由。

東海曰：此言將自由主義與平等主義區別開來了。自由主義，是自由為主，平等為輔；平等主義是平等為主，導致自由民主平等人權統統喪失。王道政治，是仁義為本，追求自由與秩序雙優，平等與差等兼顧。

原文：2.奴役與自由。自由——服從共同的抽象規則，與能力無關，不承諾幸福；

奴役——服從共同的具體目標，與階級有關，允諾建立人間天國。

東海曰：自由本身就是最大的幸福和幸福之母。自由有兩種：道德自由和社會自由。社會自由又有兩種：禮制的自由和民主制的自由，文化背景分別為儒學和自由主義，價值標準（抽象規則）分別為仁義禮智信和自由民主平等人權法治。

原文：3.民主與自由。人類有三大價值不能用多數人同意來投票：和平、正義與自由。私產高於民主。

東海曰：此言將自由主義與民主主義區別開來了。自由主義是自由為主，民主為輔，為自由和人權提供制度保障。民主主義是民主為主，導致民主擴大化，以民主的名義侵犯自由、正義及私產，破壞和平。

原文：4.集體與自由。在集體和自由之間沒有第三條道路。福利的膨脹最終會滑向集（極）權主義。

東海曰：此言將自由主義與集體主義區別開來了，但在集體主義和自由主義之間還有一條比自由主義更加中正的道路，那就是仁本主義道路，王道。對於福利，王道政治既高度重視，又量力而行，適當適度。

原文：5.金錢與自由。金錢是人類發明的最偉大的自由工具。只有金錢才會向窮人開放，權力永遠不會。

東海曰：

金錢是人類發明的自由工具之一，但不是最偉大的。能夠高度優化、嚴格規範權力和金錢力量的優秀文化和制度，才是人類發明的最偉大的自由工具。自由主義和民主制度，可以保障社會自由；儒家和王道禮制，可以兼顧道德和社會的雙重自由，可以讓向天下人開放。

原文：6.理性與自由。理性取得的成就，鼓舞甚至膨脹了人心，但當人類沿着這條曾給他們帶來巨大勝利的道路繼續走下去，鐘擺就很可能朝着相反的方向擺動，深淵就在不遠的前方。

東海曰：德性可以統攝理性和感性，將理性規範在一定範圍內，讓他沒有產生弊端的機會，讓人心不至於膨脹。

原文：7.不確定性與自由。自由之根，就是世界具有不確定性，唯有自由的人才有能力應對。

東海曰：自由植根於道德，道德根源於良知。唯有良知光明的人才有能力應對世界的不確定性，也唯有良知光明的人，才能更好地應對不自由的環境並追求自由。

原文：8.道德與自由。自由是道德產生的源泉和條件，沒有自由的國度，註定不可能產生道德。

東海曰：正好相反，道德是自由產生的源泉和條件，沒有道德的國度，註定不可能產生自由。

原文：9.救濟與自由。政府可以提供最低社會保障。但只能雪中送炭，不可錦上添花。

東海曰：在社會制度保障方面，雪中送炭是必須的，是政府應盡的責任和本分。不排斥錦上添花，但應該量力而行。

原文：關鍵詞二：知識。10.知識的時間性與空間性。人類社會的複雜性，決定了知識只能是分散使用、即時即用。

東海曰：知識無數無量，概乎言之有三大類：道德知識、社會知識和自然知識。三類知識又有一般知識和元知識之別，元知識指具有規律性、普遍性、統帥性的知識。知識，既有因時因地因人而制宜的分散性知識，又有一以貫之的統一性和應物無窮的普適性知識，不可一概而論也。

原文：11.知識與資源配置。只有一時一地的具體知識，才能保證資源得到最有效利用。

東海曰：普適萬方的道德知識、統籌兼顧的政治知識和一時一地的具體知識相結合，才能保證整個國家的資源得到最有效利用。

原文：12.“老大哥”與局部知識。計劃經濟禁止個人使用局部知識，用一個人的腦袋取代所有人的腦袋。

東海曰：“老大哥”擁有的道德知識和政治知識嚴重錯誤，完全背天逆理，背道而馳。

原文：13.烏托邦與局部知識。使一個國家變成人間地獄的，恰恰是有些人總想試圖將其變成天堂。

東海曰：通向地獄的道路由邪說指導建設。極權主義、極端主義學說就是人世間兩個最大的災難源。

原文：14.勞動與知識。勞動、物質不是最重要的，其背後的知識和觀念才是。

東海曰：

哈耶克此言與儒學不謀而合。儒學唯仁史觀認為，文化意識決定社會存在和社會意識，生產關係對生產力、上層建築對經濟基礎具有決定性影響。

原文：15.社群與知識。任何社群的本質並不是具體的人，而是制度與文化的規則基因。

東海曰：本質換成品質更準確。一個社群的品質，取決於其主體文化和制度規則。

原文：16.社會科學的事實。社會科學的事實是社會的共同認知，共同認知不存在，事實即虛無。

東海曰：社會共識決定政治道路和社會方向。共識錯誤，道路方向必然錯誤。沒有共識，社會必然原子化，一盤散沙。一個社會需要一定的政治共識，更需要一定的文化道德共識。

原文：17.“人類工程師”的僭妄。交互性決定着我們當下的處境。自詡為“人類的工程師”，往往是因為不懂得人類活動最基本的特徵是交互性。

東海曰：有內外雙重因素決定着我們當下處境，內在因素是思想和品德修養，外在因素是主體文化和基本制度。弘揚好文化、建設好制度者不愧為人類工程師。

原文：18.市場與知識。市場和價格的功能，就是以濃縮的形式，向關心某種具體商品的所有人提供信息。

東海曰：然哉。

原文：關鍵詞三：秩序。19.競爭與秩序。競爭之所以有價值，是因為它是一種發現的過程——發現價格、規則與世界的真相。

東海曰：競爭可分為良性和惡性兩類。良性競爭遵循良制良法，良制良法保障良好秩序和良性競爭。

原文：20.差異與秩序。破壞社會的“毒品”是因嫉妒產生的平均主義，是不願意接受富者與貧者的必然差距。

東海曰：

平等主義是民粹主義之一種，平均主義又是平等主義之一種，追求經濟、財富、物質的平等，其實踐必然造成對公平、平等和正常秩序極大的破壞。

原文：21.法治與法制。法治意味着政府在法律之下，而法制意味着利用法律來治理國家。

東海曰：法治之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官民一視同仁；法制之下，官民有別，法律嚴於官而寬於民。禮制之下，官民也有別，以禮責官，以法治民。論道德規範，是嚴於官而寬於民。蓋禮高於法，亦嚴於法。

原文：22.良法與惡法。服從良法即自由。惡法非法。

東海曰：王道政治，民眾守法即自由，官員守禮即自由。惡法非法，變法必須，違法光榮。

原文：23.私有與共有。沒有私有制，就沒有價格信號。沒有價格信號，就沒有商業和文明。

東海曰：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包括肉體身和良知心。自由主義不識良知心，但能通過民主制和私有制，保障個體之身的人格尊嚴、人權自由及財產權，故客觀上有利於群體和社會，有利於商業繁榮和文明昌盛。

原文：24.產權與秩序。私有產權制度是自由的最重要保障，不僅對於有產者，對於無產者來說，程度也分毫不減。

東海曰：然哉。孟子說，無恆產者無恆心。東海曰，無恆產者無自由，而私有產權制度是對恆產最好的保障。

原文：25.寬容與不寬容。不是所有的不寬容，都應該以寬容對待，否則，將會導致更多的惡。

東海曰：寬容只能針對道德問題，不能針對罪惡行為。對於罪惡，必須予以相應的懲罰，或法律解決，或軍事解決。寬容罪惡不是寬容，而是縱容，是綏靖。

原文：26.自發秩序。人類的自發秩序是人類自然演化的規則，遵守這些規則，乃順應天道。

東海曰：只有儒家中道，才能與天道重合；只有遵守中道，實踐王道，才是對天道最好的順應。所以，人類的自發秩序、即人類自然演化的規則，也應該接受中道文化的引導和制約。

原文：27.擴展秩序。好的秩序會自然擴展，壞的秩序也可能野蠻生長。取代落後與野蠻的，不全是先進的文明與思想，還可能是更加落後與野蠻。

東海曰：

好秩序擴展，意味着文明的進步發展；壞秩序生長，意味着野蠻落後逆淘汰。秩序的好壞取決於基本制度，制度的好壞取決於主體文化。

2019-4-29余東海

首發於崇儒學會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