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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紅,南大灰
送交者: 當代文學 2007年04月20日14:36:34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哈佛紅,南大灰

   2001年夏天,我在交大工作七年後,又重回南大中文系,攻讀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的
博士。得知這個消息,一些上海的朋友都很奇怪,不就是一個學位嗎,現當代的博士點上
海的大學又不是沒有,隨便找個學校讀讀就行了,何必這麼辛苦,再往南京跑呢?

   應該講,朋友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按照交大的規定,在我讀博士期間不
能脫產,最多只能減免一些工作量,也就是說,在讀博士的這段時間,我得在寧滬線上往
來奔波。但事前我卻沒有想這麼多。我覺得,能夠借這個機會回到南大,重新感受那瀰漫

  在校園裡的特有的學術氣息,重新在有着粗大的法國梧桐和香樟樹的南大的校園裡漫
步,無論如何也是一件值得的事。
  
    原來我還以為我這樣的人不會很多,可到了南大,才知道我們這屆現當代專業的
十幾個男同學中,有不少都和我一樣捨近求遠,來到了南大。像我的同屋趙順宏兄在廣東
的一所大學任教,如果在廣州就近解決,顯然也省事得多,可他也同樣不辭勞苦,來到了
南大攻讀博士。有天晚上,我們偶爾聊起了這個問題,他只是笑笑說,因為自己比較喜歡
南大的風格,所以就來了。至於應屆畢業的湖南小伙易前良,更是從南到北,一口氣考了
好幾所名校的博士,最後也從中選定了南大。他的理由也和老趙的差不多。
  
    可南大的風格是什麼?似乎一下子誰也說不清楚。一如南京這座城市,很難一下
子將其特點概括出來,因為南京既無北京之闊大,也無上海之摩登,僅從外表看,和絕大
多數國內的城市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不像北京,上海,一眼看去,就能拉開差距,因此,
每一個初來南京的人,也都很容易對南京產生一種不過如此的感覺,只有一點除外,那就
是路邊的那些在民國時期栽種的整整齊齊的法國梧桐,幾乎總是能讓人過目不忘。我的一
個在上海的一所大學教書的朋友在談到南大時,就曾對我說,他去過一次南大,感覺南大
也沒什麼,也就是樹比他們學校的粗點,房子比他們的老一點,破一點而已。
  
    我不禁忍俊不禁,難道這還不夠?以前有人講那些驟然暴發起來的新貴時,喜歡
用樹小屋新畫不古之類的話來進行譏諷,我還從未聽說因樹大屋老畫不新而得咎的。其實
,這個朋友的意思我明白,他不是對南大的校園有意見,是對南大這些年來的影響和名聲
不服氣,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讓南大的樹比他所任教的那所大學要粗那麼一點,房子
也老那麼一點呢?
  
    不過,和南京的風格類似,南大並不是那種風格很鮮明或個性很張揚的學校,南
大的校園不大,在裡面走一圈也要不了多少時間,校園的建築,不管是那些建於20世紀初
年的原金陵大學的古典風格的大屋頂建築,還是五六十年代建造的仿蘇聯式樣的教學樓,
和近年來所建造的一些體量龐大的高層建築,好像很少有那種氣勢咄咄逼人,外觀新穎奇
特的,不過,雖然這些建築大都中規中矩,不逾常理,但卻無一不顯得厚重,典雅,平易
近人,再加上房屋的外牆大多是沉靜的青灰色,這也是南大的主色調,在綠樹掩映的校園
里和江南明媚的陽光下,更增添了校園的沉穩和大氣。也許,南大樸實的校風有很大一部
分即來源於這些建築的影響。當然,反過來,南大的那種誠篤卻又不失細膩的品格,也在
有意無意間建構了這樣一種校園。
  
    所以,大家選擇南大,從某種角度來看,還並不僅僅是選擇一所學校這麼簡單,
而是選擇自己所喜歡的某種精神氣質。因為不像本科生和碩士生都是一考定終身,博士生
的入學考試時間各校都是不一樣的,有充分的選擇餘地,再說博士生普遍年齡較大,也比
較成熟,對學校的選擇相對而言要理性得多,可謂是成熟的戀愛。與本科生的初戀所帶有
的隨機性和偶然性不同,自然要各方面對自己胃口才行。
  
    因為我不常住南大,每次上了課後就得匆匆趕回上海去給交大的學生上課,所以
,和大家認識的比較晚。在同學中間,和我最先熟起來的是老趙和朱文斌,這倒不完全是
我們住在同一間宿舍的緣故,我們早在四月份入學考試的時候就認識了。這是由於我過去
的一個同學張衛東剛好和老趙是同事,而他也在這一年回南大考博,我們見面後,他就順
便把老趙和朱文斌介紹給了我。朱文斌是他所任教的那所大學畢業的研究生,所以他們也
認識。也多虧張衛東拉了這個皮條,讓我得以在南大旁邊的華達賓館這個風水寶地和他們
一起備考,極大地緩釋了我考博的焦慮情緒。考試結束,我們在各奔東西之前互留通訊地
址,相約不管考上與否,以後都是考友,頗有一番苟富貴毋相忘的意思。沒料到我們都考
上了。而且,更沒料到的是,我們居然都被分到同一間宿舍。這真讓人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後來想想,可能是我們的姓都是以“Z”開頭,但隔壁的張全之,翟業軍和曾一果的打頭
字母也是“Z”,為什麼沒有住在一起呢?
  
    文斌是江西老俵,非常勤快,再加上搞的是海外華文文學,文明程度比較高,很
愛整潔。常常在對海德格爾頗有研究的老趙給我啟過蒙後,拿起掃帚和拖把把滿地的煙頭
果皮一絲不苟地打掃乾淨。其實老趙並不抽煙,那些煙頭都是聽眾扔的。老趙身材頗高,
總是穿着一件銀白色的高檔睡衣在宿舍里晃來晃去,給人以陽春白雪之感,因此招攬了不
少下里巴人前來我們宿舍。可以說,三年裡,我們的房間正是有賴文斌堅持不懈的打掃,
才能始終保持整潔,成為陶園2幢最適宜博士居住的房間。後來我在老趙的啟發下,開
始研讀海德格爾的著作並深深為其着迷,一度和老趙商量,打算把我們的宿捨命名為林中屋,
並做個牌子掛在門上。遺憾的是,我和老趙都不是那種動手能力很強的人,所以這個創意
始終未能落實,不過,關鍵還是文斌當時還未像我一樣被海德格爾折服,不然,這一計劃
早就實現了。
  
    去年冬天我和老趙特地到紹興文理學院去參觀了他的新居,發現他整潔的家裡居
然擺了一套白得耀眼的真皮沙發,我本準備建議他做個套子防塵或以後換一套顏色深點的
沙發,但轉念一想,我這完全是杞人憂天,以文斌的勤快,這套沙發應該會纖塵不染,所
謂寶劍配英雄,也只有文斌才配得上享有這麼高級的沙發。
  
    和他一樣愛整潔的還有小易,不管何時,小易宿舍廁所的馬桶總是能照出人影。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一般不會到他那裡方便,原因很簡單,就是太乾淨了,我反而無法
方便了。小易有兩大愛好,一是聽張國榮的歌,二是打籃球。如果他在寢室,那一定是在
邊看書邊聽張國榮,如果在外面,那一定是在籃球場上。每到六月份,南大的畢業生都喜
歡在南園的樹蔭下擺攤拍賣自己帶不走的東西。02年的夏天,我曾和他一起從一個攤子上
買了一盤張國榮的《寵愛》,當時非典還沒有發生,張國榮也還健在,但他已從張國榮的
歌聲里聽出此人有一種華麗頹廢的美,似乎將不久於人世,其後果然應驗,着實讓我驚訝
不已。南大三年,我覺得小易是我們這批同學裡收穫最大的,也是最有意義的,他不僅在
河海大學找到了一個教職,得以繼續自己的學術事業,搞新興的傳播學,還和一個漂亮時
髦的南京美眉結了婚,這一點尤其讓我們這些已經結了婚的人眼紅。
  
    老羅是小易的球友,和我同齡,但不像我那麼外表平庸,他長得很像電影演員葛
優的爸爸,表情總是很嚴肅,但誰看到他都忍不住想笑,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我們這一屆的
班長,不嚴肅不行。他像他的同鄉沈從文一樣,對上海沒有一點好感。他曾陪葉子銘老師
來滬上治病,在上海呆了一個月也不願意和我聯繫。原因只是討厭上海這座城市的浮華和
自以為是。我曾問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卻說不出具體的例子。他的博士論文做的是
沈從文,我總疑心他是受了沈從文的影響。所以,畢業的時候,很多同學都在北上南下時
,他卻早已聯繫好嶽麓山腳下的湖南大學,準備為故鄉效力。
  
    和他同屋的施軍是江蘇一所大學的處長,面色白淨,溫文爾雅,但他平時總是皺
着眉頭,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只有在談到自己的寶貝兒子時,他才會一展笑顏。因
為我有個作家的虛名,每次只要一喝酒,他就會告訴我他那正在讀初中的兒子已經在一家
日報上發表了文章,他很想讓我也拜讀一下,看看自己的兒子有無可能將來在文壇上混出
一番天地來。這倒很罕見,因為,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有親爹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在這個時代
去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文學的。有一次,他托我在上海買一本英文版的《哈里波特》,
我以為他要看,誰知道他說來說去,還是給自己的兒子買的。我也終於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原來,他是希望兒子成為像《哈里波特》的作者傑羅琳女士那樣的超級百萬富翁。
  
    而供職於中央某部委級出版社的謝剛級別比施處要高很多,從理論上講,壓力也
應大很多,卻從來沒有見他皺過眉頭。每次他從北京過來都是笑嘻嘻的。他是個青年出版
家。自從他慧眼獨具,勇敢地吃了第一個網絡螃蟹,向銀行貸款出版了著名的網絡小說《
第一次親密接觸》,捧紅了痞子蔡後,不斷有號稱是美女的網絡作家追蹤而至,遺憾的是
,她們從未在南大現過真身,也許是怕見光死?不過她們的名字卻是色香味俱全,什麼白
起司,黑可可,卡布基諾,人頭馬,一接到這樣的電話,就讓人胃口大開。不過,謝剛從
不請大家吃這些小資們最愛吃的東西,他只請我們喝北京的紅星二鍋頭,而且一上桌就是
每人兩瓶,幸好是二兩裝的,要不我們非變成血紅瑪麗不可。不過,在南大,謝剛還是不
可避免地緊張了一次。畢業典禮那天,在大家都猶如紅衣主教一般,帶着方帽,穿着黑紅
兩色的大袍子,一個個莊嚴肅穆地列隊進入小禮堂參加學位證書授予儀式時,我們突然發
現,對列中少了謝剛。眼看着時間已所剩無幾,每個人都不禁焦慮起來,正在大家決定打
他的手機時,胖胖的謝剛雙手提着袍子滿頭大汗的向禮堂門口跑了過來。原來,謝剛在賓
館裡把博士服披掛整齊後,因為心情過於激動,把小禮堂在哪給忘記了。過去我總覺得范
進中舉後發瘋是假的,是作者在胡編亂造,現在看來,這不僅真實,還很深刻。
  
    張全之是我們同學中唯一的一個正教授,還是山東一所大學文學院的副院長,他
只要一喝酒就會變得一本正經。可能是經常主持各種會議,習慣成自然的緣故,在這種場
合他往往也當仁不讓地主持大局,一般在開始時他會把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敲說,“弟
兄們喝起來,搞點氣氛出來。”而一旦到他感覺到氣氛差不多了的時候,其實就是他覺得
自己喝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就會說,“怎麼樣?弟兄們,杯中酒,幹掉?”,然後不待大
家同意自己就先一口喝掉,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忽地一下站起來,說聲“走人”,抬腳
便走。第一次大家都以為他是在開玩笑,誰知他竟然真的抬腳向門口走去。我們這才發現
他是一個很認真的人。他的論文做的是無政府主義,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樣才把自己內心的
狂野和行為的有板有眼協調起來不露餡的。
  
    有一次,可能是喝多了,夜深人靜,他還沒有一點睡意,他盤腿坐在我的床上,
一邊噼噼啪啪地拍落到身上的蚊子,一邊端着一隻大茶杯醒酒。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要
耐得住寂寞,不要有點小名氣,就忘記自己是誰,就自我滿足,止步不前,還是應該寫點
不朽的東西。這種殷切的期望放在誰身上都扛不住,我只得頻頻點頭。可他已經是教授,
著作還原成竹簡,幾可等身,而且還是院長級的高官,卻要我淡泊名利。而且,最讓我痛
苦的還不是這個,他經常和同學們聚在他的房間裡一起狂聊如何弘揚南大學派的事,可能
是我頭上頂了個作家的帽子,所謂一為文人,便無足觀,他們從來不邀請我參加。我只能
在隔壁伸長耳朵竊聽,同時向隅而泣,為自己是個入張全之教授法眼的小作家而羞愧,而
誠惶誠恐。
  
    只有呂林對張全之教授的理論不以為然,他叫我不要聽張全之瞎扯,去寫那些沒
人看的東西,還是要寫些貼近讀者的,能名利雙收的作品,甚至,哪怕是寫一部黃色小說
也好。“我們是文人,”他一直稱自己是文人,“不要聽張全之瞎扯,什麼現代性,文學
史,都是搞笑,他又不買你的書,再說文學史都是後人寫的,管它幹什麼?”
  
    他的話多少安慰了我這顆破碎的心。呂林是78級的老同志,以前曾是東海艦隊的
一名海軍戰士,見過的世面比我們所有的人加起來還多,所以同學們都叫他呂哥或老呂,
但他卻有着一顆年輕的心。每次讓女秘書回大家的伊妹兒,都落款為阿林。實際上,老呂
是我們這幫同學裡名副其實的老大哥。他是一家至今仍未被併購的大證券公司的老總,是
南大商學院數量經濟學專業的碩士,這些年讀博成為時髦,他本可回到商院升一下級,但
只因他酷愛文學,尤其是散文創作,才到中文系來讀博。而我的一個碩士同學,因畢業後
從事金融工作,也在這一年回到南大讀博,不過,和老呂相反,他讀的是商學院的博士。
俗話說,道不同不相與謀,在南大三年,我竟和他一面也沒見過,倒是和老呂這個經濟學
碩士,形影不離。因為只要我們同學聚會,老呂都會設法到場,有很多次,他都是設法開
着他那輛別克車從外地星夜兼程趕回來的。而只要他在場,買單的人也必定非他莫屬。為
了減輕我們的心理壓力,每次買完單後,老呂必定要開發票,而且,每次都吩咐小易幫他
收起來,我們還以為他會拿到公司報銷。可誰知有一次我偶到小易房間去找一盤張國榮的
磁帶,不小心打開一隻抽屜,我這才發現了奧秘,裡面全是他讓小易收起來白花花的發票
。原來,他根本就沒把這些發票拿去報過,全是自費請的我們。
  
    這個秘密我相信王理行也早已知道,但他從來不說。理行一如其名,有理才行,
而且,他從不喝酒,每次我們在一起開懷暢飲的時候,他都不為所動,只喝酸奶果汁一類
不含酒精的飲料,以保持自己的理性,所以,他應該在老呂買單時看出一些端倪來。理行
多年前從南大外文系畢業後即供職於譯林出版社,等到我們同學時,已是在外國文學界和
讀者心目中有着巨大影響的《譯林》雜誌的主編,他常年着西裝,但並不挾洋文以自重,
和我們對話,使用的都是帶浙江口音的南京普通話。他為人謙遜,不過,一旦真理在握,
決不讓步。有一次我應邀為他所編輯的一部小說寫了篇書評,他看了後立即打電話到上海
,告訴我不能用。因為,他用英語說,一篇書評重要的不是告訴讀者書寫了什麼,重要的
是你看了書後的意見。我的文章所犯的錯誤就是把書評寫成了內容提要,自己的觀點卻無
影無蹤。所以,雖然我們是同學,他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這種事情若放到其他人身上,所受到的傷害可想而知。還好是我,臉皮較厚,沒
有放在心上。因為我想,也許正是他的這種認真,才讓他走到了今天。理行有着純正的文
學趣味和一個好編輯的眼光,早在2003年南非作家庫切獲諾貝爾獎之前,他就已經讓人翻
譯並出版了其代表作《恥》,而當時,這本書是庫切唯一的一本譯成漢語的小說,其經濟
效益和社會效益可想而知。理行兼通中西,自然讓大家羨慕不已,不過,有時他也難免為
其盛名所累。他的論文做的是在美國的華人用英語寫的東西,而我們的博士答辯委員會都
是中文系出身的,所以,當理行答辯時,有個委員突然說了一句,認為理行應該到外文系
去答辯。看着理行一下發白的臉,在一邊旁聽的我們別提有多高興了。
  
    不過,理行只是有驚無險,那個委員只是開句玩笑嚇嚇他而已。曽一果才是最可
憐的人,他的論文還未來得及付印,就被導師槍斃了。而這時離正式答辯的時間已所剩無
幾,當他從電話里得知這個噩耗後,搖晃着單薄的身軀,幾乎要哭出聲來。其實,應屆考
上來的一果是個江南才子,他雖未向老呂那樣自稱是文人,但卻是真正的文人,不只是寫
論文立馬可待,寫起散文來也同樣是一個高手。他的論文之所以慘遭導師槍斃,與他此前
一直在新疆支教有關,他是個很浪漫的小伙子,因為從未去過北方,就主動報名到南大的
對口單位昌吉師專去當志願者,但這正是做論文的關鍵階段,他原以為到那裡也一樣做,
當地的資料實在太缺乏了,雖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儘管他勉力將論文完成,難免還
是留下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所以導師才讓他突然死亡。
  
    在大家的鼓勵下,一果還是選擇了堅強,化悲痛為力量,以萬夫不當之勇,開始
重寫論文。代價自然慘重的,當他終於完成了這篇論文後,我特地趕到到南大去看望他時
,發現他的臉竟然瘦得比我的手掌還窄。所幸他的論文終於通過答辯,且受到了一名從北
大來的答辯委員的當面誇獎,讓他終於破涕為笑。實際上,他已經做好了推遲畢業的打算
,準備和前幾屆沒能畢業的那些師兄們做伴了。
  
    住我對門的劉衛東和一果年齡相仿,卻沒有如此磨難,他早已將論文寫完,且很
快就獲導師認可,答辯時也受到評委一致好評。這也許和他穩重的性格有關,更與他比較
成熟有關,他的論文做的是家族小說方面的研究,自然需要洞悉人情物理。而且,東東識
見過人,一次德里達來南大講座,大家都蜂擁而去,唯獨他不以為然,和他聊起來,才知
道他對中國學界近年來唯洋是舉的風氣早有不滿,比如,他就認為與其研究什麼狗屁的後
現代對中國文學的影響,就還不如研究毛主席對中國文學的影響,因為後者的影響更為真
切,也更為巨大。我認為他說很得對。畢業前夕,他妻子從河北前來,他設盛宴招待我們
這批同學,席間,他稍一示意,妻子便落落大方地站起來向我們分別敬酒。在我們作為師
兄弟的虛榮心得到滿足的同時,也感到羨慕像我老婆就從來沒有這種意識,而且,要命的
是,我自己也沒有這種意識。
  
    後來以我們這一屆現當代同學的代表身份留校的翟業軍也和劉衛東一樣,少年老
成,還未畢業,就已在很多學術刊物上發表了不少有分量的文章。他的以俄羅斯文學和五
四新文學為題的論文也受到評委一致讚賞,唯一的遺憾是還不夠長。也就是讀了還不過癮
。這對一篇博士論文來說,可謂是最高評價了。但要是他們知道這已經是業軍在導師許志
英先生的命令下予以加長的論文,不知他們還會作何感想?
  
    業軍外表俊朗,風度翩翩,是很多知識美少女的夢中情人。所以,每當我們感到
苦悶時,就逼着他打電話或發信息給我們看中的女生來宿舍一聊,而每次對方都是招之即
來,揮之不去。不像我們常常是招之不來,即使偶爾來了,也是不待揮而自去。甚至包括
小才子一果在內,在這方面也自愧不如。有一次我和老趙委託他打電話叫一漂亮師妹過來
聊天,誰知千呼萬喚,對方就是不領一果的情。最後他圖窮匕首見,使出殺手鐧,提出由
自己出資到賓館開房間,可對方還是堅決的拒絕了。
  
    因此,在臨別酒會上,我們都紛紛向業軍進言,提醒他以後在南大不僅要謙虛謹
慎,還應小心不要犯生活作風方面的錯誤。其實,我們都希望他犯錯誤。因為,我們沒幾
個人有這個資本。所謂有心殺敵,無力回天。業軍留校後被任命為南大作家班的班主任,
這顯然是個合適的工作,相信他一定能激發那些未來的女詩人和女作家的靈感。
  
    時間總是比人想象得過的要快。此刻,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們畢業轉眼已
經將近一年了。我知道,以後這個時間只會變得更長,更快。而大家在南大的那些日子也
都化作了片段的場景,有如吉光片羽,時時在記憶深處發出溫暖的光芒。
  
    在畢業酒會上,系主任莫礪鋒老師端着酒杯站起來吟哦了李白的《金陵酒肆留別
》,表達了自己的惜別之情,然後,又一字一頓地說了三句話,作為他送給〇一級博士同
學的畢業贈言。我們本以為莫老師會講些恭喜大家前程似錦之類的套話,誰知他的話卻非
常平實,只是希望大家今後能做清清白白的人,寫踏踏實實的文章,賺乾乾淨淨的錢罷了

  
    這也是南大的風格,誠篤,謙和,低調,實在,但卻方正,有力。一如南大校園
里那些融傳統和現代於一體的建築的那種靜穆而安詳的灰色,有一種不為流俗所動的古典
的美。南大所給與我們的,也正是這種沉靜而高潔的精神。
  
    哈佛大學的建築多為紅磚,所以有哈佛紅之說,南大的建築多為青磚,所以不妨
有南大灰之言。其實,把哈佛和南大聯繫起來並非空穴來風,南大在東南大學時期的學衡
派的主將和其它系科的老師,有很多都是哈佛畢業的。不過,這並不是我寫這篇東西的緣
起。坦率地講,這裡把哈佛搬出來只是為了吸引大家的眼球而已。
  
    在文章的結尾,我願意把莫礪鋒老師所吟誦的那首李白的詩抄在下面,因為,這
首詩也一樣能表達此時我的情感。我相信,它也一樣能表達我們這批同學對南大,對母校
,以及彼此之間的情感。
  
    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
  
    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
  
    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如今又是江南柳花開放之時,〇一級的同學們,可曾有誰在夢中再次聞到李白詩
中的那股香氣?
  
    2005/3/24於上海五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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