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198）

1、中國古人是有情趣的民族

“一片蔡州青草色，日西鋪在古台邊”，這是王建的詩句，其字面含義當是：青草色的一個蔡州地區，太陽西下的時候（像一張床單一樣平平整整地）被鋪在古台的旁邊。

“州”是比縣更大的行政區域，一個蔡州地區整個兒地平平整整，而且被青草覆蓋，要想看清這樣的一個蔡州，我們必須遠眺；遠眺需要人們作出努力——修建一座台子。另外，“日西”意味着黑夜將要來臨，也意味着我們不是任何時候都可以去遠眺。“遠眺”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中國古代散布各地的“觀景台”之類，無聲地證實中國古人是一個有情趣的民族。王建此詩句中的“古台”有另外一種風味。

2、拼接出的語言奇蹟

“蜻蜓上下魚東西”，這是王建的詩句，其字面含義當是：蜻蜓在上上下下地飛，魚在從東到西地游。

這些蜻蜓在幹啥？請猜。猜測的結論是：它們在“點水”。猜測不是瞎矇一氣，猜測首

先需要我們有足夠的相關知識，要想猜中“這些蜻蜓在幹啥”這個問題，我們必須具備的知識是：蜻蜓有時候會“點水”、蜻蜓點水的時候會上上下下地飛；猜測還需要我們善於利用各種已知條件，要想猜中“這些蜻蜓在幹啥”這個問題，我們必須善於利用“魚東西”這一已知條件，從中得出結論：一個地方有魚在其中游動，表明這地方有水，而有水存在乃是“蜻蜓點水”的前提——有水可點。“猜測”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把“蜻蜓上下”和“魚東西”拼接到一起，神秘的意味油然而生。人們常說：文學是語言的藝術。或許不如這樣說：像“蜻蜓上下魚東西”這樣的好詩，乃是語言的魔術。

王建此詩句比一般傑作讓我費了更多的時間才實現上所言對其言外之意的內涵的揭示，實際上，它也比一般傑作更能一下子就完全吸引我閱讀時的注意力。這二者間或許是一種因果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