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情愛史---原始的激情

蕾伊·唐娜希爾 著

（台灣）李意馬 譯

7、印度篇

性愛的繁瑣學派

印度人的性觀念亦表現在民間流傳極廣的一本《性典》Kamasutra上，這部包羅萬象的性典約完成於公元3世紀至5世紀間，託名為聖人Vatsyayana所著。它象中國道家的《玉房秘訣》，以臨床的冷靜觀點來區分各種性技巧（但不象中國人那樣富有詩意）；亦象羅馬帝國的奧維德(Ovid)所著《愛的藝術》（Ars Amatoria(羅馬人所著用的是拉丁文)）一書，以嘲諷的態度來渲染調情的藝術。有人認為，地處中國與羅馬之間的印度，在性愛方面多少綜合了來自兩方而的影響。但Kamasutra一書還是有很多純屬於印度的風味，譬如它的熱衷於分類、它的容忍、它時發的溫婉、它的精英主義、溫情與無情的抽象混合等，都是印度獨特的社會形態與心靈所塑造出來的。

如果說中國的《玉房秘訣》主要關心的是“在床上所發生的事”，那麼羅馬《愛的藝術》則在教導你“如何到床上去”，而印度的Kamasutra之“眼界”似乎寬廣了許多，它有時候看起來象十九世紀的“仕女家庭寶鑒”，舉凡每一個年輕的家庭主婦應該知道的大小事情都羅列在內，諸如唱歌、縫紉、整理床鋪、玩樂器、串項鍊、跳舞、做人造花等應有盡有。像其他的人類社會一樣，印度人亦認為妻子的第一要務是“取悅她的丈夫”。因此，為了取悅丈夫，年輕的妻子還需懂得魔法與巫術、斗雞、斗鵪鶉、及各種賭博的花樣。

一個汲汲想從Kamasutra中獲得性知識的人也許會感到失望,覺得它內容乏味，搔不到癢處。書中還有不少敘述是心理層面重於肉體層面，在談“性”之前，它就先談了不少“愛”。

雖然自有文字記載以來，就有歌頌愛情的作品，在謳歌愛的詩篇里也經常會出現性的描述。但在性文學裡卻很少包含愛，Kamasutra可能是第一本包容“性”與“愛”的作品。

“愛”這個字眼，在該書中並不象奧維德在“愛的藝術”一書中所了解的，儘是些感嘆與渴望、賣弄風情、偽裝的熱情、求愛的伎倆等，它還包含更多東西。Kamasutra的作者對於男女間那奇妙的、狂亂的熱情不僅深刻了解，而幾還充滿了同情，他強調這種熱情會使戀愛中的人魂不守舍，同時亦具排他性。因此，他在介紹性愛的策略時，不只一次中斷下來，提醒讀者說，這些“戰術”並不適用於有真愛的人，他也建議一個男人應該“只和他所愛的女人結婚”。

但由於印度人的分類癖，Kamasutra也將愛分成四類：第一類是單純的性交之愛，就象賭徒對賭博的熱愛一樣，它是一種習慣性動作，一種成癮的藥物。第二類則是對特殊的性行為如接吻、擁抱、口交等的成癮性熱愛。第三類是男女間的相互吸引力，它是一種本能的、自發的、占有的愛。第四類是單方而的愛，它通常來自一方對另一方美麗的激賞。

要滿足前兩種愛，技巧的熟練比雙方面的和諧更加重要，書中提到了不少使技巧趨於 “完美”的方法。另一方而，它強調，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不需要什麼技巧，“本能”就是他們最好的老師。

愛有四種，幽會則有七種，第一種是兩個相愛的人長久分離後的幽會；第二種是愛情仍在萌芽階段的幽會；第三種是彼此熟識的兩個人之間的幽會；第四種是兩個相愛的男女和另一個人間的“三人行”；第五種是兩人間沒有愛，一方把另一方幻想成自己所愛者的幽會；最後兩種是一位紳士和一位低階層仆婦間的幽會。

此外，還有更多的分類，譬如溫和的擁抱有四種，熱情的擁抱也有四種，“愛之咬”(love bite)有八種，與純潔少女的接吻有8種方式、4個角度„„，這些多如牛毛的分類也許有助於記憶，但讀者需要有相當的耐心才能去體會作者的巧思。

Kamasutra將男人依陰莖的大小分為野兔型、公牛型與牡馬型，將女人依陰道的大小分為麋鹿型、牝馬型與母象型。野兔配糜鹿、公牛配牝馬、牡馬配母象是最理想的，但如果無法做這種搭配，則稍為緊一點是比松垮垮的要來得好。

如果一個野兔型的男人碰上一個母象型的女人，無法滿足對方時，則他可以採取一些對策來彌補這種不平衡。一種是用機械的方法，譬如在陰莖套上一到三個用金、銀、銅、象牙或牛角製成的“臂鐲”，另一種是用藥物刺激的方法，譬如用某些昆蟲的毛發定期來摩擦陰莖，而使它腫脹。這種方法可能並不舒服，甚至可以說是痛苦的。另一種方法是用某種果實製成的膏藥，塗抹女方的陰道，使它因刺激而縮緊。

在性交姿勢方面，Kamasutra的作者似乎從中國道家的房中術里得到不少靈感，而且青出於藍。中國的房中術只列舉了30種姿勢，而Kamasutra的花樣則更多，其中有很多跡近於“特技表演”。它借觀察動物的性行為，而將性交姿勢區分為牛、狗、羊、鹿、驢、貓、老虎、大象、野豬與馬等10種不同的基本姿勢。在性行為中，該書鼓勵一個人應放開禁忌，盡情舒發，它說“雙方的熱情與吵架無異”。因此兩個人在顛鸞倒鳳的過程中互相抓咬是司空見慣的事，有時喋喋私語，有時隆隆如雷聲，有時則痛哭流涕，而又以動物的叫聲來比擬，將各種呢喃聲分成鴿子聲，布穀聲、鸚鵡聲、麻雀聲、紅鶴聲。野鴨聲、鵪鶉聲等。這種以自然界動物的交配姿勢及叫聲比擬男歡女愛之行為的手法，也許是要強調它的自然性，但卻給人一種“不自然”的感覺。

印度人的性觀念和其他文化還有一個顯著不同的地方是，不管是巴比倫、埃及、希惜、羅馬、中國，對性儘管有各種不同程度的評價，但都認為它應該是發生在閨房或妓院中的事，換句話說，它是一種私密性的行為，是應該有所掩藏的，但印度人在這方而卻不太講究私密性，也許他們認為性是自然的，是愉悅的，是他們所追求的人生第三目標（第一目標是盡個人在宗教、社會及道德上的義務，第二目標是追求物質上的福祉，第三目標是追求愛與快樂），他們認為經濟與感情上的“飢渴”，亦會使性靈因而匱乏，所他們並不加以掩藏。但這和今日西方社會認為性是自然的、愉悅的，可以“公開談論”而不是“公開為之”的觀念還是不一樣。

雖然Kamasutra可能是人類史上第一本討論到“真愛”的性典，但它卻將“愛”與“性”分開，在認為真愛應“以本能為師”而無需任何指導外，還花費了很多篇幅來指導作愛的性技巧，其中沒有任何詩情畫意的、浪漫的、靈性的詞彙。反之，中國的性典如《玉房秘訣》等．雖沒有特別強調愛．但卻讓人產生詩意的感覺，在冷靜而細膩的描述里烘托出一顆炙熱的心來。

總而言之，印度人的性觀念似乎是兩種極端的奇妙混合，它具有如最精緻藝術般的一面，同時又具有如粗鄙野獸的一面；它從極單純的否定哲學出發，而卻發展出極繁瑣的享樂方式；它談愛，也談性，而且兩者可以完全沒有關係„„，印度人並非將這些彼此衝突的東西融合成一個新的、和諧的整體，而是互相摻雜，就象他們將人分成四個不同的階級，而又能彼此相安無事般，也許這就是印度文化的特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