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手記】
凌志軍一直記得,在2007年《中國的新革命》發布會上,紀世瀛提到的那幾個數字:70%的癌症病人是被嚇死的;20%是被治死的……當時他以為那是外行人的憤世嫉俗,或者是給予自己的好心安慰。但在不斷搜集癌症治療資料的過程中,凌志軍發現,來自腫瘤醫學內部,也有“三個三分之一”之說:死於癌症的人,三分之一是嚇死的;三分之一是治死的,也就是“過度治療”導致病人無法承受而死;三分之一是病死的,也可以說是癌症本身造成的死亡。衛生部副部長黃潔夫亦曾表示:很多藥不是該吃的,卻在吃,很多治療是不需要的,卻在做。
【醫療對生命只承擔8%責任】
文章來源:2014-06-05 北京晨報 晨報首席記者 佟彤
核心提示: 在今年的“中國科協”年會開幕式上,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科協主席韓啟德,沒有像往年那樣致開幕詞,而是在“特邀報告”環節,給出了《對疾病危險因素控制和疾病篩查的思考》的報告,提出的觀點引發媒體一陣驚呼:醫療對人的健康只起8%作用。
在今年的“中國科協”年會開幕式上,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科協主席韓啟德,沒有像往年那樣致開幕詞,而是在“特邀報告”環節,給出了《對疾病危險因素控制和疾病篩查的思考》的報告,提出的觀點引發媒體一陣驚呼:醫療對人的健康只起8%作用。
韓啟德強調:這“是個人一家之言,只提供一個側面”,並特別聲明,報告中的一些“顛覆性的意見”都有依據,有嚴肅的科學論文證明。這也是他個人一家之言,只提供一個側面,希望“媒體完整解讀,切勿斷章取義”。
很顯然,該報告出台事出有因:韓院士所在的醫學領域,正在承受不能承受之重:醫患糾紛,傷醫事件,永遠不夠用的醫療資源……都是重壓之下的變形產物。
這些之所以出現,而且難以改變的原因。在報告中,韓啟德指出:“我們現在的醫療出了問題,不是因為它的衰落,而是因為它的昌盛,不是因為它沒有作為,而是因為它不知何時為止……在宗教強盛,科學幼弱的時代,人們把魔法信為醫學,在科學強盛、宗教衰弱的今天,人們把醫學誤當做魔法。”
醫療不能承受之重
我國40歲以上高血壓人群,10年心肌梗塞和腦卒中發生率,最高統計為15%左右,通過服用降壓藥,降為10.5%,也就是說,100個40歲以上的高血壓人,服用降壓藥物控制血壓後,只有4至5個人受益,還要忍受着藥物副作用和服藥的經濟負擔。
作為國際著名的病理生理學家,韓啟德提出這樣的“個人觀點”,是有詳實基礎的,他給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數據:我國40歲以上高血壓人群,10年心肌梗塞和腦卒中發生率,最高統計為15%左右,通過服用降壓藥,降為10.5%,也就是說,100個40歲以上的高血壓人,服用降壓藥物控制血壓後,只有4至5個人受益,還要忍受着藥物副作用和服藥的經濟負擔。
韓院士還給出了美國一項涉及7.6萬例病人的研究:55歲至74歲的男性,一半人每年做一次前列腺癌的篩查,一半人不做,篩查組發現前列腺癌每1萬人中有108人,非篩查組有97人,通過篩查,確實發現了更多的病人,但是13年以後,檢查和不檢查的兩組人,死於前列腺癌的沒有任何差別。
無獨有偶,美國針對肺癌做了45萬人的研究也發現,每年做兩次以上高頻度的X胸片檢查,肺癌死亡率反而增高。做胸片再加做痰細胞檢查和單獨胸片檢查比較,死亡率似乎降低,但是沒有顯著性差別。
這些結果不僅支持了韓啟德的“個人觀點”,而且更指向一個問題:醫學到底能幫助我們到哪裡?韓院士的結論是:只有8%。
人不可能靠醫學完成心靈救贖
韓啟德 著名病理生理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2004年12月當選為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現任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科協主席。
“壞人”也可以改造成“好人”
“癌為什麼可以被改造,因為癌細胞本來就是從正常細胞變來的,如果是一條瘋狗,改造成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壞人可以改造成好人 ”
這個8%的幫助,看上去是悲觀的,但是,同樣是院士的湯釗猷教授,卻把它轉變成了一種醫療智慧。
近日,中國工程院院士、原上海醫科大學校長、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肝癌研究所所長湯釗猷院士,與中華醫學會心身醫學分會主任委員、上海中醫藥大學何裕民教授,在上海圖書館舉辦了名為“中國式抗癌:戰略與戰術”的中西醫對話。
西醫出身,用手術刀與肝癌戰鬥了幾十年的湯釗猷,治病理念卻頗具中醫風範,他甚至更願意用“孫子兵法”這種中國哲學,來對待癌症這個人類的絕症,而這,也是他無數臨床事實造就的:“我偶爾也會為較為晚期的病人做些姑息性的手術,但術後發現,勉強開刀的效果其實並不好,不僅如此,隨後的動物研究釋放出一個令人警覺的信號:姑息切除可能促發殘癌轉移。”
第二個“旁證”,來自一群患上肝癌的實驗鼠,它們在送進放療室的兩天后,體內的癌細胞果真被照得“偃旗息鼓”了,但是,30天后再觀察,本已低頭的癌細胞轉而發起大舉反攻。
由此,湯釗猷將“孫子兵法”中的“不戰而屈人之兵”列為了他治療癌症四點體會中的第一位。
這個結論並非來自湯釗猷積累的個案,而是由癌症的特點決定的,湯釗猷說,“癌為什麼可以被改造,因為癌細胞本來就是從正常細胞變來的,如果是一條瘋狗,改造成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壞人可以改造成好人。 ”
醫學對生命只能承擔8%的責任
但在那時,無論我還是其他高級別醫生,都不懂得甚至沒意識到“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個戰術。
何裕民教授常提到他37年前做實習醫生時遇到的一件事:“我在一家縣醫院急診科實習,接待了一個從農村來的小伙子,查看了白細胞檢查單後,我懷疑小伙子患的是白血病,告訴他要住院治療。這個騎自行車來看病的小伙子,馬上又騎上車回到離縣城15公里遠的家,拿了住院要用的被褥和暖水瓶,然後又再騎到醫院。第二天,小伙子接受了大劑量化療,到第四天晚上,小伙子就去世了。我心裡特別難受,兩天前他還能在一天之內騎車來回45公里呢!結果一化療人就沒了……但在那時,無論我還是其他高級別醫生,都不懂得甚至沒意識到‘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個戰術”。
2007年,一個知名國企的鄭姓總經濟師,被確認為中晚期胰腺癌,因為財力雄厚,他專門去美國霍普金斯大學腫瘤中心診治。當時,原籍以色列的美國專家告訴他:“我是全球最權威的胰腺癌專家,你這個病,化療可活6個月,不化療只能活3個月!”鄭回國後找到了何裕民,此時,“不戰而屈”已經融入了何裕民治療癌症的理念,鄭就這樣靠中醫治療健康地活到現在,而且成了各大媒體報道抗癌神話時第一個要找的範例。
發現得越早,反而不是好事
這位美國專家也承認:“許多腫瘤早發現,不見得是好事情!”
此後,鄭又去了美國,見了那位醫生,醫生很詫異,也因此有了如下的實話實說:
美國從尼克松時代簽署“國家癌症法案”後,千軍萬馬研究癌症,研發出非常多的檢測設備與方法。若干年後,人們突然發現:這些設備方法儘管標誌着科研的重大進步,對癌症的早期認識也很有好處,但推廣後,癌症患者的生存率並沒有顯著提高。這位美國專家也承認:“許多腫瘤早發現,不見得是好事情!”
何裕民教授還給出了這樣一組結果:丹麥學者的基因探針研究發現,40歲女性乳腺組織中,40%有異常蛻變細胞,到了50歲至60歲,這個比例逐漸減少。美國的前列腺局灶癌前瞻性研究,20年後,只有7%的患者最後死於此癌。
很多患者是被嚇死的
“治療癌症要有個‘度’,‘不戰而屈人之兵’就是很好地把握了這個‘度’,至少不讓它(指醫學)承擔超過8%的責任。”
“包括癌症治療,化療次數越多,後面轉移復發率越高,比如乳腺癌,同樣兩期的乳腺癌,化療次數越多的後面復發概率也高,因為用多了,癌細胞就退回到更原始的狀態,更兇險的狀態。所以,治療癌症要有個‘度’,‘不戰而屈人之兵’就是很好地把握了這個‘度’,至少不讓它(指醫學)承擔超過8%的責任。”何裕民這樣說。
很顯然,把握這個“度”不是個技術性工作,需要高屋建瓴的哲學觀,甚至是從生命的角度對疾病和死亡的包容,而在達到這個高度之前,人們會泛化癌症,接下來又會被泛化了的癌症嚇死或者治死。
警惕功利化的醫學
癌症被泛化,對癌症以及其他一些疾病的診治“用力過猛”……
癌症被泛化,對癌症以及其他一些疾病的診治“用力過猛”,一是因為醫學的昌盛,有了可以“用力過猛”的工具,同時也是因為人們對死亡的極度畏懼,杯弓蛇影的心態,想趕快找到醫生,藉助昌盛的醫療技術這根稻草,在面臨生死之時,拉自己一把。
因為一直從事健康科普,每年體檢季節,我都要接到很多電話,這些找到我的熟人,都是被體檢的醫生囑咐要“進一步檢查”的,而幾乎每個人的體檢單上,都會有類似的醫囑。可以想象,每天擁擠在醫院的人當中,有很多就是奉此“聖旨”去的,他們急切想知道自己的問題到底有多大。
與此相近的是,人們在癌症確診之後,往往會急急忙忙地迅速手術,如果能今天確診,第二天就上手術台,那絕對是部長一級才能享受的待遇,一定有讓其他人羨慕的醫院業緣、專家人脈。
這種診病、治病的急切也如出一轍地體現在養生上。
功利養生不靠譜
無論是診病治病的急切,還是對養生的功利化追求,歸根到底無非是人們認定,昌盛的醫學已經可以而且應該為自己代勞一切了。
中國的養生節目是隨着醫療條件的提高而逐漸走紅的,據養生節目的編導統計,他們收視率最好的內容,多是介紹某種食物或者方法能在抽了30年的煙之後,保證肺不得癌症;能使每天都要吃紅燒肉的人,血脂不升高,只要有一種食物或者方法具備類似效驗,這天的收視一定會很高,而這種方法或者食物也一定會風靡……雖然編導們也很清楚,世間絕對沒有這種東西,醫學不會為人類的所有生活過錯“買單”的。
無論是診病治病的急切,還是對養生的功利化追求,歸根到底無非是人們認定,昌盛的醫學已經可以而且應該為自己代勞一切了。
分擔利己也利人
“小概率要干預效果絕對是很小的,落實到個人的話,誰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在1%的人裡面,還是在99%裡面的人。”
事實上,就像韓啟德在報告中提到的:“醫療對人的健康只起8%的作用,更多的是由生活方式、生活條件、經費保障來決定的,因此我們應該有一個更好、更全面的看法。”他以高血壓、糖尿病前期、骨質疏鬆舉例說,當前針對危險因素進行干預的實際結果是,極少有個人因採取措施而受益,絕大部分干預沒有任何效果,其中有些人的健康反而因此受到損傷。“小概率要干預效果絕對是很小的,落實到個人的話,誰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在1%的人裡面,還是在99%裡面的人。”
但理解這一點,懂得醫學局限性的人不多,湯釗猷院士自己顯然是其中一個,“我12年前咳嗽,把骨頭都咳斷了,做了全身掃描,懷疑是前列腺癌症轉移,癌症把骨頭吃空了,順理成章是前列腺癌全身骨頭轉移。但是我的老伴有懷疑,因此沒有開刀手術,沒有做化療,後來我躺了3個月,結果長胖了,所以我覺得不是癌症。”
不急於診治,只是平靜地躺在床上觀察自己3個月,就已經不只是一種堅持了,甚至是一份分擔,分擔了醫學以及醫生不能承受之重,這種分擔的結果是他和醫學雙方受益。
最簡單的方法就在身邊
這個效果不只是來自運動本身,還有在運動過程中人們救贖自己健康時的放鬆和自信。
湯釗猷舉了個例子:“有個病患,生了肝癌,血管裡面都是癌,去做化療,我問他你會游泳嗎,他說會,我讓他每天游泳,然後打幹擾素,現在已經11年了,紅光滿面,比我的各方面都要好。還有個病人,2001年得的肝癌,一年後復發了,一共復發了4次,2005年到我這來,我告訴他去游泳,他半年後來看也是紅光滿面……我有十幾個病人都是這樣的”。
湯釗猷還在實驗老鼠身上做了類似實驗:“老鼠分三組,一組一天游8分鐘,一天游8到32分鐘,一組游到游不動,過度游泳。結果是:適度游泳的老鼠活69天,多度游泳的活50天,不游泳的活60天,所以,適度的運動對防癌是有好處的。”
其實,不一定是游泳,只要是適度的運動,包括快走或者慢跑等,都會有類似效果,這個效果不只是來自運動本身,還有在運動過程中人們救贖自己健康時的放鬆和自信。
理解生命,放棄依賴
鬆開了對生的死結,擺脫掉對醫學的絕對依靠,更多地理解並藉助生命自身的規律和力量,這也許才是現在人最該有的生命宗教吧。
韓啟德將現在中國醫療所出的問題,歸結為:“不是因為它的衰落,而是因為它的昌盛,不是因為它沒有作為,而是因為它不知何時為止。在宗教強盛,科學幼弱的時代,人們把魔法信為醫學,在科學強盛、宗教衰弱的今天,人們把醫學誤當作魔法。”
既然有了魔法地位,為什麼治療達不到預期?為什麼還有誤診誤治?為什麼不能使病人起死回生?凡此種種對醫學乃至醫生的錯誤期待,在增加了對病患自身過度診療的同時,也是醫患糾紛,傷醫甚至殺醫悲劇的深層根源。
所謂宗教,其實無非是要完成對自己心靈的救贖,這種救贖是可以掌握在每個人手中的,鬆開了對生的死結,擺脫掉對醫學的絕對依靠,更多地理解並藉助生命自身的規律和力量,這也許才是現在人最該有的生命宗教吧。(2014-06-05 01:28 北京晨報 晨報首席記者 佟彤)
【好書推薦:《重生手記》】
癌症患者中有很多人並不是死於自己的疾病,而是死於自己的恐懼和錯誤的治療。我這樣說,很多人一定不信。事實上我過去也不會這樣想,直到自己也成了一個癌症病人,有了一些切身體驗,又有很多癌症患者的經驗教訓做參照,才得出這樣的結論。 ——凌志軍《重生手記》
重生手記:一個癌症患者的康復之路
作者:凌志軍
上架時間:2013-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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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狀態:選摘
出版公司:博集天卷
《重生手記》是一個癌症患者從身陷絕境到逐步康復的親歷記,也是一位著名記者對當今中國癌症醫療體系種種利弊的觀察和剖析,更是一部充滿智慧、勇氣和樂觀精神的人生勵志書。
2007年,凌志軍被診斷為“肺癌,腦轉移”,即“肺癌晚期”。北京、上海兩地名醫會診,幾乎一邊倒地判定,活不過三個月。他和家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懼中。真的沒有生路了嗎?外科、內科、中醫、“太醫”,分別給出了大相徑庭的治療方案。要不要手術?要不要做化療?應該相信什麼樣的醫生?該不該使用特效藥?該把性命託付給誰?他調整心態,積極搜集診療信息,甄別真偽。他仔細觀察醫生的得失,也觀察病友的成敗,最終選擇了最佳的治療方案,走出適合自己的康復之路。五年了,他不僅活了下來,還活得越來越健康。
他真切地認識到,癌症不是絕症,只要不恐懼,不盲從,不走上錯誤的治療之路,癌症患者就有更多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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