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這是“衣食住行”系列“行”的第六篇。寫完“劉家大院”,現在寫“吳家園子胡同”,我最初走的第一條路。這是之二。
(吳家園子胡同草圖)
(鳳凰山)
李家大院斜對面是吳家大院,有半面牆,牆邊上的磚頭被扒下來了一些,成犬牙狀。
這個院子裡住了三四戶人家,其中一家是後搬來的,姓溫,他家有個女性是我二姐高一年的同學,叫溫淑蘭,沒考上大學,在綢廠上班,她爸也在那上班。吳園子胡同是她上下班的必經之路,但雨天除外,胡同的道泥濘,她走大路。
溫大哥在小路上遇到我時常會問:“你二姐什麼時候放假啊?”雖然這不屬於國家機密,但我還是不知道,就說:“快了。”
她後來看我媽坐在院子裡,就會隔着鐵門問:“范大娘,你好嗎?”
我媽說:“好。進來坐坐啊。”
她說:“不啦,我得回家做飯。”
吳家大院院子邊上有一個水井,很多年來,大家都到那裡挑水做飯做菜。冬天到了,井裡和井邊都結了許多大冰溜子,搖櫓的時候得特別加小心。不過,也沒有聽說誰掉進去過。
我和哥哥一起擔過水,長大後,我自己也挑過水,走了一百來米,就到家了。我們家的大水缸能裝四桶水。
後來我們劉家大院大夥湊錢,挖了一個“洋井“,大家就不去水井打水了。這很方便,比如我大姐在我們家坐月子,尿布或帶粑粑的尿布放到大鋁盆子裡,到洋井壓一桶水,就可以洗了。
再後來,我們家自己在自留地邊上打了一口洋井,那就更方便了。夏天傍晚,光着膀子,壓盆水擦擦身子,髒水隨手倒進自留地里,已經接近有機肥料了。
吳家大院旁邊是另一個吳家大院,院裡住的三四戶人家也姓吳,我的老同學吳雲廣就住在這裡,他爸是修表的。
這個院子後面有一道大牆,十來米長,牆頭都長草了。它是吳園胡同里唯一的一道完整的高牆。
這牆頭真的出現過紅杏,準確說,是金黃的杏,老吳家後院栽的,要熟了,別人不說,我和哥哥們就去偷過杏。具體情況是這樣,哥哥們拿起小石頭塊,對準伸出了牆頭的杏樹枝子,“啪”,就打了。有的打中了,有的技術還不到家。一掉地上,我就趕緊去撿,然後,馬上跑,拿回家吃。
有一次不知道哪個哥哥撤退速度不快,或者是,戀戰,被老吳家的人抓住了。沒抓着我。估計是大人懂得國家政策,主犯必辦,脅從犯罪者如我者,就不問了。
多年後到德國講演,路遇一人家,桃樹枝子伸出了籬笆外,好鮮美的桃子,同行的德國朋友隨手摘一個就吃了,還給我一個。解釋說:“這些枝子已經伸到了公共的地界,按照法律,就屬於公共的了。”
我也顧不上研究那些德國法律了,趕緊吃幾個桃子,壓一壓存在於心裡多年的罪疚感。
他們與一牆之隔的吳家應是親戚,那個院有個吳大哥叫吳雲飛,在工廠里上班。
估計吳家園子胡同當年最顯赫的人家是這兩家吳姓的人家之一,但沒有歷史資料,我也不好瞎說。
又過了兩三年,有一天,胡同里來了一輛小轎車,停在老吳家的大牆後面,我們看哪,看哪,太稀罕了,小轎車進了我們胡同。好多天后我們還談這件事。我們特別好奇小車裡面坐的是什麼大官,這直到現在也是一個謎。
也是在老吳家大牆後面,有一天老吳頭死了,好多人來了,一進胡同就哭,出殯那天,嗷嗷地哭。還舉起了好幾個白幡,吹喇叭,我的同學吳雲廣也披上了孝服·,和孝帽子一樣,都是白色的。
大人悄悄說,這得多少布票啊?那時候買布憑國家發的布票。
2021.7.15--27於美國家中
大部分照片攝於2010年
2008年
2010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