燉蘋果的日子 笑失

　　那年冬天，妻子發現她愛吃燉蘋果，時間是在晚上10點左右。

　　蘋果是妻子挺着大肚子在下班途中批發的，9元錢一大箱子。每次聽見她在門外喊：“快來幫幫忙！”我的心就一抖。我知道，我搬下來的不是什麼滋補品，而是一堆皺巴巴、個頭小的廉價果子。

　　當時，我已下崗了。古話道：貧賤夫妻百事哀。為避免此種傷感情緒，我是絕少上街的。世間流行什麼，我假裝不知道。因為，僅僅為了使妻子隔日能吃上一隻雞或一條魚，我們已置身於經濟危機。

　　未來的寶寶不懂這些，到了晚上10點左右，照例開始橫打豎踢。於是，我立即放下一切事情，抓幾隻蘋果，奔廚房裡削好，切成塊或片，撒點糖，用搪瓷缸子燉。據妻子說，這是一種“美味”。吃完一缸子，她說“飽了”，寶寶也漸漸安定下來。

　　回憶中，那段日子很灰暗。也許，總是在夜晚奔向廚房的緣故，如今每次抓起一隻蘋果，我的腦海里不禁油然浮現星空、煤氣灶，還有那把沒有鞘的小刀，外加在廚房裡削蘋果時的心境，那是沒有一點成就感的。憑着妻子那個分量十足的大肚子，她就該請假回家，由我來養活她，由我去採購營養品，但是，我做不到。我惟一能貢獻的，就是一張笑臉，似乎明天就會有一筆可觀的收入。我深知，即使為了寶寶的健康孕育，我也得給家庭製造一種輕鬆、愉快的氣氛。

　　而妻子卻從未抱怨過什麼，對於每天晚上10點鐘的燉蘋果，她表現出欣賞與滿足。她說：“我小時候最愛吃罐頭了，曾經為打開鐵皮蓋傷透腦筋。現在，我終於能吃個痛快。”她極力暗示我：你燉蘋果的手藝是一流的。

　　是的，由於長期的“訓練”，我能用一分鐘削好5隻蘋果，再用一分鐘切成片、塊並加糖、加水，然後上灶，3分鐘燉好……那是一種熱乎乎、酸甜的味道。

　　昨晚，妻子忽然記起了這道“美味”。將近4年沒給她燉過蘋果了，我的手有些生。在廚房鼓搗半天，將一瓷盆果子送上床頭。妻子品嘗後，說我的手藝不如當年。我不承認，捧過來，一口一口，認真地吃下去，然後說：“它是我在最貧窮的歲月里每個夜晚僅有的安慰，我永遠尊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