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微論

秋水儒友問及對王莽的看法，特將幾年來論及王莽的微博之言匯集奉寄。2018-12-6餘東海集於南寧

【歷史眼】新莽失敗，最根本原因是復古主義。政治經濟制度有時代性，不能理想主義，不能照搬古代。周禮精神固然萬古長青，禮制形式則要與時偕宜。王莽生乎漢之世，強行返用周禮，嚴重違反時中原則，何怪乎災及其身。無獨有偶，袁世凱身敗名裂，也是犯了復古主義的大錯。

【復古】世易時移，井田制這種制度形式，適合封建和准封建的夏商周時代，但不再適合後世。後世一些文化人和政治家試圖恢復井田制，都未能如願。最典型的是王莽，試圖恢復周禮和井田，如孔子所說，生乎漢之世，反古之道，而災及其身。（《中庸》）

【王莽】學界慣把王莽的政治實踐說成儒家社會主義，是不倫不類的生硬比附。儒家道德上以仁為本，政治上以民為本，社會是建設的對象，沒有主義的資格。王莽雖然在政治和制度上復古主義，但也沒有墮落到社會主義的地步。其土地制度是國有和私有的混合體，與馬家公有制形似實異。

【王莽】或謂“王莽是嚴格依靠純儒家的教條理論來治國的”雲，純屬誤會。王莽愚而好自用，學儒而不通，不懂大學中庸，違反時中原則，是典型的政治空想主義、制度復古主義者。生乎漢世而用周禮，逆時而行，逆勢而動，災及其身，禮所當然。其次王莽野心大而品德低，一生好偽，成也詐偽，敗也詐偽。

【方人】逆淘汰時代，盜賊惡棍容易成功；順淘汰時代，君子豪傑容易成功；不順不逆的時代，偽君子容易成功。唯獨鄉愿，三種時代都很難成功。注意，偽君子和鄉愿不同。鄉愿不分是非不得罪人，同於流俗處處討好；偽君子則不乏君子范，只是心不誠耳。王莽是偽君子而非鄉愿。

【王莽】把王莽的失敗歸咎於儒學，是違背歷史真實的。王莽的失敗恰恰是違反儒學原則所致。欺詐偽善，不明心體；政治煩瑣，不識大體；制度復古，不識時務；屢食親子，心狠手辣，不僅不能齊家，而且自我絕後。劉秀的成功才應歸功於儒學，劉秀是真有經學功夫的，論德論智，皆非王莽所能望塵。

【王莽】石碏殺子是大義滅親，王莽殺子卻不是，而是野心黑心作祟。他先後殺死了次子王獲、長子王宇、四子（太子）王臨，三子王安因此神智恍惚，精神病發作而亡。四子密謀弒父，有取死之道；次子殺奴，法不至死。長子只因指使大舅哥“夜持血灑莽第”便被賜死。王莽可謂惡父猛於虎矣。

【答客】或問王莽算不算惡勢力？答：王莽之不良，是野心家和復古主義的不良，與邪教惡勢力有別。王莽既有其虛偽性，又不乏真誠的一面。他真誠信奉儒學，奈何不通時變，不明中道，自以為是地試圖恢復周禮於漢代，似真實偽，嚴重違反儒家中道原則和王道標準，誤了自己也害了天下。

【答客】或問：王莽如果真誠的信奉儒學，怎麼會謀朝篡位？答：儒家雖尊重家天下之現實，仍懷抱公天下之理想。漢時推崇禪讓是理想主義，恢復周禮是復古主義，儘管不合時宜，卻無礙於信儒的真誠。王莽信儒不假，唯德智有限，私心太重，野心太大，故政治上大違儒家，屢犯大錯。

【民粹】王賀是王莽曾祖父，為繡衣御史，奉命巡查魏郡，負責監逐捕賊而“多所縱舍”。人稱其厚道，他也頗為自得說：“吾聞活千人有封子孫，吾所活者萬餘人，後世其興乎!”其實枉法縱放盜賊，至少是不負責任，算啥厚道，有何功德。王夫之指出：“市沾沾之恩，而懷私利之心，王莽之詐，賀倡之矣。”

【王莽】或謂“以純粹百分之百儒家思想治國的，中國歷史上只有王莽一位”雲，大謬。王莽是復古主義者，試圖在漢朝恢復周禮。孔子說：“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及其身者也。”此言最適用王莽。唯有聖王才能真正允執厥中，完循中道，建設王道。王莽何足道哉。

【儒憲】或以周禮為華夏復興大業之目標，謂“周禮即未來天下從生平至大同之必由之路”云云，令人想起試圖在漢朝實踐周禮的王莽，想起孔子關於“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的警告。顧名思義，周禮只適合周朝。孔子晚年不再以恢復周禮為志，孟子就更無意於周禮了。三代不同禮，遑論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