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毀大清的謠言:清政府捉拿沒有辮子的革命黨人
謠言的另一版本叫“清政府正在捉拿沒有辮子的 革命黨人”,大約是被處決的彭、劉、楊三位革命黨人都剪掉辮子的緣故。尤其是10月10日早上被捕的三十標排長張廷輔也是剪了辮子的人,這更讓人相信當局 確實是在“捉拿沒有辮子的革命黨人”。而軍中有不少士兵,在年初的剪辮風潮中剪掉了腦袋後那條“豬尾巴”,這時候的恐懼心理很容易想象。謠言越傳越廣,版 本越來越多……
革命黨人辦的《蘇報》可稱“造謠先鋒”,時不 時造滿清的謠。曾擔任該報主編的章士釗在後來寫的《疏“皇帝魂”》一文中承認:《蘇報》曾偽造電訊和“上諭”,“要之當時凡可以挑撥滿漢感情,不擇手段, 無所不用其極”。既然“無所不用其極”,那麼,“京陷帝崩”有之,“袁世凱已被俠士刺死”有之……更離譜的是,《民立報》曾在1911年11月21日的報 道中說:有人看見張勳手持人心,在豆腐店買豆腐,以油煎人心,下酒甚樂。北洋軍閥雖然面目可憎,但還不至於可憎到明目張胆地以吃人心下酒的離譜地步,如此 大膽地造謠傳謠實屬驚人,已經有點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了。對這種造謠傳謠的事,革命黨人不認為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認為是“英雄處事,目的貴堅,手段貴 活,目的貴一,手段貴多,有一百目的,不妨有百手段,又不妨百變其手段”。他們把造謠和傳謠當成一種反權力的手段,當成革命的“美談”。
客觀來說,這些謠言有利於煽動民眾起來反清, 但這畢竟是用一種不文明的手段來反對不文明,是以弄虛作假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透露出嚴重的急功近利心態,反映出革命黨缺乏深入民眾做思想啟蒙的耐心,希望 用一次革命來成就政治理想,這就已經決定了革命的手段是“不妨百變”的,但社會最堅實的專制土壤並沒有得到改變,這些手段或可收一時之功,終究會貽害無 窮,事實證明,由於缺乏堅實的社會基礎,革命勝利的果實終究守不住,後來被袁世凱拿走,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
即便這樣,我們又不能不承認,謠言確實是一種 反權力——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給你一個“說法”。謠言直接對掌握、裁決信息的當局發出挑戰,用一種非真實的話語要求當局開口說話,用一種強有力的 傳播來挑戰當局的話語公信力和權力合法性,這樣就構成對權力的某種制衡,即你不能想沉默就沉默,想發話就發話,信息也需要進行公平的競爭,你在信息的競爭 中失敗,也會成為輸者。這種現象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處處可見,噹噹局對某一事件(如地震、傳染病)諱莫如深,謠言反而紛起,它逼使政府回應事件,公布真 相,某種程度上是要打破當局對信息的壟斷,否則,民眾就只有沉默無聲了。
拿辛亥革命中“清政府正在捉拿沒有辮子的革命 黨人”來說,如果當局像《漢口中西報》所說的那樣,站出來表明態度,說是只抓捕懲罰起義領導者,其他人既往不咎,應該可以息謠言以鎮人心,而不是悶聲不 響,跟革命黨玩謠言攻心戰,謠言或許不會產生,即便產生,也不會致滿城倉皇,根本搖動。正是當局隱瞞了信息,小小的謠言的功用才被放大到足以推翻政權的地 步。
但是,在一個專制社會,專制政府怎麼可能做得 到保障民眾的思想言論自由,怎麼可能暢通信息傳播渠道呢?那樣一來的話,豈不是要將“皇帝的新裝”大白於天下?自己那一套鞏固政權,愚弄民眾的把戲就玩不 下去了,它必然會處處阻扼謠言的生產和傳播,要求民眾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這又因為民眾的無知和信息渠道不暢而無法做到。這樣,在專制之下,謠言永遠 無可消除,謠言作為一種反權力的武器永遠存在,並在適當的時候發揮其巨大威力來。
如何盡最大可能消除謠言,剷除謠言滋生的土 壤,不讓謠言變成巨大的社會破壞力?光靠“謠言止於智者”是不夠的,因為智者總是社會的少數,大多數人不能準確地靠自己的智慧來辨析真相,唯有靠民主與科 學才能止息謠言,因為民主對症專制,科學對症愚昧。專制製造愚昧的事實告訴我們,唯有實行民主,權力得到約束,思想言論自由,信息渠道暢通,社會透明公 開,才可能讓科學和知識普及民眾,而被科學和知識普及的民眾才會更加堅定地追求和保護民主。這樣,謠言無處藏身,也就走出了謠言如毒瘤一般長在社會身上的 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