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自由的光輝 |
送交者: 信釋 2021年07月08日08:59:17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ZT按語:可能太長。耐着性子,領略關不住的自由。 作者 :孫毅安,1963年生,西安人 1961年,蘆廣義13歲。 他的父親,以前是國民黨時期西安市群藝館的館長,因為是國民黨員,於是解放後被懲處,失去了工作,之後自己做一些零散的活計維持生活。 話說到了這一年,金筆蘆的女兒蘆麗娟19歲,之前因為嗓音甜美相貌俏麗,考到省戲曲研究院學員班,後來倒嗓子不成功,不能唱戲了,於是分配到西影當演員,住在單身宿舍。而金筆蘆本人連同夫人,則被押送到指定地點接受勞動改造。雖然不是判刑,但是比犯人也好不了多少。家裡只剩下蘆廣義這個13歲的半大小子。 那時大饑荒還沒有過去,根紅苗正的人都吃不飽,蘆廣義是黑五類子女,自然沒得吃。他餓得實在受不了,於是在一個星期六下午,從咸陽跑到西安找姐姐。 蘆廣義是傍晚時分到的西安,他身上只有一兩毛錢。那時候交通不便,晚上是沒法去西影廠找姐姐的。於是蘆廣義跑到雁塔路和平門外的五一飯店,想找一個睡覺的地方。 五一飯店的看門人收了他一毛錢,讓他睡在飯店大堂的長椅子上。第二天一早,蘆廣義就離開飯店,去西影路找姐姐蘆麗娟。 姐姐看見弟弟,又高興又心疼,她帶弟弟吃飯,又給他買了新衣服。臨分手時,姐姐給了蘆廣義一些錢,讓他回咸陽。 蘆廣義吃飽了有錢了,就想逛逛大雁塔再回去。當他在慈恩寺門前閒轉時,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廣義”。他抬頭一看,原來是父親以前收留的義子。 義子也是趁周末來逛西安城的。兩人寒暄幾句,蘆廣義還主動出錢請義子吃了東西,之後就分手了。 誰知等蘆廣義回到咸陽的家,天剛亮還沒睡醒,警察已經敲門了。 原來在上個周末晚上,蘆家所在的轄區發生了一起盜竊案,苦主家丟了一件皮大衣和一台收音機。這在今天不算什麼,在五十年前,就是偷竊數額巨大的重要案件。警察到處尋找嫌疑人,像蘆廣義這樣的黑五類子女,當然是首先被懷疑的對象。 警察挨家挨戶問詢調查,就找到了那個義子。義子說他在西安碰見蘆廣義了,又說蘆廣義穿了新衣服,很有錢的樣子。 蘆廣義在派出所被關了兩天,他拒絕承認自己是賊。警察問他:既然你說你周末在西安,你住在哪裡?都幹了什麼?蘆廣義一五一十地說了。 於是警察就去西安調查,結果五一飯店的看門人,硬說從沒見過蘆廣義這個人。因為他偷偷收了蘆廣義一毛錢,私自留他住店,是假公濟私的行為,所以他矢口否認。沒有了證人,蘆廣義周末不在犯罪現場就沒有充分的證據。而之後蘆麗娟因為是直系親屬,其證詞也不被警察採納,於是蘆廣義就被認定為盜竊犯。 警察又把蘆廣義關了一個星期,期間因為他拒不交代,警察為了懲罰他,一直給他帶着手銬。由於銬得太緊,蘆廣義的兩隻手都變得烏黑髮紫。同監房的犯人央告警察,不能再銬這孩子了,再銬手就得廢了。警察這才為蘆廣義打開了手銬。 金筆蘆聞訊,從勞改地跑到派出所據理力爭,最終警察因為證據不足,只得放他回家。 然而蘆廣義雖然回了家,可他因為盜竊嫌疑被抓,在學校成了過街老鼠,本來就是黑五類,這下更不受人待見了。蘆廣義到處被同學嘲笑欺負,他一氣之下,不上學了。 街坊里的壞孩子就來找他,鼓動他加入盜竊團伙,一起偷東西。蘆廣義不干,他本性善良,不願意幹壞事。不管這些雞鳴狗盜之徒如何蠱惑,他鐵了心要做一個好人。 在隨後不久的嚴打行動中,這個犯罪團伙被一網打盡,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行,團伙的主犯就交代說,蘆廣義也是團伙成員。於是蘆廣義二次被抓。 這次他的運氣用完了。 那個時候法制不健全,單憑口供證人證詞就可以定罪。蘆廣義根本沒有申辯的機會,直接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送到了旬邑監獄。 蘆廣義不服。他覺得自己沒幹壞事,怎麼就被判了三年?所以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跑出去。 旬邑監獄在陝北高原的最南端,離關中比較遠,條件也比較惡劣。因為各種原因,這裡不僅關押了刑事犯,也有政治犯,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什麼什麼犯。監獄看守很嚴,但是卻很蹊蹺地留着一個顯而易見的口子,防守很鬆懈,很多犯人就從這裡往外逃,但是大多數都被射殺了——這壓根就是一個圈套,是用來誘惑犯人上鈎的。 犯人們明白這個。但是對自由的渴望如此強烈,飲鴆止渴就成了一種選擇。蘆廣義雖然看到了很多犯人被打死在逃亡的途中,他還是決定放手一搏,不自由毋寧死。 他是個瘦小的孩子,到底身手靈活。終於有一天夜裡,蘆廣義沖了出去。雖然槍聲不斷,曳光彈追着他的屁股飛來飛去,他卻毫髮無傷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蘆廣義逃回了西安。他的想法,是要到北京去申冤。然而在西安火車站,候車時他遇到一個探親遲滯歸監的獄友,這傢伙為了立功逃避加刑,把他舉報了。於是蘆廣義還沒登上火車,就被抓回了旬邑監獄。 這是他第一次越獄。被抓獲歸監後,蘆廣義的刑期變成了六年。 蘆廣義被抓回了旬邑監獄,因為是越獄犯,不僅加了刑,還把他關進了禁閉監,白天出去幹活,晚上獨自關押——屬於嚴加看管那一類。 禁閉室還關着一位上海籍的水利工程師。因為旬邑監獄擔負着在附近修建一個水庫以及水電站的任務,這水利工程師就是負責修水電站的,同樣因犯錯被關禁閉監。工程師很認可蘆廣義,認為他是個本質很好的孩子,於是申請讓蘆廣義做他的助手。幹活時,兩個人經常聊天,漸漸成了好朋友。蘆廣義從工程師那裡學到了很多知識,不僅有修水庫的知識,還有關於監獄建築結構的知識。 然而這還不算成功。工程師告訴他,外面有很多的暗樁,還有埋伏的崗哨,就算翻過了牆,還有可能被射殺。工程師不厭其煩地向他描述暗樁和隱蔽崗哨的方位,告訴他如何避開,並且迅速穿過開闊地登上高崗。一旦上了高崗,就徹底安全了。 蘆廣義把這一切牢牢記在心裡。他對工程師說,咱倆一起跑吧。工程師卻拒絕了不肯跑。並且明確地告訴他:你可以跑,我不會告密的。這事兒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沒關係。 於是蘆廣義開始行動。他離開禁閉室的唯一辦法不是通過門,而是通過牆。那時禁閉室的牆都是土牆,蘆廣義把每天配發的水積攢起來,每天只喝極少量的水,其餘的水都用來泡牆,日積月累,終於在牆上挖了一個洞。 事實上,那個洞並不是很大。但是因為蘆廣義很瘦,他自己已經可以鑽過去了。爬出房間的蘆廣義用毛巾蘸着泥漿把洞堵上,悄悄溜到工程師窗下,登上了他的窗戶——因為只有從這個窗口上屋頂,才能避開看守的視線。 他剛登上窗台,腳突然被別人抓住了。 蘆廣義的心怦怦跳,他害怕工程師突然反悔報警。沒想到工程師遞給他一長串曬乾的穿在一起的干饅頭,又給了他一條藍色毛料褲子,工程師說,這褲子能換些錢,夠你跑到西安了。 蘆廣義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告別工程師。按照事先規劃的路線爬上屋頂,沿着屋脊溜到高牆邊,翻過牆避開暗哨,向高崗奔去。 在監獄和高崗之間,有一片蘆葦灘,蘆廣義躲在蘆葦叢里,看到遠處有兩個人,一大一小,慢慢向他走來。開始他以為是巡邏的看守,結果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大一小兩隻狼。 蘆廣義嚇得魂飛魄散,撒腿就跑,等到一口氣跑上了高崗,他再次自由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蘆廣義避開人多的地方,白天躲起來啃干饅頭充飢,晚上趕路。他用藍色毛料褲子換了幾塊錢,一路風餐露宿,終於回到了西安。 吃一塹長一智。蘆廣義不敢去西影廠找姐姐蘆麗娟,他在郊區到處轉悠,干點零活填飽肚子,等待去北京申冤的機會。他吸取上次的教訓,不在指望通過車站坐客車去北京,而是跑到北郊,在道北鐵路分解站觀察,找到了東去拉煤的貨車,跳上車躲在煤堆里。 按說這個計劃天衣無縫,可是天有不測風雲。貨車開到孟園,恰巧當地發生了一起重大殺人案件,公安和武裝軍人正在大規模搜捕逃亡的殺人犯。貨車在孟園站還沒停穩,一群牽着狼狗端着槍的執法者就跳上車,歪打正着把蘆廣義抓住了。 這次蘆廣義沒有被送回旬邑監獄,而是送到了靠近山西的一所監獄。當然,他的刑期又加了三年。因為他已經出逃兩次都獲得了成功,監獄裡很多犯人視他為英雄,主動與他交朋友。其中有獄方的臥底密探也靠近他,試圖刺探他的想法。蘆廣義小心翼翼地與眾犯人周旋,謹慎甄別並結識可以靠得住的朋友。 他又發現了從這裡越獄成功的機會。 監獄院子裡有一棟辦公樓。犯人每天出監勞動,必須先在辦公樓一側排隊點名,經守衛確認人數無誤後,繞過辦公樓,在樓的另一側再次點名報數,然後排隊出監。獄外勞動結束後,再排隊點名報數,返回監房。 於是在一次出監勞動時,犯人剛在辦公樓前排隊,蘆廣義迅速跳進辦公樓的窗戶躲了起來。警衛點名只有犯人四十二名,其實是有四十三名——蘆廣義在玩瞞天過海的老招。招雖然很老沒什麼創意,但是很好使。等獄警確認隊伍有四十二人,走到辦公樓另一側對着監獄大門的地方,蘆廣義趁獄警不注意,就近從窗戶跳出加入重新隊列,告訴前後和他關係好的獄友,點名直接跳過蘆廣義的名字,這樣出監報數還是四十二人。 他大搖大擺走出了監獄。 幹活時,蘆廣義悄悄離開大夥,躲進密林。勞動結束返回時點名,犯人隊伍人數還是四十二人。這樣操作,他被提早發現的可能性是零。等獄方真的發現蘆廣義逃跑,那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查監房,到處見不到他的蹤影。 監獄一片警笛聲,警衛與狼狗四出,而這時,蘆廣義已經跑遠了。 監獄位於深山曠野中,蘆廣義跑了一夜沒睡,天亮才看到一個小鎮子,他又累又餓,在鎮子裡討要食物。 他沒有想到,這個鎮上有很多監獄的眼線。那是獄方多年經營的,因為鎮子是逃犯的必經之路,加上離監獄已經很遠,逃犯走到這裡,一般都會放鬆警惕。蘆廣義也如此,在他吃了東西歇了腳,繼續趕路時,早有人把他的行蹤報告給了獄方。 結局顯而易見。逃亡路上一隊獄警從天而降,蘆廣義只能束手就擒。 這一次,他的刑期又多了三年。累計十二年了。 勝利逃亡了二十四小時,蘆廣義又回到了監獄。 三次成功的逃亡,讓蘆廣義在獄中聲名大振。雖然他年紀很小,但卻獲得了幾乎所有犯人的高度尊敬。管教和獄警對他嚴密監督,唯恐他再次出逃——天知道他會從什麼地方用什麼方式逃之夭夭。 蘆廣義沒有放棄逃亡的念頭。到北京去申冤,還自己一個清白的念頭支撐着他。在眾多的獄友中,他找到了兩個可以信賴的人,姑且稱之為犯人甲和犯人乙吧。這兩人也是上次越獄時,幫他配合報數瞞過獄警的人。 蘆廣義發現,整個監獄加強了防範,但是唯獨有一個地方,卻具備逃亡的所有要素,那就是管教們使用的廁所。 這個廁所位於監獄一隅,在它後面就是高牆。因為管教和獄警來來往往,幾乎沒有犯人無事敢到這裡轉悠。監獄對這裡防範也更嚴密,只有掏糞坑時才有所鬆懈——因為毛屎坑的陳年屎尿一經攪動,太特麼臭了,管教獄警都躲得遠遠的。 在廁所後面,還有一道內牆,位於廁所和監獄高牆之間,這樣假如要從此處越獄,就必須快速越過兩道牆才可能成功。 蘆廣義發現,外出勞動的犯人,在秋天會受命收集一種當地山上生長的藤條。藤條大約兩三米長,大拇指粗細。犯人把它帶回監獄,就一捆捆堆在管教們使用的廁所旁邊的牆上。這是管教們的副業之一——藤條可以拿去出售,換一些零錢供管教們喝酒吃肉。 蘆廣義覺得可以利用這些一捆捆的藤條,因為若是把十數根藤條綁在一起,就可以當成梯子用。 秋天來了,到了藤條收穫的季節。三人越獄小組積極行動起來,他們主動表現,髒活累活搶着干,贏得了管教們的信任,被指定去掏廁所。 這個廁所還有個得天獨厚的條件,在廁所內的蹲坑下,澇糞池只有三分之一,而外面卻有三分之二,只要能從廁所內澇糞池鑽出去,掀開外面的石板,就不僅活動空間大,還能利用石板固定藤條梯子。 於是在管教勒令他們掏大糞時,三人越獄小組行動了。他們趁管教躲遠的機會,把兩三捆藤條一根一根從廁所糞坑裡傳遞到後面的澇糞池。然後三人跳進糞坑,憋氣游了過去。 這中間一人曾發生意外,幸虧拉着藤條,在夥伴幫助下鑽過糞坑,避免了被憋死。 他們到了廁所後面澇糞池,迅速將藤條重新組合,捆綁成一根長度五米,大約三十厘米粗的圓柱體——這就是代用梯子。 三人攀着藤柱,爬上監獄高牆,然後跳了下去。 自由,自由! 在獲得自由沒有多久,三人越獄小組就地解散。因為人多目標大,分散逃跑,成功的概率會大很多。蘆廣義有豐富的逃跑經驗,他告訴其餘兩人,在風聲沒有平定之前,先躲起來,能躲多久躲多久。 蘆廣義躲進了深山老林。他數次與搜捕隊擦肩而過,最終有驚無險。任何可以充飢的東西,都可以救他的命,一個月時間內,他經歷了搜捕,發高燒,腹瀉,持續的飢餓,整個人都脫形了。本來就瘦的他成了一把骨頭的鬼魂。 然而他蟄伏在山洞與密林中,絕不出來。他知道,出來就意味着重回牢籠。 到處都貼着通緝他們三人的告示。可當蘆廣義終於走到街頭時,他和告示上的那個通緝犯蘆廣義,判若兩人,誰也不會把眼前這個羸弱的男孩和一個罪犯聯繫起來。他獲得了徹底的自由。 蘆廣義開始慢慢行走,離開監獄的勢力範圍。他擁有簡單的謀生技能,可以幫別人推車,打個零工,有時還乞討。遇到他的人,就覺得他是一個可憐的孩子,願意為他提供微薄的幫助。他走啊走啊,發現這裡離山西很近,於是他渡過了黃河,打算到五台山出家當和尚。 一路走着,蘆廣義身上積攢了幾個小錢以備不時之需。他邊打工邊向五台山進發,在一個鎮上,他遇到了一條皮包骨頭的狗,那狗羸弱不堪,眼神恐慌,活脫脫一條喪家犬。不知為何,蘆廣義覺得這條狗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這條狗。 這狗被拴在一棵樹上叫賣,幾個人圍着在商議,雖然嫌狗瘦,不過殺了還是能吃頓狗肉。他們打算買下來殺了當喝酒菜。 蘆廣義上前,向主人買下了這條狗,然後牽着它走到鎮子外面,解開它脖頸上的繩索。蘆廣義說:走吧,你自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說完他轉身走了。走了一會兒聽到身後有呼哧呼哧喘氣的聲音。蘆廣義回頭,狗子在後面跟着他。 從此,他和這條狗形影不離,一人一狗,來到了佛教勝地五台山。 不是誰想當和尚就能當和尚的,出家也要經過政府有關部門辦手續。蘆廣義不敢和政府打交道,可是沒有政府的允許,寺廟不敢收他當和尚。所以儘管五台山煙雨樓台四百寺,卻沒有蘆廣義的存身之地。 他實在是有些絕望了。 一天晚上,他和狗借宿在一個寺廟的門外台階下。而台階的另一端,躺着一個年輕的瘋女人。 這瘋女人蘆廣義在五台山多地都見過,她舉止乖張,到每個寺廟乞討。出家人和遊客都不惹她,一切隨她去。蘆廣義也不搭理她,反正是個瘋子,說啥她也不會懂。 月光皎潔,萬籟俱寂。蘆廣義睡不着,坐起身左思右想,悲從心來。他不由得對着狗子,訴說自己的悲慘遭遇,從無端蒙冤講起,越說越悲,滄然淚下。 誰知那個瘋女人坐起來說話了,口齒清楚,條理明白,一點不像瘋子。 原來,這瘋女人是陝西富平縣人。家裡原來是地主,土改被翻身農民搶走了土地,爹也被打死了。那時候她還小不懂事,與寡婦娘相依為命。光陰荏苒,十來年過去她長成大姑娘,又被貧僱農出身的村書記看上,要娶她給自己的傻兒子當媳婦,她娘不願意,支書放話要搶人,她萬般無奈,逃離家鄉,在五台山一帶裝瘋賣傻乞討。 瘋女人對蘆廣義說:你要是還想活下去,要麼裝瘋賣傻扮瘋子,要麼去政府自首。只有這兩條道。 裝瘋蘆廣義絕對不干,自首那更是萬萬不能。同是天涯淪落人,蘆廣義對瘋女人頓時有了好感。可是天涯他鄉,都自身難保,又能怎樣呢? 天明登前程,獨與孤女別。天剛蒙蒙亮,蘆廣義帶着狗子離開五台山,決意回陝西。到了長途汽車站,他才突然發現,他不可能帶一條狗上長途車。況且此去兇險重重,他也無力養活一條狗。 蘆廣義把狗子帶到一家飯鋪門口,自己進去給狗子買了一些熟肉,趁狗子開心吃肉時,他悄悄溜走,跑到長途車站上了車。 長途車在下山的路上蜿蜒行駛。也不知過了多久,蘆廣義聽到後面座位有人喊:咦,怪球了!這狗跟了半天,咋還跟着哩? 蘆廣義回頭看,塵土飛揚的路上,狗子一邊叫,一邊費力追趕長途車。它一次一次摔倒,又一次一次爬起來,窮追不捨。 那一刻,蘆廣義的眼淚奪眶而出。他覺得自己活的真不像個人,不僅對不起父母姐姐,甚至對不起一條狗。他有了跳下車的衝動,可是強忍住了。因為他知道,帶着狗,他沒法去北京申冤。 蘆廣義回到了陝西,他甚至去了那個瘋女人的家鄉富平縣,找到了她告訴自己的村子,也找到了她的母親。他對老太太說:你閨女還活着。我在五台山見過她。 說完他就跑了,留下老太太一個人在門口嚎啕大哭。 這段時間蘆廣義很消沉,他到處打零工混日子,琢磨着怎麼去北京告狀申冤。他也回過西安,到過咸陽,但不敢與家人聯繫,因為他知道,警察一定在監視自己的家人,他絕對不能自投羅網。 日子飛快過了兩年,蘆廣義靠打零工省吃儉用,攢了一些錢,他開始向北京進發。 買張票坐火車直接去,那是不可能的。之前這樣的教訓已經有了很多次。於是他採取短途接力的辦法,一段一段由西向東,再向北,坐長途車,搭便車,步行,坐馬車……總之碰見什麼就坐什麼,輾轉半年,終於來到京城。 京城是個比西安大很多的地界,衙門也比西安要氣派很多。相對應的,衙役們也比西安兇狠很多,蘆廣義根本無法走進任何一個衙門。總是沒說幾句,就被人攆走了。他只得在北京各處瞎轉悠,琢磨着怎麼樣才能告上御狀。 可是時光如梭,他身上的錢快花完了。北京不比外地,以蘆廣義的手藝,基本上找不到飯轍。他只得從市區向郊區發展,偶然就走到了一個去處,那是永定門外護城河畔一個小公園,聚集了很多像他這樣的無業游民,那時叫盲流。蘆廣義融入進去,發現基本都是和他差不多遭遇的人,都一樣懷着到北京申冤的願望,都一樣求告無門。 蘆廣義成功混進盲流隊伍,還沒有尋找到申冤的方法,就被北京市整治盲流的一次大規模清理行動又狠狠打擊了一回。 那次是公安部、北京市公安局、解放軍駐京部隊統一行動,在市區各處圍堵抓捕盲流。蘆廣義被抓住,送到了東城區看守所,然後審問甄別身份,沒問題的遣送原籍,有問題的就地審查處理。 輪到提審蘆廣義,他和江姐一樣拒不招供,問什麼都不說。蘆廣義說:除非你們局長來,我才能告訴你們我是誰。 一個盲流還想見局長?警察們覺得可笑,這孫子簡直太狂妄了。他們對付蘆廣義的辦法就是狠狠修理他,你可以理解為刑訊逼供。但是蘆廣義就是不開口。警察打累了也沒轍了,於是把他扔進監房不管了。 一個星期過去,蘆廣義在看守所也待煩了。他覺得要是不鬧出點動靜來,警察不會把他當回事。 渡盡劫波兄弟在 相逢一笑泯恩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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