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傳呼機的興衰談起 |
送交者: 潘涌 2008年04月25日10:26:41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從傳呼機的興衰談起 傳呼機從無到有,壽命往大了說,大概有三十歲,當然研製開發那段時間不算。這個小玩意兒英文的全名應該是“Page Beeper”,傳到中國大陸的時候,傳統一點的人稱它“傳呼機”,新潮一點的叫“PB機”,極個別的人稱它為“忙人機”,在傳呼機普及的時候,在大街上可以經常聽到時髦青年在告別時說:有事兒Call我,或者說:有事兒呼我。 中國在閉關鎖國貧窮落後的時候,對洋貨一直很新鮮,擁有這些洋貨也是富人抖富的好機會。據說,在上世紀四十年代中期,也就是二戰剛剛結束的時候,上海碼頭到了一批美國塑料皮帶,那時的上海人可能是第一次見到塑料產品,很光滑,也很柔軟,像皮革一樣。塑料皮帶頓時成了上海闊少的搶手貨,那幾個月,南京路上滿街走的都是不系上衣扣子晃來晃去的闊少,要人們欣賞那條腰間的塑料皮帶。 傳呼機也是一樣。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北京最早建的傳呼機台是126台,國營體制。起始售價是八百元機費,另外每月三十元呼費。剛開始發售的幾個月,無人問津。我想主要原因一是這個玩意兒太新鮮,有點兒超前,那時私人家庭電話還不普及,單位多還在使用分機,我呆的那個空一所總共只有三條可以往北京市區打的外線。二是價格太高,當時軍隊中層幹部的收入在一百至一百五十元之間,呼費每月要三十元,顯然不是個人或一般家庭可以承擔得起的。但很快126台的傳呼機全部脫銷。 這些傳呼機都被那些人買走了呢?我個人調查的結果是那些淘到第一桶金的北京個體戶,傳呼機立馬成了財富成功的象徵。不過大多數北京人看不上這個,還是覺得在國營單位拿着三五十元工資穩當保險。那時我觀察過這些人,在飯館吃飯的時候,北京人過去習慣先把煙掏出來放在飯桌上,因為抽什麼牌子的煙就代表着自己是什麼樣的身份。有了傳呼機後,最先掏出來的是那個白殼的,有兩盒香煙那麼大的朔料匣子,大大方方地往桌上一放。最得意的時候是吃着吃着傳呼機嗶嗶叫起來,有傳呼機的那個人會馬上起身出門四處找公用電話,因為那時還沒有大哥大,其他人也願意等着,沒有人覺得這樣不禮貌。 有文字記載的是一九八零年北京市東城區把001號個體餐飲執照發給了悅賓飯館,那個飯館現在一直還在,東城區政府一直想保持那個榮譽,好像計劃拆遷時也不想動那個地方。我曾路過幾次,但一直沒好意思進去,因為吃請吃慣了,要是自己掏錢,好像還不自在。幹得早的那批人,不論是蹬板車賣菜賣橘子,還是切羊肉片,還是後來的賣服裝,都會很快發達起來,不過我對他們一直敬而遠之。現在,我的老朋友中還找不出當年拿白機子的那批人,記憶中接觸過一個,稍微談一談聊一聊就發現底太“潮兒”。 我有傳呼機概念的時候是一九八五年,那年我隨空軍航空維修代表團出訪西德。由於是中國航空專家首次來到西方,各大航空公司都搶着要求接待,我也搞不清楚應該去哪家。法國提出派專機到法國巴黎參觀一天,我忙說不行不行,我們的旅行路線在國內時已經安排好了。一位德國的公關經理提出要陪伴我們三天,看得出他想同我們多呆幾天加深感情。一天在不來梅的晚宴上,我正好坐在他身邊,席間,他的腰間突然有個什麼東西嘟嘟叫了起來,他掏出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我忙問,那是個什麼玩意兒?他給我解釋半天,意思是說,不在辦公室也可以找到他,上面顯示電話號碼,只要回電話就行了。這時我突然感覺這個小玩意兒太有用了,過去給領導當差的時候,常常是領導一句話,我們找人要跑斷腿。 從對傳呼機開始感到新鮮,到擁有,到最後看到廣闊市場又走過了一條漫長的路。一九八六年,我出訪美國,看到了計算機和數字電路已在各行各業得到廣泛的應用。回來以後,一天夜裡突發奇想,構思了一套“計算機外語教學系統”,找了幾個當時的精英,很快就把這種構想變成了現實,接着鮮花美酒鋪天蓋地而來。當時中關村已形成一定的市場機制,給新技術市場化帶來了很多便利。那時雖每天還在空一所上班,中關村那邊已經開始走帳銷售了。 很快淘到了第一桶金,而且來的非常容易,這第一筆錢我想來想去決定買傳呼機,先要解決通訊問題。當時北京126台傳呼機已經脫銷,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關係說可以買到旅遊局台的傳呼機,單價是兩千四百元,花了一萬元買了四個,我自己留一個,另外三個給了主要技術人員,我也得讓他們嘗到開發新產品的甜頭。 那時的傳呼機只能顯示數字,不能顯示漢字,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我那台傳呼機主要用於業務聯繫,每天只要一叫,要麼是買教學軟件,要麼是要求技術合作,還有要求換現金的。有一次,空一所開全體幹部大會,我忘了關掉,傳呼機突然叫了起來,大家都回頭看着我,一個坐在身旁的幹部說,潘涌的手錶會自動報時。那時連空軍最優秀的科技人員都沒有傳呼機的概念。 可能由於我能說會道又見多識廣,喜歡提着經理箱四處遊說收集信息,不少大公司把我當成了計算機專家,其實,我連計算機怎麼啟動都不會。四通公司信息最敏感,派出新產品開發部經理四處找我要求技術轉讓,飯是吃了不少,但我說,現在還是空一所的人,實在不方便。聯想公司撥出二十萬元成立了奧林匹克公司,也想用這個產品為公司主導產品,但由於管理不善,這二十萬很快就吃光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參觀了北京計算機外部設備三廠,聽說其中一個車間正在同新加坡客商合作,生產傳呼機,全部出口。我立刻感覺到是一個難得的投資機會,如果能用這裡生產的傳呼機,再利用軍隊電話線路方便的有利條件,要是能建立全軍第一個傳呼機台該多好。正在我構思的時候,新加坡客商的市場經理來空一所找我,要求技術合作。他說建立一個傳呼機台只需十條電話線,總投資為二百萬人民幣。 當時我受外部世界嚴重干擾,這種干擾也就是鄧小平說的資產階級自由化,極想成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像四通一樣的民辦公司,萬潤南能幹,我也應該能幹。但想來想去,考慮到自己的能力和實力,還是決定把這一條重要信息提供給所領導。我立刻帶着這位外商經理去見科技部部長,再三強調這是一個難找的投資創收機會。那位科技部長是個老大學生,沒想到他同我打起了官腔,他說,小潘,你說的那個玩意兒我知道,叫忙人機,醫院用來找醫生的,其它地方用不上,所里現在決定投資一個魚塘,一共二十萬,到時過節大家有魚吃就行了。 可能誰也不會想到,五年後,傳呼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市場,最後幾乎發展到一人一機的程度,我想當年進入到這個行業的人都掙得缽滿笸滿,你想想,投資個幾十萬,雇上十幾個打工妹傳呼就行了,每月的月費就是一大筆收入。我後來還是暗暗地做了些調研,但北京市無線電管理局一再重申個人私企不給無線電頻道,這個項目在我這兒一直是水中月,鏡中花。 都嘆人生苦短,很快我也到了寫回憶錄的年齡,如今在網上踩浪,有好幾個網友一直在向我打聽一個人,k26s在打聽,還有一個姓羅的小網友也在打聽這個叔叔。這個人也姓潘,是我的本家,看得出他當年給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個人的父親是中國第一代電子工程專家,他本人自幼聰明好學,不僅有點兒像我見過的神童,而且是神童的神童,雖趕上文革,沒有機會上大學,但還是自學成才。當兵的時候,我們情同手足,互相鼓勵,十幾年一直關係很好,後來因一筆走帳的事,我沒有重視,產生了誤解,從此失去聯繫。早期他能解密漢化計算機辦公室應用軟件,後來發展成研製計算機軟硬數字電路高手,自己研製開發了傳呼機台。在我走向沒落的時候,他突然騰飛,他曾一個縣一個縣推銷安裝自己的傳呼機台,着着實實火爆了一番。 人有好幾怕,生老病死都怕,但人們對這些事真是無奈。其實人最怕的是在自己還活着的時候,過去的榮譽優越的感覺,甚至還有美女香車鮮花美酒都瞬時間灰飛煙滅,還有塑料皮帶傳呼機價值轉眼化為烏有,這是人們的第二個無奈。都說曹雪芹最後窮愁潦倒因而寫出了《紅樓夢》,我覺得這種流傳有誤,試想一個人到了每天要飯的地步,怎麼還有心思寫作,只不過家境不如從前,吃喝溫飽應該不愁。紐黑文的一個網友在《萬維》上留言,說我周圍的人都是下三懶,每天中午耶魯醫學院門前聚滿了黑頭髮,那些黑頭髮在一起,都有說不出的愉快。這位紐黑文網友說得不錯,我吃喝還是不愁,只不過在人們眼中的境況不如從前。我是這樣,想想中國大陸當年投資傳呼機台的老闆們,他們的境況會如何呢。 傳呼機市場大概六七年前開始走下坡路,出現虧本,現在已經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手機。我對任何事情都充滿着好奇,曾問過一個朋友,那些傳呼機公司都幹什麼去了。那位朋友說,有的變成段子公司了,雇上幾個人每天編段子賣,也是個好市場。如今,中國的段子滿天飛,據說銷售額過億,可能美國教市場經濟的大教授聽了還要翻白眼。 我和同學每天網上聚會,上面美才子才女雲集,一天,我們在網上編起了段子: 女同學A說:明天是三八,工會發了200元,對每天辛勤勞作在廚房的我是個安慰。剛收到一短信,與大家共享:女人天生最喜歡什麼花?玫瑰花?百合花?山茶花?牡丹花?茉莉花?都不是,應該是:有錢花!別的咱不要,只要有錢花,去了商場使勁花。 同學B說:有錢不花是傻瓜,還是抓緊時間把錢花。 同學E總結: 假花真花舒心花, 有錢不花是傻瓜, 我看過以後,心花怒放,胡謅了兩句平平熱度:有錢會花才是花,沒錢紙錢燒着花。後來又發現都是女同學想花錢,又問:為什麼男人不花錢,為什么女人想着花?到底男人掙錢給誰花?我不花,你要花,這樣的男人不會花,這才是女人要的花。 寫完了,心也靜了,總算圓了傳呼機的夢。 04/24/2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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