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江青創作於1961年的攝影作品《廬山仙人洞》(題圖)以1萬元起拍,最終以34萬元高價拍出。
半年前,她的另幅作品《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毛主席》(下圖)以同樣價格落槌。當時有評論者認為,拍出如此高價,是因為作品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均很高!顯然,由於作者的特殊身份和作品主題,其歷史價值不可否定。但實事求是地看其藝術價值,特別是江青在該作品中的藝術貢獻,則需要再考慮。
首先,該作品是將黑白照片人工上色變成彩色照片的,即使不考慮暗室顯影沖印、底片修版、構圖裁剪等過程,亦仍屬二度創作。其次,1961年拍攝該作品時,第一夫人還是攝影領域的“門外婦”。使用過老式膠片相機者都知道,那時的相機屬全手動操作,焦距、光圈、快門速度、閃光燈均需攝影者自行設定。初學者要拍好一張簡單的照片也並非易事。第三,據有關人士的回憶記載,江青當時的攝影技術確實還不行,對選景也欠整體審美構思,拍攝時靠主席身邊的攝影記者幫她選景、對焦距,然後由她按動快門。不難想象,該幅以“李進”筆名發表的攝影作品究竟有多少藝術貢獻屬於江青也就比較清楚了。
《廬山仙人洞》則是深得毛澤東讚賞的一幅作品,毛還特意為其賦詩一首:“暮色蒼茫看勁松,亂雲飛渡仍從容。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令江青大喜。不料,毛和江作古後,該詩竟然衍生一插曲。
幾年前,有好事者“考證”稱,該詩源於清人“臨川山人”所著色情小說《花蔭露》,其第三回《父子連台各得其所》之開篇詩云:“天生一個神仙洞,無限風光在玉峰。老綰專定神仙洞,劣兒只喜攀玉峰。各取所需連床混,笑煞京都八旬翁。”此說一出,引起一場激烈爭論。淫者見淫說有之,否定毛抄襲說有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種觀點則認為,《花蔭露》並非清人作品,乃今人污衊毛的偽作而已。當然此類爭論不會有任何結果。
否定第一夫人在其早期作品上有多少藝術貢獻,並不意味着她不是一位好的攝影者。恰恰相反,江青不僅對樣板戲相當執着,也是一位痴迷的攝影藝術追求者,曾拍出不少好作品。
中共建政之初,第一夫人曾有具體工作崗位,她擔任中共中央宣傳部電影處處長、文化部電影事業指導委員會委員等職。但從1955年起,她就病倒了,無法繼續工作,有6年時間幾乎是在病榻上度過。其間她曾去莫斯科治病療養。
回國後,到1962年,江青的身體才逐漸好轉,但仍不適合緊張的工作。她除了名義上是毛澤東秘書,基本處於無所事事中。1959年和1961年,中共中央在廬山召開了兩次會議,江青都隨毛澤東上了山。廬山的自然美景令人陶醉,她對拍攝風景照片產生濃厚興趣,兩幅拍賣作品即完成于于廬山。特別是毛的題詩讓江青興奮不已,更加激發了她對攝影的興趣。
從廬山回京後,她就想拜當時新華社副社長、攝影部主任石少華為師,系統學習攝影。但石對當第一夫人老師沒信心,以工作忙為由推辭。毛很理解江青的處境,親自出面找來石少華。他說:“江青同志身體不好,有病,不能從事緊張的工作,你就收她作學生吧。一可以調劑調劑她的生活,二也能學習一點東西,她有這個愛好嘛!……我也支持她學習,給她買了照相機。想多學習一點知識,多掌握一門技術總是好嘛。石少華同志,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收她吧!”由此,第一夫人在丈夫支持下走上了攝影之路。
江青是一個執着的人,在藝術上也是一個勤奮學生,她的攝影習作越來越多。但遺憾的是,江青由學習攝影后來發展成利用攝影達到其它目的。特別是在毛的支持下,獲中央文革領導小組領導權之後,其個人政治野心開始膨脹。
1971年江青決定在人民大會堂舉辦個人影展,就在一切幾乎準備就緒之時,毛突然出來講話了。他對江越來越強烈的表現欲不滿,嚴厲地批評了她,叫她立即取消影展計劃,注意政治影響。
此事雖讓江青甚是沮喪,但她並未汲取教訓。誤以為問題只是出在攝影主題上,作品工農兵形象少,大多數是花草魚蟲。很快,她從失意中恢復過來,拍了不少工農兵形象照片,開始下一輪影展夢。
1974年10月,江青派人放大了78張影展規格的個人攝影作品。甚至未經毛、周等領導人同意,私自命人用她的13幅花卉作品取代了釣魚臺國賓館18號樓內國畫大師們的作品。事件發生3天后,被毛澤東知道了。毛深知江青又在“照片搭台,政治唱戲”,他嚴厲批評她夜郎自大!江青又一次經歷了影展夢碎的打擊,索性一把火燒毀了放大的攝影作品。
但這次打擊仍未令她徹底灰心,她好強心靈中的影展欲望難以抑制。1975年9月,全國農業學大寨會議在山西大寨召開。此時周恩來病重,毛身體也不好。這次江青終於把大寨變成了她的第一個攝影展大廳!不但她的一百多幅照片陳列在大寨,還請書法家書寫了毛澤東詩詞,掛在照片旁邊。這次詩情畫意、珠聯璧合的特別展覽多少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然而,大寨畢竟只是一個村莊而已。回京後,又開始籌劃她難圓的影展夢。這次她以為想了一個不錯的主意——和攝影師聯合舉辦展覽。毛澤東看完照片,也看穿了江青的心思。沒有絲毫商量餘地,他第三次否決了江青的影展夢!
與今天功能強大的數碼相機加魔力無比的圖片軟件時代有很大不同,在手動相機加膠片時代,要拍出一幅好的攝影作品並不容易。在當時的技術背景下,江青的不少作品應屬難能可貴的上乘之作。身為共和國第一夫人,如此酷愛攝影,但一生都未能實現一個難度不算太高的個人影展夢,也是其人生大悲劇中的一個小悲劇吧。
江青在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