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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屯:對過去和當今香港都要實事求是
送交者: 高伐林 2011年05月01日15:18:06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毛澤東說過一句話:有些人組織上入了黨,思想上沒有入黨。我在對許家屯進行採訪中,對他說過一句又相反、又類似的話:您是組織上出了黨,思想上沒有出黨。本篇中他對我談到的這些看法,這一傾向格外明顯。不管怎樣,他這些觀點,並非應景、也不迎合,而是經過自己的思考,也有自己體驗的支撐


  高按:將回憶當年詩歌界的一束文稿陸續在我的博客中貼出,存檔備查之後,視線再次轉回寓居加州的95歲出走高官許家屯。
  過去毛澤東說過一句話:有些人組織上入了黨,思想上沒有入黨。我在對許家屯進行採訪中,對他說過一句意思又相反、又類似的話:您是組織上出了黨,思想上沒有出黨。在本篇談到的這些話題上,他這一傾向格外明顯。
  記得我在前面的博文中說過,我和朋友在與這位年過九旬的老人交談的時候太投入了,竟然忘了他的年齡,與他激烈地辯論起來,害得老人夜不能寐,血壓升高,把我嚇得不輕。爭論歸爭論,我在整理他答問的記錄時,對老人所表述的觀點,我只能如實轉述。他的看法是否正確?或許還有待更長時間的淘洗和檢驗。不管怎麼樣,他這些看法,並非信口應景、隨波逐流,說是迎合某人也很牽強,毋寧說經過他自己的思考,也有他自己體驗的支撐。


現在可以說了

許家屯回憶在香港工作的若乾重大事件(5)
  
◆高伐林


(續前)香港回歸十年證明“一國兩制”成功

  高:香港回歸十年了,當年鄧小平等許多中共領導人——包括你——的構思變成了現實。你現在(2007年)對香港的指導方針有什麼新的認識?
  許:“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穩定繁榮”,這是戰略性的、長期的方針,回歸十年的實際證明,這個方針是符合客觀實際的,是有效的。《時代》周刊原來說“香港已死”,現在說“晴天有雲”,證明香港沒有死,香港是陽光明媚的晴天,但是有雲——有雲是正常現象。十年回歸當中有黑雲,有疾風暴雨:東南亞經濟危機,禽流感,50萬人上街遊行……“晴天有雲”,我希望是白雲,不是烏雲,有烏雲範圍不要太大;有烏雲很快消失。
  香港的這個戰略方針,由三個要素組成:一國兩制,港人治港,穩定繁榮。
  第一個要素,要“一國兩制”。“一國”以下的“兩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國”,中華人民共和國之下的“兩制”。對“兩制”,有人擔心它變成“一制”——擔心變成社會主義“一制”,有人希望它變成“一制”——希望變成資本主義“一制”。我相信在中國,不會讓它變成“一制”,五十年不變麼。胡耀邦還講過“一百年不變”。

  第二個要素,港人高度自治,有兩個問題要弄清:一是“港人”而不是別人——外國人,外國的代理人——高度自治,用鄧小平的話說,是愛國愛港的港人,不僅要愛港,還要愛國;二是“高度自治”,不是完全自治,是在“一國”,在中央的領導下高度自治。
  高度的“度”,什麼人來掌握?看起來,是中央來最後定,可以高到極限,也可以不那麼高。這就決定:香港要安定,假如香港政府在安定、繁榮的問題上自己沒有能力、辦法解決,可以請中央政府支持,“特辦”,由人大出面來解釋;必要的時候,像遇到不可抗拒的災難,由香港政府提出來,由人民解放軍協助。
  可見,“度”的高低,從基本法看,是由中央、由人大來掌握,但實際上是香港人自己掌握。決定於香港政府、社會,香港的經濟難題自己是否能解決?不能解決,香港政府就請中央支持。香港人掌握得好,這個“度”就很高;掌握得不好,這個“度”就降下來。

  第三個要素,能否繁榮,決定於安定,安定是繁榮的前提,古今中外,包括香港在內,沒有一個地區、國家,在動亂當中繁榮。香港本身不斷地經歷過安定也經歷過動亂,最大的動亂是二十世紀中日本人占領。後期的繁榮,是因為四周動亂,唯獨香港安定——香港的繁榮,是因為有這麼一個“四周負面,香港正面”的機遇。香港要更繁榮,必須要注意這個前提。不安定的因素是什麼呢?很多,例如:過分政治化,特別是因為本身利益的政治、經濟、社會衝突產生的政治化。
  香港要民主,要改革。二十世紀資本主義體制經過重大的改革,經濟、政治危機很嚴重,但是除了戰爭之外,本身做了重要的體制性改革。所有大的國家都經過這種震動,體制有了很大的改善。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勝國也好、戰敗國也好,殖民體系這個因素崩潰了、基本死亡,但資本主義沒有滅亡,體製得到了很大的自我改善,資本主義證明了自身可以繼續發展。香港的資本主義要發展,也必須要改革。


侃侃而談許家屯。高伐林攝於2005年,老人時年89歲。

香港要多長時間實現民主化

  什麼叫民主?這個詞是西方的。我查了《牛津大詞典》,公元前幾百年的亞利斯多德說,民主就是由全體人民當家做主的政治體制。民主是個政體,按照西方關於民主的學說和解釋,我分成三個要素:
  第一,政體要有代表全體人民當家做主,經過推選、普選出來的人;
  第二要有一個法律——代表全體人民權利、當家做主的法律,法律是多種多樣的,規定不管選什麼人,要代表、執行全體人民的利益,這是主要要素;
  第三,怎麼執法,要有監督,防治他們越權、專權。

  三個要素,核心是法。民主政權,是全體人民當家做主的政權,不等於普選才叫民主。普選出來的政權,不一定能夠代表人民當家做主。英國式普選,美國式普選,法國式普選,台灣也是普選——是地區普選,美國被奉為民主楷模,他們普選出來的人,能夠代表全國人民當家、全國人民利益嗎?用什麼辦法來選出代表全體人民利益和訴求的人,這才是重要問題。我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完美的辦法來做到這一點。美國開國的時候黑人、婦女沒有選舉權,還規定了有一定家產的人才有選舉權,是經過不斷發展才到今天這一步的。普選的基礎,我到美國來才了解。從新聞報導上看到選民怎麼抱怨呢,一個“壞蘋果”,一個“爛蘋果”,只能在這兩個中選一個,“好蘋果”選不上來。美國在世界舞台上的這種霸權,能夠代表全美國人民的利益嗎?九十年代克林頓傾向於以武力為後盾的和平的政策來進行擴張,現在小布什傾向於用武力的辦法,成效就不如克林頓時代,克林頓時代消滅了赤字,現在赤字則增加了。
  對普選問題,有人說我保守,我認為我不保守,我是穩,我主張循序漸進,所謂“序”,就是不斷地改革,不要影響經濟發展。我沒有改變看法:民主的目的是為了發展,讓每個人都得到利益,都能發財,而不是讓少數人。
  美國有二百多年,英國搞君主立憲更長,四百多年了,還在摸索。香港要多長時間?我不敢講,這是香港人自己的事情。

要用比美國更優越的條件來吸收人才

  香港的經濟現在是服務性行業為中心,我建議,要做新的轉型,將服務性行業向更高素質的行業轉型、提高知識性——這是知識性經濟時代。時代的特點是,以知識為綜合性生產力,特別是科學發展,不斷地思維創新,科技創新,來提高知識素質。
  回歸之前,英國政府無心來發展科技創新產業,從衛奕信到彭定康,都是搞民主。這樣香港在科技創新上失去了十幾二十年,應該急起直追。香港的地位、軟件、物力財力,完全可以做到後來居上——
  地位:香港的地位與回歸之前不同,中國影響大了,香港也可以擴大。中國的改革開放取得了初步成功,經濟地位、國際地位提高,影響擴大,香港從東、南亞地區性的經濟影響、金融影響,完全可以向世界擴展,發展成全球性的經濟、金融影響。
  實力:香港有軟實力,財力,物力,學到中國與印度發展高科技的辦法,用他們調劑、吸收全世界高科技人才,用孵雞蛋的方式,建設高科技特區。中國有一個買千里馬的故事,大臣買了一匹死馬,把馬骨頭帶回國,國王責怪他,他說,我將馬骨頭買回來,千里馬就會來。果然,後來來了不是一匹兩匹,而是來了很多。香港要用這個精神,用比美國更優越的條件來吸收人才。香港當然有財力,也不要多,一年幾十億,政府拿一部分,民間拿一部分,來的“馬”中,有很高水平的,也可能有騙子,有幾匹“馬”成功就行了!
  高:我看你這裡書啊報啊雜誌啊電視啊,內容都是集中在對中國情況和動向的報導評述上,你對中國的現狀如何分析?
  許:中國發展勢頭很好。過去反對的認為不好的,都開始改變了。事實勝於雄辯。九十年代西方包括香港一部分人,說中國“馬上就要崩潰”。我在香港時,最親近中國的大老闆問我,會不會有問題?當時有民工潮,上億人進城,好多人擔心中國會亂、會崩潰。我說這是好事,不是壞事!農民進城,改革、開放、建設需要人麼,若完全不需要,他們來也就沒有希望麼。他們做了工,可以寄錢回家,學了手藝,眼界開闊,將來回去可以改變家鄉的面貌。後來我到美國來,還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也是這麼答覆。
  當時大陸出了一本農村調查的書,在西方轟動一時,說看起來中國農村要崩潰了。我到美國來認識了一位年老的同鄉學者,他的兒子寫了一本書,也是關於中國農村,有論據,有事實,他估計,幾年以內中國要崩潰。他們問我怎麼看?我笑笑說:危言聳聽。農村問題是很嚴重,但是中國正在想辦法解決,不會崩潰。他們只看到了問題存在的這一面,對可以解決和正在解決的另一面,不是有意地迴避了,就是無意地忽略了。從學術上來講,就是不客觀,從政治上講,他們有偏見。現在問我,答覆同樣如此。
  對於美國來講,中國經濟發展,多了個競爭對手,經濟上是互補,怎麼叫“威脅”?過去想控制,現在不能完全控制了——就是這麼個“威脅”!
  說中國“軍事威脅”,美國的批評就對嗎?美國的軍事基地全球都有,威脅別人,軍費八千多億美金,中國連零頭都不到啊,全世界所有國家的軍費合起來也沒有你多啊。是你威脅人家還是人家威脅你?片面嘛!但世界就是這麼一個世界,一面倒。
  中國問題很多,缺點很多,有些事情做得不對,過去犯了很多錯誤,有些很嚴重,但是在發展,在改進。很多人認為我是“反共”的,對我寄予希望,但是我是反對共產黨的錯誤,他們可能失望了。我是講的真話。我認為講得客觀。

香港會不會邊緣化?

  高:大陸很多城市對香港造成競爭態勢,香港會不會邊緣化?
  許:這正是香港的長處:本來是邊緣,它成為了中心!因為香港善於利用邊緣的地位。過去幾十年就是如此。香港不怕競爭,善於競爭。只要善於發揮這種精神。不要怕深圳、上海、寧波超過你。當然不要惡性的競爭。你們年輕人是否沒有了自信心?哈哈……要發揚老一代包玉剛、李嘉誠這些人的精神。而且他們當時是敢於向英國人的大企業競爭。香港人的這種精神現在還有!他們進入內地,帶動、鼓舞了內地許多地方的企業。現在大陸很多人都知道有個李嘉誠,就是學他的競爭,以他為標兵。
  政府與社會都應該注意對弱勢族群,在福利上提高、改善,避免社會矛盾激化。注意讓中產階級增加收入,逐步發達。西方資本主義也很注意這個,應該從這方面着手,保證社會安定。當然要力所能及,不要力不從心,要讓政府財力、社會財力能夠負擔,社會公平,不是拉平,而是逐步縮小差距。

港英時期高官就廉潔麼?

  最近中國很多維權事件,是否反映中國的制度制衡很差?地方權力太大?不能一概而論。地方權力太大這種情況不能排除,但大陸現在權力還是集中在中央。問題不在地方權力大小,試問,假如沒有一定權力,怎麼工作?問題在權力使用得當不得當。應該為人民謀福祉;現在很多用得不得當,權為個人所用,用在個人謀利、謀名,相當嚴重,應該禁止。
  中國的制度制衡也是有的,反貪污,不但槍斃小官,還槍斃了副省長、省長、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上海陳良宇也受審了。中外政壇上,貪污從來沒有禁絕過。美國合法化了,鑽法律空子。例如,打高爾夫球就可以賭輸贏,我贏你一棒,你輸我一棒,可以賭錢,錢數可以高可以低,多的可達幾萬美元。靠制衡,也要靠官員自我的制約。我到香港之前,認為香港很廉潔;到香港之後,尤其是到了八十年代後期,才知道,下面很廉潔,上面不一定。
  港英政府當時的高官不廉潔的情況,雖然我掌握得不多,也知道至少有四五件大案。我相信,港英中高層都知道,就是不敢講。我沒有對當時的港督衛奕信明講,只是說:現在人心有所動盪,有傳說,廉政公署只查華裔中的大商人,不查外籍大商人和高官。他說:沒有這回事,我們按法律辦事。他和我都是打官腔,各自心中有數。我現在講這個話是有根有據的——有些當事人找過我。
  (寫於2007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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