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原來非常投入他的專業。上大學時，組織上要公派他到法國學習，被他嚴詞拒絕了，因為他認為法國他那專業不如美國。念研究生時，老師親筆信寫至X教授手裡，力言M孺子可教，遂得以來到X教授手下。誰知資格考過後，X教授的師傅調到一所比較小的學校去，電召其高足們過去。原來那師傅怕老婆。老婆在新地方得着一個位置，師傅忙不迭地也就去了，共計召得七名弟子同去任教，包括X教授。X教授寫了封信給M在中國的老師，說想帶他一起去，可此時的M已經長大成人，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學術理想主義者了，他機智地認識到：“人生在世，豈有棄明投暗之理？”，就留了下來。誰知一兩年後，師傅又去了哈佛，X教授本來還想跟去，他老婆提醒到：“你的翅膀早已硬掉，何不單飛？”X教授如夢方醒，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學校。

M看到X教授回來，卻不再好意思投奔他處，因此在相當長一段日子裡沒有老闆，過着美妙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平地一聲雷。M收到了系裡的警告信，責其不務正業（選修鋼琴），教學馬虎，M有點兒着慌，忙找S同學商量。S替他分析到：“你所有麻煩的出處，在於你沒有老闆。如果找到老闆，系裡打狗（你）看主人，當不會如此囂張。”

“那你看我找誰好呢？”

“O教授”

O教授是位面容慈祥的猶太裔，長的酷似愛因斯坦，S同學是由國內的老師推薦信直接寫到O教授手裡而出來的。資格考過後，他見X教授歸來，迅速攀了這高枝。

M於是去見O教授：“親愛的O教授，本人早慕你大名，能不能跟你做READING呢？”O教授回答說自己現已有幾個學生跟着做READING，恐怕不能再花世間給M。眼看計劃要泡湯，M突然鬥志昂揚起來：“我這個人的特點就是基礎比較好，用不着你多花時間，只須告訴我一個方向，給個題目最好。。。。。。”。

一個半月後，M帶着文章到了O教授的辦公室，O教授從此對M刮目相看。

該畢業了，其他同學都早早發出了申請，只有M被其它事物纏身，又比較懶散，申請都頂着門了才發出去。O教授在他需要的時候不失時機地伸出了援手，把他弄到中部一所學校去了。M對我說：“剛進校的時候我還看不上O教授，私語人曰他像個同性戀，幸虧沒落到他耳朵里，否則哪有今天。”

幾個月後，風聞M與在該系訪問的一保加利亞姑娘打得火熱，還沒顧上問，又有人來說M愛上了一個人，她丈夫遠在英倫。回家探親發覺不對，就不走了。那夜，難以入睡的M半夜一點出現在兩口子的公寓下面，口中喚着她的名字，“你猜後來怎麼樣？”

“男的提把菜刀下來了。”

“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

“人生的戲路子，就那麼幾個。”

“M毫不退卻，跟人家講什麼愛不愛的。最後那男的讓女的自己決定，女的權衡利弊，還是跟丈夫。”

不久，M到小墩子考上的學校工作一年，跟我坐到了空無一人的教室里：“我最近老想結婚。”

“嗯？你不是說不結婚嗎？你這人不適合結婚。”

“是呀。可是，不結婚就不能把愛的人留住。”

“那是，甭管她一開始怎麼說，你三年不正式冊封，她就跟你斷。”

M沒有說話，深邃而混沌的目光像霧夜裡漂在海上的兩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