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只要一咳嗽,就說感冒了;一發燒,就說是病毒性感冒。這個帶點浪漫色彩的詞兒,“禽流感”,給人一種轉瞬即逝的、秋天的視覺效果,不知是哪位大家翻譯出來的,應該算是傑作吧。看了這個詞兒的英文,其實是鳥感冒(Bird Flu,Avian Flu,這裡為了行文方便,把“流行性”省略)。這鳥感冒既然能傳來傳去,估計應該也是病毒性的[1]。
從對各種各樣的流感的翻譯看,英文裡面多把它們與亞洲聯繫起來:如亞洲流感(Asian Flu),香港流感(Hong Kong Flu),泰國流感(Thai Flu),福建流感(Fujian Flu),北京流感(Beijing Flu)。風行世界的大上海,總不會跟流感聯繫起來吧,上網一查,嘿,還真有上海流感(Shanghai Flu),不過算是比較溫和的一種,沒有引起世界恐慌。再看看我那個老家,還真沒有叫天津流感的。不知怎地,心裡有些許失落,堂堂的天津市,怎麼也算當初的老三大,現在動輒讓全國其他的城市給甩到後腦勺兒上去,這次居然連個感冒也沒混上。又一轉念,這有什麼?說明國外醫學界人士的地理知識實在貧乏,居然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大的一個城市。
再看看中文的翻譯,時下流行的禽流感就索性掛着一個“歐洲”的稱號,俗稱歐洲雞瘟。啊!這麼美妙的禽流感竟然就是那個可怕的雞瘟。再看看,還有非洲雞瘟。查查“中國雞瘟”,沒有這個說法,離得最近的是亞洲雞瘟。
再費點功夫,查查流感,確實有“中國流感”的說法。但是,想想“流感”和“瘟”這兩個詞兒在歐洲和中國的地位差異,確實覺得裡面有文章。歐洲人談流感,如談虎色變。以前在中國沒少因為流感發燒、吃藥、看醫生。得了流感發燒堅持上班,被視為敬業。到了英國,如果你跟人說你的了流感,還在辦公室裡面坐着,不用你自己請假,就會有人求你趕快回家。到了醫生那裡,醫生會囑咐你回家好好休息,沒有緊急情況,先不要到醫院來,否則會傳染別人。可是這個“瘟”字在中文裡本身就跟“死”掛了鈎。所以,人人會談瘟色變。文學作品中常見某某人象發了瘟的說法,可是如果改稱他就象得了流感,恐怕沒有同樣的效果。
寫到這裡,聯想到前些天網上貼出來的中文翻譯美化外來醜惡事物的文章,覺得小小的發瘟感冒裡面確實有政治!給醜惡的事物改名換姓,確實有助於安撫人心。相反,給醜惡的事物冠上別人的名字,也有助於轉嫁罪過。比如,我就一直以為這些以地名命名的流感,真的來自那個地方。後來一問,其實不是,就是為了遠點兒,跟自己沒有關係就行。
這種做法在人口不大流動的情況下還可以。比如說,反正上海人都在上海呆着,不會到歐洲來,你願意說是他們的流感就說,人家眼不見心不煩。可是,現在上海人滿世界跑,大家整天說上海流感,上海流感的,就會造成誤解,以為見了上海人就應該躲着。其實,根本不是那回事,反而還會引起上海人的不滿。
人跟人之間的爭鬥還算簡單。你不想讓自己國家的人都得上外國人的感冒,就索性閉關鎖國。如果真是來自外國的病毒,可能還真的能給控制住。所以每到有了大規模的傳染病,大家總可以一面帶上口罩,一面指責別人。
不過鳥感冒確實是把問題弄得更複雜了。鳥居然學會了把感冒傳給人。候鳥遷徙的季節一到,它們可不管那一套,該去哪兒還去哪兒,長了翅膀,任何簽證護照都管不着。在地面上的人忙着劃分你我的時候,鳥兒們穿越着人們自己給自己劃的道道飛行着、傳染着,讓人們之間的相互爭鬥、和淺薄的自豪都變得渺小而蒼白無力。
當鳥和人一起發瘟感冒的時候,鳥兒們讓來自不同文明的人意識到,我們面對的是一個自然。怎麼樣,全世界的有錢人和勞苦大眾們,要不咱們都團結起來?
[1] 本人不是搞醫學出身,生物又只有高中水平,大學以後就都忘光,此時又不想為了這個感冒再搞項專題研究。但是事關人類存亡的大事,哪位專家看着我這麼寫會誤人子弟的話,請一定撰文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