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兒雖然不打了,老梆子躺在床上卻覺得前心貼後背地餓。看看表,已經早晨快7點了。外面還沒有完全亮起來,這麼算起來,到了冬天還不得半天都是黑天?老梆子爬起來,又抓了三個燒餅下樓去。這回是不能幹嚼了,怎麼也得就點兒稀的。他接了一杯涼水,放在微波爐裡面煮。微波爐結束的兩聲“滴----”還挺響,他趕緊把廚房門給帶上。
剛剛準備開微波爐,忽然門鈴叮叮噹噹地響了好幾下。這麼早?老梆子有點緊張,站在那裡沒有動,支着耳朵聽外面會不會再按。果然,門鈴又響了,沒等老梆子走到門口,他就聽見蚝生從樓上連滾帶爬地跑下樓來。門開了,蚝生說,哦,我親愛的。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老梆子一聽,肯定是蚝生的伴兒從法國回來了。他趕緊準備開門打聲招呼。沒等手放到門把上,就聽見外面一陣吸里嗦羅嘴對嘴的聲音。
老梆子又轉回身來,心想,還是別攪和人了吧。聽着四隻腳咚咚地上樓去,他才把熱水杯從微波爐裡面取出來。剛把杯子放到桌上,就聽見四隻腳在頭頂上走來走去的聲音。哦,蚝生他們兩口子的房間正在廚房頂上。
蚝生把燒餅放到嘴裡,只聽樓上床鋪吱呀地一聲,仿佛安靜的早晨給一下子拉來了拉索。這個樓板顯然隔音不好。老梆子咬了一口燒餅。還行,沒有剛買的時候乾爽,味道還不錯。沒來得及嚼完這一口,忽然那床鋪的吱呀聲變成了嗞嘎,而且是很有節奏的嗞嘎。這嗞嘎越來越猛烈,很快就變成了轟隆。老梆子給嚇一跳,以為地震了。天花板跟着震動起來,廚房頂上的燈泡也開始搖曳。老梆子隔了三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坐的桌子並沒有晃,這是天震。他來不及定住神,就聽到一聲狼嚎。這狼的後面肯定跟着一隻老虎,老虎抖動着四肢,仰天長嘯。狼奮力地奔跑着,老虎步步緊跟。所過之處樹木生風,百果墜地,禽鳥沖天,野獸逃散。虎狼瘋狂地跑着,跳着。不知過了多久,狼和老虎遇上了懸崖,一面嗥叫着,一面緊急地剎住飛奔的腳步。接着,它們一塊兒墜入懸崖,重重地落在了深淵裡。
瞬時間,轟隆聲消失了,天花板停了下來。燈,仿佛不甘心,又畫了兩個弧,也最終停止了晃動。老梆子愣愣地看着手裡的這杯水,不知怎麼竟然有些抖動,咽了半截的燒餅似乎愣是不情願往下走。老梆子使勁搖了搖頭,他長抒了一口氣,都說出國要經歷什麼文化震盪,看來這震級可不小啊。老梆子覺得自己的褲子坐着有點緊蹦蹦,站起來溜達了幾步,踢了踢腿,才算把剛才跟着虎狼狂奔時散落在四處的神兒給一一收回。肚子已經咕咕叫了,他趕緊把剩下的燒餅吃完。
估計蚝生兩口子一時半會兒起不來,老梆子就到門口去轉轉。星期日早晨大街上沒有什麼人。蚝生家附近就是一個名字叫“超級市場”的超級市場。上面用大大的字寫着,可口可樂買一贈一。老梆子忽然覺得有想喝可樂的欲望。可惜商店沒開門。他就又去了一趟昨天早晨的那家小商店,裡面還什麼都有。忽然,他發現商店的玻璃門上貼着五顏六色的廣告,上面寫着便宜國際長途。他把廣告上所有的國家看了一遍,沒有中國。印度人模樣的老闆過來問他要什麼。老梆子說要打中國長途電話。老闆從櫃檯後面抻出一張廣告說,這個卡就行。他接過來一看,英鎊5毛錢一分鐘。行吧,先來一張5鎊錢的試試。
從小店出來,老梆子就順着百里大街蹓下去。偶爾有公共汽車駛過,是大紅色的,竟然是後面敞門,人能跳上跳下的那種。他看了一下站牌,是12路,居然還有時間表,平時10分鐘一趟,周末12分鐘一趟。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掐算哪兩分鐘,如果堵車三分鐘怎麼辦?
沿路上還有一個酒吧,這個時候也是關着門。門口一排吊着十幾個花籃,看上去都是鮮花。長長的木頭凳子都倒着扣在木頭桌子上。估計蚝生昨天晚上就是在這裡喝酒。老梆子也沒帶表,不知逛了有多久。這周圍空氣真不錯,整整一條街拿腿量下來,竟然也不覺得累。
眼看着馬路上的人開始多起來,老梆子也往回走。回到蚝生家,蚝生已經起來在廚房吃早飯。他在早晨的陽光里顯得精神格外好。老梆子在進門的地方坐下來,蚝生說你休息好了?老梆子說很好。這時,蚝生眼睛轉向廚房門口,笑眯眯地對老梆子說:“親愛的,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老梆子。”老梆子忙回頭起身,又差點坐下。站在他身後的是個跟蚝生留着一樣髮型的中年男子。老梆子馬上回憶,嗯,那天蚝生用的蚝象就是單人旁的他,不過是自己總分布清英語裡面的他和她。蚝生又說:“老梆子,這就是我的伴兒,蛤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