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梆子到了客廳，一萬也不在。他摸索着開了燈，把趴在地上的電視翻過來。說實在的，周圍這麼安靜，真有點兒驗屍的感覺。上上下下看看，還不錯，飛利浦的，大概有29寸，四方屏幕。雖然不是什麼國內流行的水平、超平、純平，至少不是不平。他隨手一搬，差點給閃了腰。這電視得有二三十公斤重，後面的顯像管大概探出去有半米。看看四周，還真沒有方便拿手摳着的地方。好不容易抱起來，手裡直打滑。這不行，還要上一層樓梯，萬一半路掉下來把人摔個好歹的，不值。他只好又趕緊把電視放回地上。電視落地，咚的一聲，激起萬顆塵粒，嗆得老梆子着着實實地打了兩個大噴嚏，口水鼻涕濺了一屏幕。他趕緊到廁所拿了張紙來擦乾淨。

怎麼辦？老梆子想起竇枝的口頭禪：“出門帶根兒繩兒。”他又上了樓，把手順着箱子側面的口袋摸一摸，還真有。是一根卷得整整齊齊的尼龍繩。但是老梆子的注意力一下子轉到了箱子上。這箱子有軲轤，把電視放進去，用繩子捆牢了，往上拖。好主意，老梆子自己覺得自己這兩天的創造力得到了鍛煉。沒辦法，到了這麼個地方，就要學會鑽木取火。

他又到樓下，把電視用床單包好放進箱子裡，蓋兒是關不上了，用繩子捆穩當了，他就開始把這個大玩意兒往上拖。箱子側面有拉手，所以還算順利。這個單元除了客廳，肯定是在老梆子來之前就打掃過的，幾乎沒有什麼土，所以老梆子拖電視上樓的時候，沒有出現萬馬奔騰的景象。就是上到拐彎的時候，老梆子轉身，箱子的重心倒向了樓梯欄杆，只聽噹啷一聲，又有一根支柱落了下去。他跟自己笑了一下，再住上半個月，這樓梯欄杆就沒了。好不容易上到最後一梯兒，他一使勁，箱子的一個軲轤嘣地一聲掉了，骨碌碌地順着樓梯側面滑下去，一直落到了一樓門口。老梆子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把電視鬆了綁，搬到屋裡面的小桌上。小桌正好對着床，接上電門就能看。沒有外接天線，但是效果還不錯。

老梆子又下樓去找來了遙控器，重新對了一下台：一共就有五個台，BBC1, BBC2, ITV 和Channel 4和Channel 5。他胡亂地挑了一個正在放電影的台，看了一會兒覺得應該是美國的小婦人。老梆子在國內出來前就看過半集。要不是電視上吹是什麼名著，他還真半集都懶得看，沒完沒了地都是倫理道德和說教，好像人都那麼單純。這種說教連竇枝都騙不過，也就騙騙沒跟老梆子前的蔡花。想起蔡花，老梆子心裡又咯噔地一下。不想她了。不過，到了英國又碰上了小婦人，反而覺得有親切感，坐下來看完了正在演的半集。他看得費勁，但是故事情節還大致能跟得上。

片子結束時，老梆子順手按了幾下台，好像所有的台都在放廣告。這時候胃裡又咕咕地叫，他一看表，都10點了。瞧這幾天瞎折騰的，都不記得什麼時候該吃飯了，好像也不怎麼想吃東西。不過，從早晨到現在就吃了倆燒餅，能不餓嘛。他就又跑下樓去，從冰箱裡拿了三個燒餅，挺涼的，怕吃出毛病來，放在微波爐里熱一熱，再做點開水，一會兒泡一杯國內帶來的茶。趁着等的工夫，先沖個澡。

老梆子進了洗手間。嗯？澡盆裡面居然放了一個吃飯盤子。盤子上沾着西紅柿醬和白色的油。呃，這個一萬感情在澡盆里洗淋浴的時候順便把碗沖乾淨。想到這裡暗自慶幸，虧得到現在還沒用一萬的盤子吃過飯，否則嘴上非長上他的腳氣不可。不過這麼下去可不行，一定得跟一萬提，澡盆不是洗碗的地方。他把盤子拿到廚房洗碗池裡，看着噁心，就順手洗乾淨放到一邊，然後又回到廁所沖澡。水很痛快，老梆子覺得清爽多了。

從淋浴裡面出來，老梆子拿了燒餅和水上樓，一邊往上走一邊咬了一大口燒餅。燒餅是熱的，仍然鬆軟。剛走到門口，他看見電視裡正演一個穿黑色皮衣的男人手裡拿着一根長鞭子，用力抽向一個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高挺的屁股。女人的雙手給捆在一個架子上。鞭子落下時，老梆子心裡跟着抽緊，而女人卻剛毅地不作聲。這是什麼電視劇？不會是巴西電視連續劇《女奴》？那可是老掉牙的玩意兒了。一會兒，女人就開始嚎叫，老梆子忍不住為女人擔心，想看個究竟。幾下過後，來了一個裝束妖艷的女人，把挨打的女人解下來，問她感覺怎麼樣。老梆子坐在床邊上，又咬了一口燒餅，喝了口水。挨打的女人回過頭來，竟然不是巴西電視劇裡面受奴隸主剝削的美麗少女伊佐拉，而是一個嘴角長皺紋，塗着血盆大口的老女人。老女人晃動着臉上的褶子說：很好，我春心蕩漾啊。

老梆子一驚，一口氣喘得短了點，把流到嗓子眼兒的水分給了氣管。他覺得喉嚨里像是多了一隻掏口袋找不到鑰匙的手，給抓撓得又沙又癢還找不到。他忍不住使勁地咳嗽，趕忙站起身來順氣兒，可就是不管事，咳嗽越來越厲害，直到把剛剛吃進去的燒餅帶着剛剛喝進去的水都噴到電視屏幕上。老梆子給眼淚迷了視線，慌忙找塊紙來擦。看得見了，又去擦屏幕，不小心手碰了天線，電視行扭起來。等他都擦乾淨了，再次調準台，剛才那個節目完了。後面是廣告，一個穿着內衣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催着觀眾打一個電話號碼，那女人看着倒是順眼又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