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莫礪鋒縱論天下勢 黃小銳籌謀星空展

（7）一日三秋

上節書說到，四個男人觥籌交錯中心懷鬼胎，盤算着各自的利益。

1，面哥的目的最簡單，這單生意要是成功了，就為他和江帆奠定了一個基礎。要是不成，他會不知所措，他不知該如何面對江帆：這麼點小事都辦不成，以後還怎麼靠你啊？他知道江帆不會這麼想，但是他自己不能不這麼想。他也不想讓老九瞧不起。而成敗的關鍵，是牛力田的錢。

2，牛司長就複雜多了。他也快四張的人了。近年來，他時時有一種空虛、不值的感覺，他以前老想不明白這感覺從何而來。是啊，從表面看，誰有他活得充實呢？事業上他算是功成名就了。家庭也功德圓滿，老婆小他好幾歲，雖然文化程度只是大專，但漂亮賢淑，性格活潑，喜歡文藝和八卦新聞，愛看港台電視劇；兒子爭氣，念的是重點中學。外人看來真的是幸福美滿無可挑剔。他曾問自己，這一生夫復何求？這“不值”感從何談起呢？在阿健給他斟茶的一剎那，他一下子明白了，他還從來沒有接觸過真正的美女呢。那是她稍一靠近你就心慌氣短下三路還會有生理反應的美，無法自制。牛力田這樣的中年成功男人，在情愛上一生的出軌機會是很多的，但以前因為學習工作太忙，也只是在英國讀書、在北京剛落腳時一個人寂寞難耐出過一兩回軌，嚴格說只能算婚外性，他並未太當真，逢場作戲而已。他雖然學的是文科，但卻是個極其理性的人，特知道輕重緩急，什麼時候該幹什麼不幹什麼門兒清。高學歷、有能力的人在中央級單位越來越多，而有分寸、知進退、穩重的人卻是鳳毛麟角。他絕不想讓婚外情也好婚外性也罷影響了他的仕途和家庭。然而，阿健的出現，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他恍然覺得，“這世界變化是快”，他需要重新評估、定位他的價值觀了。

3，郭占一30出頭，業務上沒啥能力，就是靠着準確率達70%以上的揣摩上司心思投其所好，當上了副行長。他從幼兒園起就善於看阿姨、大班孩子的臉色，沒覺得這有什麼難，他的信條是：領導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關鍵是在滿足他們的欲望時你得讓他們覺着自己是聖人。所以今天他最省心。他心說，只要照着你丫牛司長的意思辦，就行了。至於你丫什麼心思，傻子都明白。

4，賈仁的目的說簡單就簡單說複雜也複雜。面哥找他幫忙時，他好幾次嘮嘮叨叨地說，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弄個摩托車當腿，最好是“百子”，就是有一回你那叫老九的哥們騎着帶你來我們公司那種，每天擠公共汽車上下班我TM受夠了。面哥在這點上比較傻，要是郭行長你丫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你要拉什麼S，可面哥怎麼也鬧不明白賈仁為什麼老跟自己念叨這事，還說那你丫為什麼不跟我一樣改騎自行車呀？一點不擠，就是冬天有點冷。急得賈仁整個晚上飯都吃不踏實，結賬時嘴裡起了一嘴燎泡。

（美酒）

牛力田從阿健的眼神動作中看出來，她的心在面哥身上。這讓他很不爽。他曾想過不要那麼痛快地批准貸款，讓他們老來求他，以增加和阿健接觸的機會。不過他又覺得這樣做有點不妥，有點小家子氣，弄不好會讓阿健（至少面哥就會向她叨叨）看不起他。薑還是老的辣，喝着酒，他有意和阿健套磁，兩個目的：一是可以和阿健走得近乎點，二是可以觀察面哥的反應。他知道，熱戀中的年輕人和動物沒啥區別，你要是膽敢對母的有不良企圖，公的會跟你拼命。慢慢他看出來了，面哥並不太在意阿健，心態平和，眼神里沒火，動作也是自然的而不是擰巴着的。那麼阿健就是單相思了。這就好辦多了，我也沒什麼對不起姓鄒的了。。。嘿嘿。

四男一女就這麼寒暄着，周旋着，臉上笑着，腳底下一會勾着一會絆着，吃着喝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除了阿健，每個人的臉都累得有點變形。面哥對着桌上的茶杯沖阿健努努嘴，阿健站起身，端起青花茶壺向大家嫣然一笑，雪白的牙齒反了一下光，別人沒注意，只有牛力田眨麻了幾下眼。她俯過身去先給牛斟，喝高了的牛有點管不住自己的眼神，直往她略微垂下的粉色真絲低領襯衣的領口裡邊瞟，一邊伸出手按在她端着茶壺的手上：“不要了。謝謝汪小姐。”他看了看表，轉過頭看着面哥：“啊，快十點了，怎麼樣？今天就到這兒吧？一眠，謝謝你和汪小姐的款待。回頭你呢，就直接找我們小郭聯繫。我就是給你們介紹一下，牽個線。賈經理，今天幸會了，有什麼事找我，有空咱們再聚。”

從四川飯店裡出來，四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站在門口告別。

牛司長有專車，郭行長給他拎着包，準備搭他的車一塊走。牛力田今晚上興奮，喝得有點高，握住阿健柔軟的小手不撒開，嘴裡嘟囔着“小汪啊，你們學校曾經邀請我去給大學生們講講英國的教育現狀什麼的，好幾回了，我太忙都給推了，今天認識了你，這個講座我是非去不可了。哈哈哈哈！”說着還把另一隻大手往她手背上壓合。阿健忽然感覺到了什麼，笑容不再嫣然，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有點僵。這回面哥反應過來了，快步過來伸手和牛力田再告別一回，阿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面哥沒注意，倒是車裡的張胖子看得一清二楚。面哥想叫賈仁上胖子的車送他回家，賈仁雖也喝高了卻仍不失謹慎，朝面哥擠擠眼，意思是不想叫牛、郭起什麼疑心，揮了揮提在手裡的“詹士-邦”，晃悠着自己打車走了。

在車裡，牛力田對郭行長交待，按照中央的精神，新興的高科技企業，該支持就得支持。但是支持歸支持，手續上不能走過場，要嚴格審查這單生意的所有文件、程序，如確無問題，你們就看着辦吧，第一次合作，留點餘地。記住，這是你們行的管轄權範圍，我和這單生意這家公司沒什麼關係。對了，你要方便的話，給汪小姐遞個話，叫她跟我聯繫，找時間去北師大給她們學校做個講座。

（一日三秋）

星期一下午，郭占一從中國銀行北京東城支行給面哥打來電話，稱已經收到廣州傳真過來的九帆公司和香港百聖集團的合同，合併對九帆公司和國際科技會議中心的合同一同審查，認為合同有效。行里批准了“九帆”公司貸款流動資金的申請報告，准貸數額200萬人民幣，期限一年。撂下電話，面哥想，M的，申請300萬，為什麼只給了200萬？不過江帆算過，200萬也夠用了。還是她有遠見，申請時打出了富餘。下一步，將委託代理進口方北京光太外貿總公司向香港中行開出信用證，香港發貨，幾處分別報關，北京組裝，驗收合格，就可以向吳枚枚交貨了。面哥吁了一口氣：唉！不管怎麼說，這該死的生意可算過去了。

想到此，心頭突然湧上了一股柔情：江帆，你在哪兒，怎麼還不回來啊？

這時，江帆和老九已經坐在了回北京的列車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