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驕陽似火,我和春兒阿珍慢吞吞地往河西走。山城大橋是唯一一條連接河東河西的要道,我們幾個細妹人小腿短又貪玩,從橋這頭走到橋那頭總要花上多半個小時。太陽把毫無遮擋的大橋照得發燙,我戴着草帽低着頭,兩腳小心翼翼地插在人行道和車道之間的一點點影子裡。
大橋圍欄的裝飾圖案一塊一塊地摸過,直到一顆特別的紅五星出現--橋正中央到了。憑欄南眺,黃江觸手可及。在藍江和黃江交界的地方,黃水和綠水涇渭分明互不侵犯,形成一個壯觀的三角地帶。聽老人說三角嘴的水時冷時熱,那裡常有水鬼出沒,細仔在那裡游泳會被水鬼拖走的。
大橋河西岸邊是游泳池,像是三個漂在江面上的腳盆,熙熙攘攘泡滿了人。膽大貪玩的孩子又沒有大人給的錢買票,便會沿着岸邊游泳池旁的陡坡下去,這樣可以扶着游泳池的外欄游到較深水的地方。
我們抬起胳膊擦了擦汗,看看滿池子花花綠綠的游泳人,想起還要到師範中學訓練,只好咽了咽口水,順手又揪了幾片路旁夾竹桃的葉子,匆匆往前趕。
師範中學坐落在雞爪山旁,是個較偏遠的地方,師範的學生多半在校食宿。我們到達體操訓練館時大哥哥姐姐們已經換好衣服在作準備活動了。
躍哥哥對剛進來的我們擠擠眼說:“來,給我落一個這麼短的橋(下腰)”,說着用手比劃着。躍哥哥後來成了世界技巧名將。碧姐姐看見我,一把奪過了我的草帽,一邊回頭逗我一邊往前跑。我一直追不上,哇的哭了起來。碧姐姐見狀忙把草帽還給我,我把草帽上的細帶子解下系在花布衫的腰間,權且當作訓練服。這時黃老師走進來,訓練開始了。
黃老師身材魁梧表面看着和善,訓練時卻異常兇狠同平常簡直是判若兩人。黃老師手裡拿一根細棍子,每當大姐姐們動作不夠優美,腿不直或腳尖繃得不緊,黃老師會毫不客氣手起棍落抽在腿上腳上。
相比下黃老師對我們三個細妹要客氣得多,我們可以不受老師監督自己訓練,相互保護在墊上作下腰作軟翻。我抱着春兒的腰盡力往上提,春兒落下的身段就像那高高拱起的橋,頂上的腹部繃得像個平鍋蓋,手幾乎能夠到雙腳。
師範學校的技巧隊終於要在燈光球場演出了,黃老師給大哥哥姐姐們發下了漂亮的表演服裝,卻從箱底翻出幾件舊的體操服給我們。那是那種有點像游泳衣的表演服,沒有袖子。我們心裡老大不樂意卻又無可奈何,羨慕地看着大姐姐們穿上了長袖的體操服。黃老師找來幾條腰帶給我們系在了略顯寬鬆的衣服上。
夜晚的露天燈光球場座無虛席,春兒和我跟在大哥哥姐姐後面排隊等待出場。只記得那晚的燈光亮得晃眼,觀眾們熱情高漲掌聲不斷,看的出來這是今晚最受歡迎的節目了。
只見大哥哥姐姐們一個個出場,場上的人羅漢越疊越高,觀眾不停地給以掌聲和喝彩。然後春兒出場了,只見她站在兩個姐姐身上穩穩地落下腰。這時黃老師推了我一把。
我一路小跑跳進場,攀着哥哥的手踩着姐姐的肩膀爬上了人塔,最後來到春兒身邊,看着春兒那熟悉的腹部平鍋蓋我一步跨過去坐在了上面,按照原先編排的要求我兩手叉腰面帶微笑,驕傲地向觀眾席巡視了一圈。觀眾席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四面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第二天隔壁的阿鳳笑嘻嘻對我說:“你最舒服容易了,什麼也不用做,騎在人家身上手一叉就行了。”
我的體操生涯終結在中學,陰差陽錯的我最後改練了田徑,這已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