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王

潤濤閻

(一)

“快！該你出牌了。這可是第一圈啊？”趙有志對李潭吼着。

根據賭場上的規矩，是不應該催促別人下牌的。只是他發現李潭太磨磨蹭蹭了。

李潭看到手裡抓到的三張牌，心臟蹦蹦直跳。打從唐山大地震凌晨被搖醒光着屁股拼命往外逃的那一刻，心臟這麼個跳法還沒有過。

他們在玩“詐機”---非常簡單的賭博。一副撲克牌把鬼拿掉的52張牌。牌桌上的4個人，每人三張。李潭把三張牌握在手中，握得死死的，害怕它們跑了似的。他抓到了“豹子”，就是三張相同的牌。一幅牌里只有4張相同的牌，能抓到豹子難度可想而知。

按照規矩，牌桌上的4人每人放入10塊錢做底。李潭聽到趙有志的吼聲才從亢奮中醒過來。他毫不猶豫地放入10塊錢，這是最少的數目。下一個便是王堅了。王堅把伸到外邊的舌頭拉到嘴裡，又把唾液使勁咽了下去，給人捉摸不定的神態。他自己警告自己：要冷靜！然後把10塊錢放到桌子中間押上了。

張洪看到李潭和王堅都有點亢奮的神情，似乎這幅牌局二者都有大幹一場的意思。自己手中的三張草花花臉“JQK”算是好牌了，賭場上歷來兵不厭詐，說不定李王二人手裡的牌是雜牌呢！回想到上周自己輸掉的那次，牌局上看牌友臉色時常誤判。想到這裡，張洪也押上了10塊錢，慢慢地耗着。人生的多少成功與失敗的機遇，都是耗出來的。

又輪到趙有志了，他看了看三人的臉色，覺得決不是憑空玩深沉，便把自己手裡的三張雜牌扣着放下，算是自動認輸出局了。這牌局輸了20塊，趙有志變成了輕鬆的看客。

過了幾圈，張洪看到賭注已經抬到100元時，他冷靜地想了一下。這牌局李王二人有豹子的可能性不能排除，但不可能都是豹子吧？他看了看李潭，李潭若無其事的樣子令他膽寒；他又看了看王堅，王堅一邊抽煙一邊眨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神態令他霧裡看花。性格倔強的張洪啪的一聲把賭注提到200。擺在李潭面前的路有三條：一、認輸；二、也跟上200，把球踢給王堅；三、抬高賭注。

王堅沒有猶豫，走了第二條路，輕輕放入200，把球踢給了李潭。李潭想都沒想就把賭注抬高到500，張洪一看，愣住了。雖說自己不是個富裕人，平時小賭贏多輸少，1萬的賭注也下過，但今天手裡的牌覺得不那麼硬氣。他猶豫了一下，看這陣勢這幅牌還早着呢，他唉了一聲便放棄了。

好奇心使他和出局的老趙死死的盯住坐在牌桌上的李潭和王堅。面對着李潭抬高到500的賭注，王堅有4種選擇：（1）認輸；（2）跟上500；（3）抬高賭注；（4）攤牌。根據大家的規定，攤牌需要用加倍的錢。也就是說，放入1000元，如果攤牌後自己比對方大，所有的錢全部歸自己，包括自己攤牌用的1000元。如果攤牌後對方牌大，自己攤牌的1000塊錢也歸對方了。王堅沒有猶豫，立刻用了第3選擇把賭注抬高到800元。

李潭高興了，這王堅吃了豹子膽了不成？心想我今天算是贏定了！但要慢慢得來，如同溫水煮青蛙，要慢慢的加溫，便把賭資抬高到2000元。

王堅看了李潭的表情，他現在也害怕李潭攤牌，要用激將法把李潭搞到亢奮地步。王堅假裝吃驚，猶豫了一下，然後又假裝鎮靜下來，把賭注抬高到了1萬。這就是“節奏感”的魔力。

（二）
看到王堅的賭注，李潭高興的有點忘乎所以，把賭注押到了5萬。5大捆鈔票放在了牌桌上。然後點煙，深呼吸。他知道王堅可能也是豹子，無論如何也要贏個大的。

王堅知道，自己帶來的錢應該比李潭多。雖然李潭有個自己的小磚廠，但他拿不出30萬現金的。今天他來這裡就是衝着我的錢袋來的，他想。

屋子裡4個人呼吸的聲音都能互相聽到，也能感覺到對方心臟的跳動。

三雙眼睛對焦到王堅的眼睛上。王堅仔細算了一下，李潭大約沒有10萬了，今天他帶來的本錢應該在20萬左右。他那個小磚廠決定了他的賭資上限。想到這裡，王堅立刻把賭注押到10萬。李潭看到後愣住了。王堅此時已經猜到李潭的牌是什麼了。

李潭這4個選擇中有兩個可行的選擇：一是跟上10萬，把球踢給王堅；另一選擇是攤牌。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錢可能不如對方，對方是用錢多來取勝。他冷靜地計算了一下，手裡還有攤牌的錢，即使差一點，跟另外兩位牌友借那麼一點點也毫無問題。

然而，他想，如果讓對方攤牌，那自己就贏大了。對方要用多出一倍的錢攤牌。“人生能有幾次搏？！天賜良機，機不可失！”他想到這裡，便拿出10萬非常興奮地跟了王堅的賭注。

王堅異常興奮，啪的一聲，右手把桌子拍得山響。立刻說“20萬！就這麼多了。”他公開講沒有更多的錢了。

李潭心裡有底，根據大家認同的規矩，不能借錢用於下賭注，但可以借錢用於攤牌。攤牌要40萬。他立刻提出他跟姐夫借錢攤牌。

按照規矩，賭家都不能在牌局沒有完成之前出走的。你走了，賭桌上的錢就是別人的了。你有可能去報案或者去找黑社會打手，這是不能允許的。但李潭可以打手機給他姐夫，讓他把40萬現金送來。但打手機必須在大家面前打，只能說需要40萬攤牌用，不能提手裡的三張牌是什麼。違反規則那是要玩命的。電話里說什麼，雙方認同後寫了下來，李潭便按照規則，給姐夫一字不差的交待了一下：“你快取40萬現金到張洪辦公室，幫我攤牌。”

王堅要讓李潭輸得心服口服，他知道李潭手裡的牌是什麼，但他有他的玩法。他自言自語：“別高興得太早，我贏了你你還不能把仇恨記在我的頭上。”

姐夫收到了李潭要他去銀行取現金40萬，他猶豫了一下。反覆捉摸着李潭的話語口氣，他認為李潭字字鈧鏘有力是好牌無疑。但李潭做事膽子有點過大，再考慮到40萬不是個小數目，他提了款後猶猶豫豫地朝賭場走去。

（三）
這個賭場是張洪租用的辦公樓，這是個6層樓，它在第5層。從樓梯進來後，先進入一個客廳，然後進入張洪的辦公室。這中間有個玻璃窗戶。張洪兩眼盯着樓外面的動靜，看到一輛本田停在了樓下，便問李潭是不是紅色轎車。李潭說是，心裡樂開了花，姐夫真的來了。王堅順勢挪了挪身子，等到張洪把門打開，他便故意拗耳朵，目的是把手中的三張牌對着玻璃窗。

大家都知道李潭的姐夫是個奸商，眼觀六路耳聞八方，但他做事非常謹慎，從不大賭。他沒有立刻進屋，而是機敏的掃了窗戶玻璃裡邊一眼。當他看到對方的手裡拿着的牌是三個老“K”時，他立刻提着裝有40萬現金的大提箱下了樓，說開鎖的鑰匙忘在車裡了，便逃之夭夭了。他知道，輸掉了20萬就算了，在加上這40萬就是60萬，對於他們兩家來說是致命的。20萬嗎，給他分一半。他這麼想着，便發動車想走掉，還幸運後面李潭沒有跟來。

當張洪說出他開車跑了時，李潭萬念俱灰，知道這本來近三十萬到手的錢跑了還不算，自己還要搭上20萬。他立刻跑到小陽台上朝外喊姐夫。姐夫車子已經發動了，沒有聽見喊聲，只在倒車轉彎時，聽到啪的一聲李潭頭朝下從5樓栽了下來。

獻血染紅了紅色轎車外邊的水泥庭院，姐夫把車停下來立刻去看李潭。樓上的三位賭徒也飛奔下了樓。李潭的腦袋已經塞入胸腔，當場暴斃。姐夫嚇懵了，心臟病突然發作。

警車救護車都來了，姐夫進了醫院急救。警察錄完像後發現李潭的左手死死抓住三張牌不放。警察扒開一看，裡邊是三張“A”, 那是最大的豹子。

姐夫急救過來了，當他得知李潭手裡的三張牌是三個“A”時，立刻到陰間給李潭道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