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期間雖然坐過幾次地鐵和公交車,大多數情況下還是打的,因此也見識了不少出租司機。總體來說服務態度有所好轉,但司機不幫助乘客放置行李卻是通病。從他們的談吐來判斷,有幾位司機還具有較高的知識水準。但給我留下影響最深的是送我和煙雲去機場的那位司機,一位40歲左右精幹的老小伙。
上車時,我岳父忙前忙後,問這問哪,生怕我們上了‘賊船’。車子開動後,司機很不高興地問我:“這老頭誰啊?這麼嘮叨!”我告訴他:“是我岳父,70多歲了,有點耳背。醫生診斷他有老年痴呆症前兆,所以經常嘮叨。我從來不對他說三道四,倒是他自己的兒女們老數叨他。”
司機接茬說:“我岳父也這樣,他每次嘮叨我都說他。”我回答道:“20多年前,我岳父還是一位溫文爾雅的高級知識分子,無論如何也和現在這個樣子聯繫不到一起。我總想,人老了可能都這樣。我要是再能活30年,指不定還不如他現在這樣吶!”
司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您是有修養的人,也在國外見過世面,當然比我們有分寸。”
“不是這個意思,我覺着我們都是普通人,也就是平平常常地過一輩子。人不在於能活多長,而在於活着的時候要活地有質量。哪一天覺着活着已經是一種負擔了,選擇安樂死就得了。咱又不是像周恩來一樣的大人物,想早點死少受點罪都不行。”
車子上了機場高速,司機忽然說:“你岳父的房子在四環邊上,房價應該很貴的。現在五環以外的房子也得1平米1萬以上。”
我忽然想起北京的很多老四合院要拆遷,就很惋惜地提起這事,覺着這些個幾百年的老風情還是應該保留下來。司機向我看了一眼,然後很動感情地說道:“您是不知道住四合院裡老百姓的實際情況,苦着吶!除非是有祖傳或有地位的人家,一般的四合院裡怎麼着也得住好幾家。不大的房間裡經常要三代同堂,上下鋪,前後拉簾的情況多了去。那麼多家人還要共用一個公共廁所,多不方便啊!”
稍停了停,他接着說:“一到夏天,院裡的人都得到胡同口坐着乘涼去。為什麼啊?老房子裡的空調一開,到處都掉渣。而且家家用電,負荷也受不了。誰不想住新房大房啊!可是這北京的房價這麼高,即就是給1平米1萬的動遷費,您到哪兒能買着供這些個人住的樓房啊!為什麼啊?在四合院裡,一家要有30-40平米的房就已經是夠大得了。可這30-40萬您上哪買房子去?這也不能怪有些老百姓不願動遷,不當釘子戶讓他們住哪兒去?”
到了機場時間尚早,我和煙雲找了個角落坐下。他拿本《論語》,我拿本李義山詩集,但沒有看的興致。煙雲突然問道:“阿南,我看你有心事!”我嘆口氣說:“我以前也讀過不少有關北京的書,也去過在北京的親戚朋友家無數次。原本想我對北京還是比較了解的,沒成想我這是自以為是,自欺欺人。可以說是淺薄,無知!”
煙雲湊到我眼皮底下,咋着嘴說道:“這是我認識的阿南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啦!你別嚇着我。”
我把他推開,隨着我的思緒繼續說道:“7年前我在回澳洲的飛機上巧遇一位北京小伙兒去澳留學,後來我幫他安頓好住宿等事宜。沒成想他家是有點來頭的。5年前我回國時,他父母非要請我到家裡吃飯,這才有了我唯一的一次進北京四合院的經歷。那是座青瓦灰磚的二進式四合院,就住他們一家。他父親雖然離休了,但配有專車和專職司機,另加一位廚師。這青瓦灰磚的四合院古樸氣派,所以我腦海中的北京四合院就是這個樣子。這和普通人的生活環境相差太遠了。”
從這一刻起,我一直在想,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越是歷史悠久的城市和地區,歷史的積澱多,普通人的經歷也厚重。北京如此,上海,南京,西安等地何嘗不是如此!我看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應改為‘當局者不一定迷,旁觀者不一定清’。
[註:北京一周系列還會有2-3篇短文隨後貼出。因內容不一定適合五味大多數讀者的口味,這些短文將會貼到博客里留作紀念。農民的主要責任是看管好自己的承包田,最近因沉溺於上網,田地快要荒蕪了。現在是荷鋤歸去的時候了,農閒時再回來敘舊。謝謝各位認識和不認識的網友。]
南星子於2008年10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