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外婆及其晚年生活(下) |
送交者: 玉清清 2006年10月05日10:58:40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
我的外公外婆及其晚年生活(下) 外公外婆有四个子女,我妈是长女,大姨小姨和舅舅。 舅舅读书不好,也就务农为生了。他结婚时,我还很小,只记得后来,婆媳关系处的很糟 糕,甚至我舅母还打了我外婆,为此事,我母亲还和舅母打了一架,舅母这些年来,在村 里口碑确实不好,倒不是我偏向着我外婆。很公平的说,舅母就是个没受过教育,更没什 么 德品的自私自利的农村妇女。当时就为这事情,就请来村里的长者,舅舅就分家另过了。 给舅舅盖了房,娶了媳妇,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娃,我舅舅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 母亲也是逢年过节都会回乡下探望外公外婆,母亲也曾多次接我外公外婆到城里小住,可 是老人家每次总说住不惯,嫌我们的自来水难喝,汽车太多,过不了马路,他们总是住几 天看过《易俗社》的秦腔,就回乡下了。而且非常之固执,就是喜欢乡下的生活,外婆总 说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狗窝。小时候总希望外公外婆能在我家多住几天,因为那几天如 果犯了错,父母连大声骂我们都不会,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外公外婆一来是我们小孩子就 以为后台老板来了,特别的张狂。所以那时我不理解外公外婆为什么那么急于回乡下,我 父母对外公外婆都是很孝顺和恭敬的,好吃好喝的。现在想来,其实我外公和外婆都是从 旧社会出来的人,思想还是比较重男轻女的,他们心中觉的这是女婿的家,作客可以,常 住是不行的。 我记得在我出国前那年还去看过两位老人,身体都还很硬朗,庄稼地里的活都能干,养了 几头猪,种了几亩地,外公的退休金也够自给自足的,多出来的地就让给别人种了。我临 走给他们留了些钱,然后就出国了。 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在国外也是时常想念外公外婆,乡下地方也没什么电话,我 几乎每次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都要问及外公外婆的情况。父母总说好着呢。每回给父母寄 钱 ,我都要嘱咐要有一小份儿是给外公外婆的。父母也总是照办,说外婆接过我那微薄 的几百元人民币的时候,总是笑得满脸的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花,很欣慰的说:“我娃还想 着她婆呢,我娃没把她婆忘了。也总要和母亲讲讲我儿时的一些淘气而又有趣的旧事。 去年回国,我和母亲及大姨,表弟,一起坐了一 个来小时的公交车,到乡下,去见我日夜牵挂的外公和外婆。想来外公已经有八十一岁, 外婆七十九了,也算高寿的。 凭着几年前的记忆,我还是找到外公外婆的家,那个我儿时成长的地方,我见到了外公和 外婆,他们老了好多,外公身体倒还不错,还能行走,是外婆却变老的程度,让我伤心。 外婆从前明亮的眼眸,看起来雾蒙蒙的,我怀疑她有些白内障的前期,但是她还是依然认出了 我,满脸喜悦的拉着我的手,说:“今天早上喜鹊在叫个不停,我说有谁能来看看我,原 来是我娃回来了。 我走近外婆身上,外婆身体散发出只有流浪汉才有的那种臭味儿,我问外公,是不是外婆 很久没洗澡了,外公说:“是啊,我一个人也帮她洗不了。她一个人行动也不方便。“ 我听了这话,心中对很久都没洗澡的外婆不是嫌恶之心,而是深深的悲凉,外婆曾经是多 末爱干净的一个女人啊,如果不是实在力所难及,她怎么会这样由着自己脏成这样??。 (今天早上我写过去外婆的形象时,想起她眼下的模样,竟然忍不住掉下泪来。) 我大姨听了,就去厨房烧开水,准备给外婆洗澡。我看了看也没什么洗发香波,就去外 村,以前叫合作社的现在叫商店的小卖部,买洗头香波给外婆,不想,乡下地方,没有整 瓶的香波,只有五克一小袋包装的潘婷之类,五毛钱一袋,我一口气买下了十袋,几乎把 这里的所有存货都买了。 憨厚的中年女店主,带着歉意地说“乡下人,用这玩艺儿的少,用肥皂就能洗头发了,整 瓶的洗发香波贵,以前进过没人买就自己用了。“ 我忙说:不碍事,小袋的也能用,谢谢您。 我几乎有点惭愧起来,美国丰富的物质生活和眼下的情形比起来,简直有点像梦幻泡影 后来,大姨 和母亲两个又在屋子里给外婆洗澡,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洗浴的设备,就是 拿个大盆子,放些温水,擦洗擦洗罢了。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外婆也老的无法自理了。 外婆已经走不动路了,连上厕所都要人扶着去,母亲给她买的龙头拐棍,她却说什么都不肯拄,母亲说:你外婆这人好强,所以不肯用拐棍。 又过了一阵子 ,外婆想去上厕所,于是我就扶着她,去厕所,走路时,她的腿怎 么也无法伸直, 两条腿就那样 弯曲着,颤抖着,非常艰难的一点点挪着步子,我当时的 心就像被千万把刀子捅着一样的疼,好强的外婆,不肯拄拐棍, 人的时候,她上厕所怎么办? 后来我问她,她说,我就扶着墙阿。 我说外婆:你还是拄着拐棍吧。 我不拄,我嫌那个碍眼,看着心烦。“外婆倔强的说。 我沉默了,因为我了解外婆,不拄着拐棍,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给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份 尊严,我不打算说服她改变什么。
舅的,他给我说你婆现在糊涂的很。你要问她,她的娘还在不在,她一定说在。 * 说着宝成舅就问外婆:“你娘家妈还在不?“ * 外婆说:“在‘(其实已经去世多年了) * 宝成舅又问:“那一嫂子她们呢? * 外婆说:“她们一大家,还在一起过日子呢,还没分家呢“ * (外婆的嫂子们都已经去世了) * 这时我才明白,外婆是有了老年痴呆,她的记忆已经完全混乱了。我的心无限 悲凉。甚至有些痛恨那个宝成舅,对外婆的戏弄。 * 我有些忍不住了。说:“宝成舅,你就别问了,我相信我外婆的话,也许她能 看到下面,我祖婆和妗奶奶她们都生活的好好的,也不一定呢。 * 宝成舅见我面色不好看,也就不再问外婆那几个问题了。 * 可是外婆还是很认真地说着她出嫁前的事情,她的大嫂叫什么,二嫂叫 什么,外婆言之确确的把过去的旧事,说成是现在还在发生着。 再回几百里外她煤矿上的家。 我留了几百块给外公,明知他总是舍不得用,总存给舅舅,我还是给他,用那点儿可怜的 钞票来安慰我那颗块被现实要 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心。 走的时候,外婆由外公扶着,一直把我们送出大门,站着大门口,眼巴巴的望着我们 老砖房,黄土路,一对风烛残年的老人,。。。我的泪悄然无声的落下,认为这天下最该 无能的人就是我。。 因为我无力把我的外公外婆接到我身来照顾。 外公外婆四个子女,除了我妈在城市里之外,我大姨 嫁到了几百里以外的韩城煤矿,大姨夫是个矿工,家境艰难。小姨婆家也是农村人,据说 经济也挺困 难,那些年外婆我母亲,她们都没少给小姨救济。所以大姨和小姨的生活是无法接外 公外婆同住的。最后可能的就是舅舅和母亲。 可是舅妈是根本就不容我外公外婆,连我舅舅去看望外公外婆,都要舅妈点头。这样的男 人也真是无话可说。指望他能管外公外婆根本不可能。 我父母不是不孝顺,只是也有自己难念的一本经,我两个姐姐的孩子都放在他们那里养, 我父母退休了还在继续发挥余热。我家的房子很小,接外公外婆来同住,住不下。 我虽有心给父母买栋大房子,这样可以接外公外婆同住,可惜城市里的房子已经很贵了。几十万,我还掏不起。。
做了顿饭,给外婆洗了头发,洗了澡。依然是无奈伤感的离去。 也曾经和父亲商量过,觉的外婆行动不能自便,是不是可以花点钱请个村里的中年妇女帮 忙,给老人家定时洗个澡,洗个衣服什么的。 可是,究竟还是不知道找谁合适,又由谁来监督呢?虽然我是愿意出这个钱的。 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而我必须要回到美国去,我不可能生活在乡下照顾年迈的他们,他们本人也决不愿意到美 国来。。。 这就是我最悲哀的地方,任自己还残留的良知在午夜里一次又一次的咒骂自己,在衰老的 外公外婆面前,我无能为力,虽然老人要得只是简单的两餐饭,隔几天给她洗洗澡,换身儿干净衣服,都不能!! 我愧对我外公外婆对我年幼时的慈爱,照顾及养育的深恩厚情 ! 她们像阳光一样无私的养育了我,可是我却无寸草之力回报三春之辉。
去城里住! 仅以此文,为不孝的我忏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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