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人治、法治的概念和定義   西西里檸檬


【上道】

把中國文化的「人情」說成是私情，把人本文化的「人治」理解成無法無天的隨心
所欲，把三代之英和六君子的聖王「帝制」說成是專制和暴政，近一百來，近三十
年來，中國人都這麼人云亦云，讓謊言重複一千遍仿佛它就會變成了真理，有誰站
出來問過一句話，說你們的概念和定義到底正確不正確？好了，現在輪到西人的概
念被中國人解釋了，有人就跳出來大叫概念和定義。我倒想反問一句，你們懂什麼
叫概念嗎？更重要的，你們配談概念嗎？中國文化的人情是指「人類情感」，人治
即是「仁政」，帝王制是「君主制」，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你們用邪惡和
無知來誣衊中國文化的時候，你們想到過需要定義、概念嗎？

所以說很多人的觀點、立場、態度和思維方法，都是會回過頭來自扇耳光的，老實
說，我還沒有開始系統批判西方世俗文化和契約倫理呢，急什麼急啊？

我早就說過，東、西文化之爭，首先是「話語權」之爭。語境內邏輯自恰，誰爭得
話語權，誰就擁有真理的定義權和解釋權，這是人類精神領域的強權、霸權邏輯。
但東方文化，絕然沒有這樣的文化強盜心態，中國文化講究“一致而百慮”，講
“道並行不悖”，講“三教三流傳”，所以東方文化有一種大海的胸懷。

真正想談東、西文化，首先要解決「參照系」和「話語邏輯」問題。現在這個時代，
不再是一百年前了，不能一上來就搞思想霸權，自定義參照系，自設話語標準。當
代的世界是個對話的時代，而這個時代無論東方、西方，真正的智者都具有一種聆
聽和對話的心態，所以抱著固步自封的僵死腦筋，搞意識形態的唯我獨尊是行不通
的。

也正由於此，我才提出人類文化「三大價值」的理念，即任何一種人類文明，都有
她的「普世價值」、「互換價值」和不共價值。討論任何人類文化問題，首先需要
把所談問題的價值性質搞明白了，不能一上來我的就是真理。因為並非任何邏輯自
恰的理念、思想、價值觀念就一定是真理，邏輯自恰只是真理性的必要條件而非充
分條件，西方契約倫理，只在契約文化語境中才是真理。中國文化是人本文化，不
是契約文化，所以輪不到西人來給中國文化上課，你自己都搞不定，還要來教訓老
師，哪有這個道理？

我為什麼說法治就是人治，卻沒人能徹底駁倒？因為你的語境管不到我的語境。所
以失去了話語霸權，自恰邏輯使不上勁，只能幹着急，大叫概念。可在對等文化語
境面前，憑什麼我要FOLLOW你的邏輯？你要別人在你的語境中FOLLOW你的邏輯，那
你就得懂得在別人的語境中FOLLOW別人的邏輯，這個就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不能討了便宜還賣乖。

上面所講這些，都是在討論東、西方文化具體問題之前，首先必須搞明白的。還有
就是「價值中立」，不要把個人生命經驗、個人感情、態度、政治立場帶入對問題
的討論。


【下器】

最後回答兩個具體問題。西渡說，“‘創立、解釋、運作、執行、修改法律的都是
人，是人給予了法以生命，並維持法的生命來為人服務’，但是，很明顯，這裡的
“人”的概念是指一個法律共同體內集體的人，而且上述活動本身要受法律（尤其
是憲法）約束；而人治中的“人”則是指單個的人，他（或他們）的個人意志可以
最終決定法律規則。這兩者雲泥之別，怎可隨便偷換概念，混為一談。”可是誰又
能說，你這裡的“集體的人”、“單個的人”就不是自定義和偷換概念呢？再說法
律緣起創立的時候，又是受到什麼法律約束？「人」不是可以隨意解釋的，自然的
人、個體的人、社會的人、理性的人、良知的人、文化的人。。。含義都各不相同。
中國古人講“人存政舉，人亡政息”，這裡的「人」，是有語境的。人本文化、人
本社會中的「人」，不是簡單的只講個人意志和個人自由的自然人，也不是西方契
約文化意義中尊紀守法的社會人，而是受過的人本倫理教化的、有良知、懂倫常、
有理性的人。在中國的人本文化中，人的社會地位不同，他的道德要求和社會德望
要求也有很大的差別，因為你的社會責任大小不同。貴為天子也好，欽差大臣也好，
都有很高的道德水準與之相應，並不是說絕對少數的特權階層，掌握了大部分國家
權力而任意為所欲為。儒家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個人有多大本事，
和他的內在修養水平、道德水平是相一致的，這是總體上的大格局。即對人的定義，
在不同文化語境中是完全不同的。當然中國歷史上也無法避免暴君、奸臣，但這些
在人本文化的理論和實踐兩個層面，都有對治之道，這方面BACH和ET都有論及。另
外中國人本文化還有一個重大特點，就是有數千年的「信史」，它的作用是德、禮、
法三位一體的。在西方文化中有兩個權威，一個是「神」，一個是「法」；在中國
文化中也有兩個權威，一個是「經」，一個是「史」。經好理解，而史是一個隱形
的權威 ── 史是默默俯視天下蒼生的明察秋毫的大法官，史是超越時代的帝王將
相的墓志銘，史還是數千年政治經驗和政治智慧的結晶。所以古人說“孔子作春秋，
亂臣賊子懼。”又說“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這些都是西方文化語境中所沒有
的。因為中國文化有信史傳統，所以中國人愛惜節名，珍視生前身後名，同時也畏
懼史鏡，不敢妄為。比如一個皇帝黃袍加身坐到龍庭上，他會想到將來歷史會怎麼
樣來寫我？又比如忠者名垂千古，奸者遺臭萬年，一個王莽讓人抓到，小人們誠惶
誠恐了一千多年。所以史筆比帝王的權、法官的印、將軍的劍還有更大的威攝力，
這些也都都影響到不同文化語境中人的定義和概念。其實我們上面所講都還是皮毛，
並沒有切入到東方人本文化中人的的核心內涵。

西渡又說“法治是什麼，我不敢妄下定義。不過，我敢肯定，它要求的不是公民有
法律意識、法律觀念，而首先是要求國家機器”有法律意思、法律觀念“，要求
“治人者”不能自彈自唱。”法治除了法律制度、司法運作和公民法治意識之外，
還有什麼？有什麼不敢定義的呢？國家機器又不是自運作的，操作國家機器運作的
人或官員，不也一樣是公民嗎？其實說穿了，剩下的東西就是法的至高無尚的權威
性，而從消極的意義上講，你把這個法神聖化了，人就成了法的奴僕。當然從積極
的意義上講，任何法治社會，都首先需要解決兩個問題，一個是法的正當性，一個
是法的權威性，但法的權威性，和君權神授的思維方式和思維邏輯並沒有本質的不
同。而人類文化中的權威，可以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 西方有神權、法權，東方
有經權、史權，孔子講“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權威的意
義在於使人類有所敬畏，但從一般意義上講，權威本身並不是目的。

總不老說“老人摔倒不能隨便扶，你卻解釋成倒在路邊無人搭理。是不是你的思維
就是，自己不能親手幫，就一走了之？你手機有吧，救急電話會打吧？ ”老人摔倒
沒人扶，和老人倒在路邊無人搭理難道是兩回事嗎？你這又算什麼思維？手機？我
沒手機怎麼辦？更重要的，美國流行手機不過十年，那十年、二十年前又怎麼辦？
其實這個問題的實質是人有私心，所以巧言令色拿法律來當藉口。本來最符合常理
常情的做法應該是你走近去問一句老人家，他是否需要幫助。所以我說人有私心，
而法又使人更為自私冷漠，這個沒什麼好辯的。


【內情】

另外獅子講了一大堆“大義滅親”，又舉了《論語》中的例子，我今天先不解釋，
我只想讓大家想一個問題，大義滅親到底對不對？如果對，對在哪裡？如果不對，
又不對在哪裡？

所以說反對儒家精神，之所以最終不成氣候是有原因的。《論語》二十篇，你偏偏
要去找那些自己沒搞懂的東西去亂解，這樣能學到什麼東西？聖人的道理，是我們
的小腦袋想得明白的嗎？我再重複一遍，西方沒有人本文化，講到倫理道德，西方
人永遠是東方人的小學生，蘇格拉底也不例外。

獅子說““情”是有區別的，是私情還是共情？所謂共情即健全的法理，它是公認
的情理；”這個完全就是放屁！情就是情，情怎麼會變成法理？就算共情也不能稱
之為法理。其實我對什麼是中國文化的情，已有形而下的解釋 ── “違背人情的
理和法，往往是反自然的。「人情」不等於人的「私情」，人情是指「人類情感」。
人類情感裡面有很多美好的東西，詩情畫意是情，父子有親、夫妻恩愛都是情，而
親情、友情、鄉情、師情、道情、山水情。。。都屬於人情的範疇。這就是中國人
「格物致知」所講的物有物理，事有事理，情有情理。”西人沒有人本文化，不懂
「格物致知」，所以思想非常粗糙，只知道人情只有公、私之分，實在不足以為道。
人情中除了上面所講的「人類情感」之處，側隱之情、關愛之情、寬厚之情、恩義
之情。。。都是情，都不屬於理的範疇，但卻又高於理和法，因為這些情本身就是
善的化身。

通情達理、合情合理、情在理先、法理無情這些概念和思考，都不能隨意解釋、為
我所用，或任意在不同文化語境中自由穿行。建議獅子回到上面，先把「道」的問
題解決了，然後再來談「器」。合理的思維，首先要懂得切換語境，如果你對自己
所討論問題的語境不了解、不熟悉，那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發言權了，除非你搞武斷，
說我這個語境就是唯一的語境。西岸說德是主觀的，不是客觀的，從可操作性的角
度看似乎合理，但也同樣是陷入到語境迷失之中了。



法治就是人治 -- 再答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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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和法治 -- 簡答FA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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