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夢(六)

(謝謝大家的鼓勵，再趕一集，爭取寫快一些。)

野戰部隊入城的那天，平日被壓制的黑派群眾紛紛走出家門，聚集在大道兩旁，歡
迎他們。群眾們打着標語和黑派的旗幟，唱起了“想親人，盼親人，盼來了親人解
放軍。。”許多人拉着解放軍的手，熱淚盈眶。黑派群眾之間也互相擁抱，彼此傾
訴着心中的冤屈。

部隊進城後，立即貼出通告，要求停止武鬥，消除派性，實現革命群眾大聯合，黑
派的頭目相繼回城，爸爸也回到了他闊別多時的家。

當爸爸步入家門時，一家人都很驚喜。看到又黑又瘦的爸爸，媽媽趴在桌上失聲痛
哭，姐姐懂事地拿來毛巾，邊擦自己的眼淚，邊遞給媽媽。爸爸抱起了哥哥，他逃
走時，哥哥還懵懵懂懂，現在已經知道抹去爸爸眼角的淚珠。那晚，我們家包餃子，
爸爸做那種中間厚兩邊薄的北方餃皮，大家一起包，熱騰騰的餃子伴着歡笑，那是
我們家自文革爆發以來，最快樂的日子。

第二天，爸爸抱着哥哥，拉着姐姐，來到縣委機關大院。先去看了任野戰軍某部團
長的軍代表。出門後，竟遇到了打過爸爸，媽媽和姐姐的那個紅派造反派頭頭。他
看到爸爸後，急忙走過來，握住爸爸的手，痛哭流涕，說是對不起爸爸和我們家人，
要求原諒他的年輕無知。他還表功說，那天姐姐下鄉看爸爸，讓他們掌握了爸爸的
行蹤，晚上大隊人馬去B村時，他看到爸爸了，但沒聲張。言下之意，他放了爸爸一
馬，如以後有人追查打人的事時，爸爸也應當放他一馬。爸爸笑了笑說，我那晚不
在B村。那傢伙聽罷，還是一口咬定見到爸爸了。姐姐厭惡地看着他，拉着爸爸的手
要走。爸爸對他說，還有其它事要辦，就擺脫了他的糾纏。

好景不長，軍管部隊認為，紅黑兩派的武鬥，都是兩派走資派挑動群眾斗群眾造成
的，結果，紅黑兩派的造反派都進了新成立的革命委員會，包括爸爸在內的紅黑兩
派的走資派都被關進了“牛棚”。剛剛和家人團聚的爸爸，又和家人天各一方。有
趣的是，爸爸和整過他的那個縣委書記，關在同一樓層，樓道一邊是黑派走資派，
另一邊是紅派的。

那時，雖然大家也很壓抑，“暴民政治”時的那種無時不在的恐怖感卻減少了。軍
人固然“專橫”，但帶來了一些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