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德克的遺願

黎倩心裡一驚，怎麼？德克得的是艾滋病？！幸好雷蒙回過頭去了，沒看見黎倩驚駭的表情。他邊走邊說：“沒藥可治的艾滋病，真是太可怕了！”雷蒙走進工具間去了，黎倩卻呆呆地站在自己的機器旁。

最初的震驚已經過去了，黎倩的心情略微平靜了一些。她在椅子上坐下，機械地拉過台子上的布料，踩動了機器。她心裡還想着雷蒙的話。原來德克是艾滋病人，怪不得第一次見他時他的鼻子上有一塊黑痂，那正是艾滋病引發的皮膚癌症狀啊！可是為什麼威爾、琳娜，還有艾梅爾沒告訴她實情呢？還有，德克是怎樣得的艾滋病呢？同性戀者是艾滋病的多發人群，難道德克也是同性戀者嗎？如果他是，雷蒙是他的朋友，難道雷蒙也是？一個個疑問在黎倩的腦子裡打轉轉。

艾梅爾走過來了，剛坐下，黎倩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艾梅爾，”艾梅爾轉過頭來，“我有一個問題。”
“說吧，只要我知道的。” 艾梅爾一副“問不倒”的樣子。
“你知道德克是什麼病嗎？”
艾梅爾眼睛都不眨地說：“艾滋病。”
“啊，你知道。”
“當然，可以說這裡沒什麼我不知道的。”
“你從來也沒有告訴我。”
“什麼，你不知道？你沒問過我，我還以為你知道。”
“琳娜說德克是癌症。”
“她沒說錯，艾滋病也算是一種癌症。”
“對，她沒說錯。是我自己從來也沒往這方面想。”
”琳娜沒直說也有她的難處，倩，你想，要是你一來，威爾和琳娜就告訴你，這裡有個人得了艾滋病，那你還敢來嗎？”
“嗯，艾梅爾，你說得有道理。”
“剛才雷蒙跟你說什麼？”
“他說艾滋病太可怕了，也是他無意中說出了德克的病情，我想他以為我知道。”
“雷蒙有他害怕的理由。”
“艾梅爾，你的意思是……”
“是的，德克和他都是Gay！他們很早就認識了，說不定他和德克還有那種關係呢！”
黎倩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那威爾不會和德克……”
“不會，不會，他和德克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他們原來也不認識，威爾要招人，德克是通過朋友介紹來的。同性戀者也有他們自己的人際網絡，一般老闆是Gay，他就會雇一些同性戀者，這也算是‘朋友’之間的照顧。你知道，有很多人歧視同性戀者。”
“怪不得那次我們這來了個‘女里女氣’的Gay，你對我說以後我們這裡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
“你現在才明白過來我的先見之明啊！”
“艾梅爾，還有什麼秘密你沒告訴我的？”
“暫時沒有了，以後一發現了，保證第一個告訴你！”

威爾和琳娜正在有條不紊地訓練着所有的雇員。威爾的計劃是每一個員工都要求基本掌握職責內所有的活，還要有一兩樣拿手的技術。唐娜這幾天由琳娜親自教授做各種枕套、座墊套，而這些過去都是由愛米麗、伊芙、麗莎三個人來完成的。接着唐娜還要學做桌布，以前，艾梅爾和黎倩也做過幾次，但都不精，琳娜準備要把唐娜培養成做桌布的行家，因為桌布的訂單陸續增多。艾梅爾經常幫着琳娜“組裝”，還有一種可上下拉的小窗簾叫“Rome Shade”也是她擅長做的。黎倩“圖案拼接”是頭一名，威爾和琳娜都不如她了，艾梅爾也不會，無人可替代，她還學會了做各式“床裙”，起初兩天完成一件活，後來一天多點就能完成了。雷蒙做了小圓桌後又做了一張方桌，都是為顧客定做，配上垂地的桌布後十分漂亮。這後一張桌子雷蒙半天就完成了，速度大大提高。威爾說這樣的速度才能掙出雷蒙的工錢來，如果公司要有點盈利，雷蒙還得加油，努力提高製作的速度。威爾基本在外面奔跑，聯繫業務、採購材料和安裝成品，琳娜留在公司主持日常工作，接待來訪的客戶。每個人都在努力工作着，公司一片欣欣向榮。

車間的布置格局也做了調整。吃午餐的地方挪到了車間的最後頭貼着工具間的空地。原來放餐桌的地方要增加兩張大桌子，後面靠西頭大桌子旁邊的空地也準備加放兩張大桌子。威爾與一個公司簽訂了合同，由那個公司派了幾個人來做這四張大桌子。幾個工人利用威爾工具間的電鋸鋸木料，在車間裡“乒乒梆梆”地敲打了一個多星期，四張結結實實的大桌子終於做好了。威爾和雷蒙在桌面鋪上一層人造棉花，再牢牢地繃上一塊細帆布，這些桌子就可以用了。有了這些新增加的大桌子，不但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地方工作，那些等待進一步加工的半成品也有地方放置了。大家都覺得方便了許多，尤其是黎倩，做床裙時布料總是非常長，面料、內襯、外襯要整合在一起，過去只能一段一段地“組裝”，為防止布料移動，要別多次大頭針。現在好了，把兩張大桌子拼在一起，摺疊兩次就完成了。

唐娜過來偷偷地問黎倩：“琳娜是不是特別厲害？”
黎倩說：“不會吧？琳娜是個很和藹、友好的人！”
“她教我的時候很嚴肅，我心裡很害怕。”唐娜擔心地說。
“唐娜，你多慮了，琳娜平時喜歡開玩笑，可工作時是很認真的。她認真教你還不好嗎？你多學了技術，學來的技術就是你自己的了。”黎倩替她排解憂慮。
唐娜猶豫了一下，又說：“我有時候聽不懂。”
黎倩說：“聽不懂沒關係，你告訴琳娜，請她再講一遍，她不會嫌麻煩的。你要是沒弄懂，做錯了，到時要拆了重做，那才叫麻煩呢！”
唐娜答應着離去了。

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二月底了。天氣慢慢地暖和了，雖然人工栽種的“百慕大”草坪還未見動靜，公路邊的野草卻開始返青了。車間裡的人着裝倒沒什麼大變化，室內有空調，與天氣冷暖沒多大關係。出門的外衣大家可都換了，厚厚的帶棉的外套或皮夾克換成了薄一點的夾層外衣。

那天下午，威爾正好在車間裡，接到德克媽媽的電話，他和琳娜就急匆匆地走了。剩下的四個人聚在一起猜測着，估計德克已到了最後的時候，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快下班的時候，威爾和琳娜心事重重地回來了。
威爾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他低聲宣布：“德克走了。”
大家都沉默着，沒說話，也不好說什麼。
威爾又說：“臨走時，德克要我們為他做兩件事，我來不及徵求你們的意見，替大家答應了他的請求。請大家原諒我的自做主張，因為這是德克的遺願，我不能不答應。”

人們紛紛說：“威爾，你說是什麼事？只要我們能做到，當然會為德克做。”
威爾說：“第一，德克要求我們為他裝飾他的棺木；第二，德克指名六個人為他抬棺木入葬，其中有我和雷蒙，還有德克的異父弟弟。第二件事只牽涉到我和雷蒙，我們兩個再商量。現在主要講第一件事，因為關繫到每個人。完成德克的遺願有許多活要干，工作量很大。由於這是為德克而做，我不會為此付工錢，參加者是自願的，也是義務的。我會提供所需的布料，琳娜和我會決定做什麼，怎樣做，現在我需要你們的支持，當然，唐娜可以不參加，因為她並不認識德克。”

每個人都表示願意參加無償工作，連唐娜也說她雖不認識德克，但她願意和大家一起工作。當即大家商量好，兩天后，也就是星期六，全體來車間無償加班一天，完成德克的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