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道德與道德是什麼？

道德存在約束力嗎？輿論與批評，是否屬於道德範疇？道德內在？還是道德外在？

或者說，道德既內在同時又外在？在西方文化中，這些問題從根本上來講是無解的，

但凡有解的，都經不起嚴肅的追問，比如自由、人權，都經不起深入追問，道德亦

是如此。

西方的道德觀念是內存於宗教之中的，但這不屬於我們今天討論的範疇。有的同學

少不更事，一會兒斯賓諾莎，一會兒羅素，以為那就是道德了，坐井觀天，想入非

非。嚴格來講，西人的世俗文化中，根本就不存在人類「道德觀念」，只存在「契

約觀念」，而今人往往把西人的契約觀念，當成了道德觀念，或曰契約道德，這是

對人類道德的荒謬誤解。我一貫主張，探討和研究問題，一定要從概念的名相開始，

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也不知我要說幾百遍，同學們才能記住。

總括而言，今天的世界之所以存在種種的道德混亂，並不是道德價值觀念的混亂，

而是對道德主體認知的困惑，那些迎面撲來的道德價值觀念的衝突和混亂，只是表

象。換一句話來講，你想知道道德是什麼，首先要知道人類道德來自哪裡，而想要

知道人類道德來自哪裡，首先要知道什麼是人類良知，又想要知道什麼是人類良知，

首先要知道什麼是人性，而想要知道什麼是人性，則首先要知道什麼是人情和人類

天良。

這四層關係的理路搞不清楚，我們就不可能知道道德是什麼，已及如何安置道德，

不知道它內在於人性還是外在於人性，也不知道它是一種主體自覺還是一種客體約

束，用於律己還是律人。。。等等等等。

很顯然，西人的小腦袋，對於這樣層層深入的人文追問是難於應付的，二元論思維

方式的道德答案只有非此即彼的兩個，一個認為道德外在，所以是普適的，一個認

為道德內在，所以是不共的，誰也說服不了誰。按理說道德內在挺適合個人主義和

自由主義，可“普世價值”又不能不宣傳，於是道德又必須是外在的。。。這就好

比一個人，一會兒想用腳走路，一會兒又想用手走路，其結果就是爬着走，當然時

不時也可能跳兩步，把兩根手指豎在耳朵旁邊，腦袋假天真地左右搖晃一下，就像

直白兔內樣。

所以說，思考人類道德，一上來就先問道德律己還是律人，顯然是不得要領，不足

以論道的。

按照中國人的內省體驗，人類道德內在於人性，內在於人類天良，而人類天良是與

生俱來的，所以道德並不約束任何人。由於道德感、道德體驗是人的天性，自然而

然就存在着，所以它不生不滅，不會隨着時代變遷而改變，人性永恆，道德亦萬古

常青。我們中國人說一個人不道德是“昧良心”，這很有道理 ── 你把你本性中

存在的天良屏蔽了，昏昧忘失了。由是觀之，人類心靈的道德邏輯也只有兩類，一

類是自性流露的任運流轉，一類是翻然醒悟的回頭是岸，兩者殊途同歸，都是回到

自己的天性天良。又由人類心靈的道德邏輯而生出人類道德的三種處境，即自然處

境、自覺處境和自律處境，此三者，無非是同一個道德體的三種時態而已，所以嚴

格來講，我們不能說道德是自律的，但同時也不能說道德沒有約束力。。。理科的

同學，需要另類邏輯，來理解這一類“不是而且是”的命題。

我們既然明白了道德並非約束自己，也就明白了道德並不律人。而人同此心，心同

此理，道德天良又遍在於所有人的心靈之中，這正是孔夫子“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根本依據，即從自己的天良出發來推己及人。正因為道德緣起於每一個人類生命體，

緣起於每一個人類與生俱來的天良，所以道德又是遍在的，普世的，人類道德的個

體性，是人類道德普適性的根據。

於是我們終於了知。。。原來人類道德既是個體的，亦是全體的；既是內在的，又

是外在的；既是沒有約束力的，又是具有約束力的；既是律己的，又是律他的。。。

以及互律、共律、自律三律或然或必然地並存着。。。等等等等，道德感、道德意

識，就像陽光和空氣一樣，存在於我們人類生命體的一呼一吸之間。

人類道德既不束己亦不束人，這是道德的自然狀態；人類道德自律於己亦律他人，

這是道德的修正狀態；人類道德不律於己卻律他人，這是道德的偽善狀態；人類道

德自律於己不律於人，這是道德的聖賢狀態。至此，人類道德竟。

道德無它，人類道德就是良心發現。

同學們現在下課，直白兔，上來黑板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