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把我整疼了 1 |
送交者: 雖然但是 2004年11月10日15:57:42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一·、回國 我回國那天,是2005年7月13號。下飛機的時候是中午,首都機場陽光明媚。我遠遠的看見李岳明在出口處等我,我微笑着向他走過去。 “操,長高了。”岳明拍着我的肩膀說。 “你也不賴,弄個披肩發跟劉歡似的,我差點沒認出來你。”見到老友,我格外興奮。 “你沒別的行禮啊?”他看着我肩上唯一的一個背包說。 “沒有,只把這破電腦帶回來了,還有幾條內褲,剩下的不是扔了就是送人了。”我笑着說。 “得,走吧,吃什麼,烤鴨,水煮魚,火鍋,你選哪個?”岳明興致很高。 “我想去北三環上那家店,叫什麼名字我已經忘了,但是我以前常在那吃,在哪裡可以既吃烤鴨又吃水煮魚。”我做了一個抿口水的姿勢。 “一個字:花。走吧。” 我和岳明從初中起就是鐵哥們,現在已經十年了,絕對具備傳說中那種偉大的雄性友誼。高三那年,一方面受人蠱惑,另一方面想逃避高考的壓力,我們倆就拼了命的要出國。當時的目標是去加拿大,結果雙雙被拒簽,就這樣和高考擦肩而過。之後我們倆走上了很不一樣的道路:我根本就沒有勇氣面對高考,去了北京的一所私力學校,兩年後我通過了荷蘭一所大學在北京的招生考試,跑到荷蘭去讀2+2;岳明回高中復讀,非要上重點大學。可是次年的高考他發揮得並不理想,只拿到了一個吉林農大的通知書,岳明雖然不及劉胡蘭清高,但這種破爛學校他死也不會去的。當時他說:“我他媽就是不服,一定要上重點大學,一定要上了它。”於是就再次復讀,挑戰高考,在我出國讀大三的時候他終於走進了大學的神聖之門――他去了中國農大。他終於上了。他自己都不否認這兩年的復讀在某種程度上給他一生帶來的精神壓力可以叫做變態。所以,在我知道他上了的時候,我哭了。我離開北京和他來北京上它是同一年,2003。 走出機場大廳,我開始享受久違的祖國的陽光。我東張西望,左顧右盼,這情景和剛來北京那會兒差不多。我們上了一輛紅色富康出租車,從出租車司機那裡,我又聽到了熟悉的京腔。一路上,我用極其曖昧的目光注視着北京。不管是那些不變的,還是變了的,都同樣給我很強的感觀衝擊。在荷蘭的兩年裡,我沒有回過一次國。此時,我的心情此起彼伏,矯情一點來講,我終於回到了久違的祖國的溫暖懷抱。 下了出租車,我們走進飯館,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點好了菜,我們開始攀談。 “你那有地方住吧?”我問岳明。 “能沒有嘛,我和一個同學在學校附近合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我現在雙人床,單人房,你來了正好填補一下空缺。”岳明爽快的答到。 “操,那還行。我在荷蘭,兩人擠在一個單人床上已經擠了一年了,骨頭都壓縮了。現在終於可以改善一下環境。”說到這裡,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我想起了十幾個小時前在荷蘭機場女友媛媛為我送行時淚流滿面的情景。 “那也是甜蜜,我想跟人擠還擠不着呢。說實話,有女人的時候沒覺得怎麼,現在沒了女人,真他媽饑渴。”岳明的表情很齷齪。 “行了,這回我陪你一起饑渴。”我說。 “近期有什麼打算?”岳明問道。 “先在北京呆上幾天,走訪一下朋友。然後回家,我媽想我都要想瘋了。陪爹媽呆上一段,再回北京找工作。”我邊說邊吞下了一大塊水煮魚。 “正好,我馬上就放暑假了。我也不打算回家,你回去以後幫我看看我爹媽得了。我打算暑假在北京呆着,一想到回家,就混身沒勁兒。在這說不定還能學點什麼,干點什麼,回家肯定鬱悶。”說完,他又嘆了口氣。 我吃撐了。當岳明準備掏錢結帳的時候,我已經站不起來了。我提意再等等,於是,我們一邊抽煙喝脾酒一邊聊天。大概兩點多一點兒,我們離開了飯店,去岳明的住處。 那房子位於三樓,走進岳明的房間,最顯眼的莫過於牆上他親手書寫的一副妙聯,上聯曰:驅嚴寒,保溫暖,勝似名閣寶剎。下聯曰:避蟲蟻,擋蚊蠅,強過玉宇瓊樓。上面的橫批寫得更是龍飛鳳舞,仔細觀察,赫然兩字――牛逼!見於此,我哈哈大笑,說:“果然牛逼!” 岳明說:“你也累了,先睡一覺吧。我得去學校一趟,這幾天有考試,我還不知道時間,我去看看,別他媽錯過去。”我說:“你去吧,我真得睡覺,累死了。這時差夠我調一陣子。” 岳明走了。我一個人趟在床上,累得要命,卻又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我隨手從床頭翻起一本書,卻是<上下五千年>,好久沒看過中文書了,再加上這書我以前看書,所以格外親切。床頭下面的地板上亂得可以,有書,有紙,還有煙頭,瓜子皮,最他媽牛逼的是,還有幾塊衛生紙小紙團。我禁不住暗笑,媽的,這是啥呢,難不成是鼻涕。我心想,你把它包成紙團,可是這又怎麼能包得住單身男人的齷齪,我似乎隱約聞到腥味了,雖然這可能是我的意念強姦了我的嗅覺才導致我聞到的。算了,不管它,睡覺。 我睡着了,而且做了一個夢,這夢很噁心,我夢到前任女友娜娜跑去荷蘭找我,非要跟我和好,我卻告訴她我和媛媛很相愛,我和她不可能了。於是她墮落了,她在荷蘭吸了大麻,還跑到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去賣淫。最後我跪在紅燈區的櫥窗外望着她,希望她能回去,她卻一個勁兒的對過往的行人騷首弄姿,對我卻視而不見。我心痛至極,正準備要破窗而入,卻只聽外面的房門當的一聲,我醒了。緊接着我聽到了一男一女的對話: “家裡有人嗎?”女的問道。 “應該沒有,剛才聽小亮說岳明在學校。”男的回答。 “我問你,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和林菲分手。你要再不給我答覆,我可沒閒功夫等你。”女的。 “你得給我點時間嘛,我這麼有誠意你還不相信啊?”男的。 “你要是真有誠意,現在就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你跟我好了。”女的。 “現在事情不好辦,林菲她爸病得挺重,這對她本來就打擊不小。再說我和林菲也好了一年多了,感情也這麼深了,要現在就跟她分,她不得殺了我。再等等吧……”男的。 其實我根本不想打斷他們的對話,雖然我對這種對話很感興趣,但是先前我喝了太多啤酒,有泡尿不撒不行。我走出房門,兩人見到我挺尷尬。我“Hi”了一聲邊解腰帶邊往廁所里溜。這排泄的快感維持了一分鐘左右,我整個人像是衝上了九層雲宵,爽得一塌糊塗。我回到客廳,很客氣的跟這對男女打招呼:“我叫劉立哲,是李岳明的朋友,你們好。”其實出國之前我不會這麼客氣的說話,但是出國以後和國外的中國人打交道需甚為謹慎,就養成了這樣的惡習,使我的交際天份大打折扣。男的很熱情的說:“你就是明哥常提起的劉氓吧,你這是剛從荷蘭回來?。我是林小翔,明哥的同學,這房子就是我倆合租的。”我說:“是啊,真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劉氓是我的外號,朋友一般都這麼叫。 “哪的話,你抽煙不?” 林小翔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中南海,“這是我朋友李雯,哎對了,李雯,去看看冰箱裡還有什麼菜,你炒幾個菜,今天晚上我陪氓哥喝點兒。”我接過煙,說了聲:“不用麻煩,我還不餓。”李雯情緒不太好,慢悠悠的走到冰箱一拉馬箱門,說“什麼都沒有。只有兩個茄子,不過好像是去年的,不能吃了。”我心想:口口聲聲說是朋友,卻使喚起朋友來比使喚丫環還來勁兒,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純潔的狗男女關係? 正在這時,岳明回來了。“操,都在呀。正好,出去吃飯吧。”他邊說邊捂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看來是餓了。 小翔急忙說:“也好,我們正愁沒吃的呢,走吧,到外邊吃,我請客。氓哥,你要吃點什麼?” 我說:“這不是離你們學校很近嗎,去學校食堂吃吧,我好久沒吃過學校食堂了,挺他媽懷念。” 岳明說:“也對,還能給你省點錢。”他望了望小翔。 於是四個人一起向食堂走去。一進食堂,只見幾條長龍,見尾不見首。說實話,看到這情形,我在感到親切的同時還真有點不適應,好久沒見過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了,有點茫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還是小翔比較靈活,看出了我的茫然,讓我和岳明找個地方坐下來等,他和李雯去排隊。等了大約有十分鐘,他們終於排到了最前方,這時小翔貓着腰跑了回來,說:“操,我卡里錢不夠了……”還沒說完,就被岳明鏗鏘有力的一句“操”給打斷了,隨即岳明從身上掏出飯卡摔在桌上,“下次讓你請我們吃東來順。”小翔說一了句“操,也不能怪我”就急急忙忙去劃卡了。 晚上,我和岳明在房間裡幾乎聊了一整夜。類似這種長聊,在中學時代是時常發生的。我們時而坐着時而躺着,時而抽煙時而喝酒,時而激昂時而低迷,時而吃東西時而拉東西。天亮了我們才睡着。其間,我指着地上的衛生紙小紙團沖岳明笑,我明知顧問:“操,這是啥呀?”表情相當滑稽。岳明說:“操,五打一的產物唄,你也不是沒弄過。跟我裝啥清純啊。”我一下想起了岳明的弟弟岳雲,岳雲比岳明小三歲。之所以想起他,是因為“五打一”這個詞。要說“五打一”,得先提“三打一”。“三打一”是我們當地的一種撲克牌遊戲的名字。幾年前的一天,我一個人在岳雲家的一個小屋裡看書,看得正入神,岳雲突然跑了進來,嚇了我一跳。岳雲見我驚慌失措,詭意的說:“幹啥呢,五打一呢?”我一臉茫然,我說:“我只聽說過三打一,這五打一是啥我就不懂了。”岳雲於是伸出手並攤直五指在我的面前很妖艷的擺動了幾下,然後又在我的襠前抓了一把。我當時豁然開朗,笑罵道:“你這臭小子,就他媽不能學點好的。”如果看到這裡你還不明白,我只好不太情願的給你做個解釋:五打一就是自慰。如果你還不開殼,我只好再厚着臉皮沖你大吼一聲:五打一就是手淫(不會有人這麼愚昧吧?)。從此這個詞就在我們這個人群里得到了廣泛流傳。言歸正傳,我於是問岳明:“岳雲現在咋樣了,如果我沒記錯,他該高考了吧。”岳明說:“是啊,這不剛他媽考完,也不知道考得怎麼樣,才20歲,就整天憤世嫉俗,也沒個正經。我估計他打不了多少分。愁死我了。” 岳明起的比較早,再過兩天他有考試,他趕着突擊。我睡到兩點,才爬起來。起來之後就給以前的狐朋狗友打電話,相約見面。此後的幾天裡,我一直都在忙着會朋友,岳明在忙考試。我們各不相干。一周左右,我的朋友會得差不多了,而岳明考試也都結束了。 我必須得走了,家裡電話催得緊。我買了一張去長春的硬座火車票,準備踏上征程。我的家不在長春,但是長春是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也算是我的第二故鄉。那裡有我無法磨滅的往事和戀曲,有我逃避了兩年但是現在卻必須得面對的曾經的戀人娜娜。我上火車的時候,下着小雨,岳明向我揮了揮手,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我的心裡一陣酸楚,不知道在火車盡頭等着我的到底是什麼。舊時的場景一幕幕在腦中浮現,我的大腦成了一個幻燈機,電源一旦接通,那些保存在記憶最深處的往事就是一張張幻燈片,清晰的毫不失真的在我的眼前播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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