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落魄书生昼战工地 待机太公夜钓月台
细雨中路过一个工地,看到木板上贴着“募集:大楼油漆工,一小时一千元”,心里说:妈的,只要能有份工作,管它是什么呢。
关忠君敲门进了工地的临时办公室,有个头戴安全帽的中年人正在桌前喝咖啡。咖啡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引得关忠君的肚子咕噜了几声,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午饭。
“对不起,我看到你们招收油漆工的广告,,,”,关忠君用拌拌磕磕的日语小心地问,
“是啊,你想干吗?”,对方问,说话还算柔和,不象房地产公司的那么傲慢。
“我想试试,”
“那你填份表格,”
表格很简单,只有性别年龄地址电话。中年人看着表格,问
“中国人?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你明天来吧,我叫竹内”
没想到这么简单!出了门,走在马路上,关忠君还是有些不相信。找工作难道这么容易吗?还是因为这是为山九仞的最后一篑?
第二天一大早来到工地,竹内领着他更换了衣服,带上安全帽,关忠君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象铁人王进喜了,悄悄举起双臂坐个pose,又象个健美运动员了,胳膊好像也一夜间粗壮了许多。今天是第一天工作,一定要好好干。
新建的10层的大楼不算太高。只剩下8,9,10三层还没上漆。楼顶上放下吊斗,关忠君拿着油漆桶和刷子坐了进去,尽量不往下看,觉得自己象是在腾云驾雾,又象坐过山车,可是不用自己掏钱,挺赚。
刷了一层后,就觉得胳膊举不起来了,感情这体力活不是那么好干的。换了只手再刷,咬紧牙关终于刷完了顶层,关忠君抬头一看:哎呀我的妈呀。原来自己乘坐的吊斗就简简单单地挂在楼顶的一个铁钩上,铁钩还不是全封闭的。这一瞬间关忠君脑袋一片空白,一直等到吊斗被放回到地面他还在发木,竹内过来拍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这种玩命的活挣多少钱也不能干。他告诉竹内,他有恐高症,想换成扛水泥的活,不能的话就不干了。没想到竹内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因为很多日本人嫌水泥包太重不愿意干。其实对关忠君来说每包25公斤不算不重,可是这活拼的是体力而不是性命。
当然你可以想像一个书生扛了一天水泥包是怎么回家的,按照竹内的建议,第一个星期每天干4个小时,等到适应后再干满8个小时。就这4个小时的劳动也已经把他给累爬下了。下午回家时出了车站到家5分钟的路,他走了20分钟,中间在路边坐着歇了5次。
第二个星期开始,关忠君每天来工地抗8个小时的水泥,挣八千日元,然后带着要散架的身体摇晃回家。
第一个月最后一天傍晚,关忠君从竹内手里接过装有18万现金的信封,装进贴胸口袋里,沉甸甸的,不亚于一包水泥。
出了工地,看着西边天上黛色的余晖,他想大喊,把这3个月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重负一吐而光。他又想脱光衣服狂奔,然后直接跳进荒川(流经东京和琦玉县的一条河)去洗尽身上的臭汗。他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里花了120元买了罐可乐来奖励自己,这是他来日本第一次喝可乐。第一口可乐下肚,他觉得浑身都爽透了。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也只能算是世界上第二好的东西了。
在商场买了一大盒澳大利亚产牛肉,100元100克算是最便宜的了,一袋土豆,“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关忠君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过上了共产主义生活!真是太香了,孔老夫子当初绝粮于陈蔡之间后的第一顿,该与我心古今共鸣的吧?
晚上12点多,吴松打工回来,他在新宿的电话俱乐部打工,一般从晚上6点干到凌晨2点,然后在店里坐在椅子上睡到5点,坐早班电车回来,睡一上午,然后去语言学校赶下午一点的课。所以两人很少有时间在一起说话。碰巧今天吴松有事早退,关忠君躺在铺垫上对他说:“老兄,我今天炖了些牛肉,你将就吃点。”
吴松今年已经30了,瘦长个,白白净净的,如果不是生错了性别就可以去当模特了。
“不错,不错,如果再加点姜末,撒点葱花就更好了,不过你火炖得急了地,若用温火慢慢炖得话、、、”,他细声细语地评论。
关忠君笑了:“真扯淡,这是我一个月来第一次吃肉,你别挑了”。
“干吗那么委屈自己?我穷的叮当响的时候米饭没得吃,可是肉却是顿顿不缺的”
关忠君更乐了“你怎么和晋惠帝似的,听说天下饥馑没饭吃,就问何不吃肉糜?”
“骗你干吗?你早问我我可以教给你秘诀地”
关忠君看他眼珠神秘地发着光,也好奇起来:“你说说看。”
“东京有两大公害:鸽子和乌鸦。我当初啊,简单地背个背包,带把米,深夜时到车站月台上,那儿不是有很多鸽子吗?趁他吃米的时候用包一扣就行。用热水把毛一拔,炖鸽子肉很香的哦。有一次没舍得用米,一片烂菜叶就弄到一只。为民除害,为我肚子造福,一举两得地。不过乌鸦太聪明了钓不着地。”
关忠君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感叹地说,“你真是姜太公再世啊。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还兼有胡屠户的手段。”
夜深了,屋檐上挂着半轮明月,关忠君躺在被窝里盯着那月呆呆地看。
星河浮扁月,
夜渡静无痕。
孤寂广寒女,
可思月下人?
陶玉溪怎么样了呢?想起自己3个月来历经的艰辛与痛苦,就差一点没有崩溃。而陶玉溪一纤弱女子可没有本事去工地扛水泥的、、、想到这他有些害怕,得赶快联系到她,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可是对不起她父母临走时让他照顾着些的叮嘱。目前自己首先可以先借给她10万,只要他立住了脚,她也就可以立住了,他不想让她也品尝那种濒临绝地的痛苦。
他忽然发现在东京他并不孤单,他还有一个需要照顾的人。
说起来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人来关心你会消除你的孤独,可是去关心别人同样可以让你感到温暖与满足,而且心里涌起的,更多的是勇气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