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书六记之五 赠诗与毒计 |
送交者: 张王 2005年02月27日21:23:31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
一 赠诗与诗评 几天前,我把这首饱受批评的「诗诗诗诗诗诗诗诗」郑重地赠给了我的网上朋友雪个。 诗曰 诗诗诗诗诗诗诗诗 一只苍蝇嗡嗡嗡嗡地叫 猫却不理他只喊着春天 樱花被劝得自愿的嫁了 微风接着又在窗外留连 那人却早早地上床睡了 说是为了梦早早地醒着 附诗评三则与张王的解读。 第一位仁兄说「感觉」,归结是「抽风」二个字。原文,“感觉象抽风”。 这里的「风」自是取「风雅颂」的「风」,当无二意。「抽」字解起来就有点周折,一则可释哪吒对付龙太子扒皮抽筋的手段,「抽风」即赞此诗深得「风雅颂」要害。一则可释「抽你一大嘴巴」的技能,「抽风」即驳此诗有违「风雅颂」宗旨。语出双关,文孕两意。轻描淡写而下笔千钧,文字技巧之登峰造极,令人叹为观止! 第二位仁兄对以「哈哈哈哈」的四个哈字。原文,“哈哈哈哈”。 四个哈字对七个诗字,字数不工。怠惰!替他补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位仁兄最诙谐。原文,“感觉象把孩子那什么。你听,诗诗诗诗诗诗诗”! 说是「感觉」,其实偏重「听觉」。看诗,不以视觉而以听觉,可见是对诗别有心得。这「听觉」出现的「错觉」,更可见得也很得生活三味。--至于「把孩子那什么」若是吟诗,则「孩子那什么」也就算作画了。这吟诗作画的生活可真是风雅到了十分! 二 赠诗与历史 大凡有文字癖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爱写诗的。 写诗的理由很多,然而最妙的,我以为当属借口送礼,即所谓赠诗者。 盖指名相赠,一来至少可以硬性的抓住一个读者,二来诗瘾如酒瘾,把诗送人,正如执酒相敬,一来一往间,就可以名目堂皇的连作两首! 举例来说,如白居易。 翻开《白香山诗集》,单看那诗题,道是《赠杓直》,《赠能七伦》,《赠王山人》,《靖安北街赠李二十》,《旅次华州,赠袁右丞》,《绝句代书赠钱员外》,《见尹公亮新诗,偶赠绝句》,《寄李十一建》,《寄张十八》,《酬吴七见寄》,《酬赵秀才赠新登科诸先辈》···,正是非赠即寄,其送人成癖也明矣。 其中还有一个用意深刻的题目,并没有明晃晃的缀着赠寄的字样,曰,《梦刘二十八,因诗问之》!赠诗以问,显然一定会有回答,有了回答,当然要对其不解处更复问之,对其解处又不防再加以评之···,这种举一反三的干法,着实有雪个所疑“骗稿费末”之嫌,难怪可以长安居。 白居易一共写了多少首赠诗,因或有散佚,漫不可考。只有一个其夫子自道的数字或许可以使我们斑窥他当年的慷慨,语出《祭元微之文》,说他与元稹,“死生契阔三十载,诗歌唱和者九百章”! 元微之与白居易齐名,并称“元白”,他们二人你寄我送起来,正所谓棋逢对手,妙语如珠落玉盘,赠诗一似银河落九天。说到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元白谁写的赠诗更多一些? 答案是,白居易! 原因不是别的,是因为元稹偶然不幸先亡,而白居易呢,以悼念的名义,上穷碧落下黄泉,又赠了他二首!元微之地下有知,真的要此恨绵绵不绝期了! 光举一个白居易,近乎孤证,而且稿费也少,所以要再举一个! 再举的这一个,是苏州才子,江湖散人陆龟蒙! 同元白一样,陆龟蒙也吾道不孤,他与皮日休为友,世称“皮陆”。一部10卷的《松陵集》,记录了什么叫做赠诗如汪洋! 真的是汪洋,陆龟蒙把诗赠起人来,如天女散花,满地飞红堆积,一点都不吝啬。试举一例,《读襄阳耆旧传,因作诗五百言寄皮袭美》,五百言的长诗,豪迈吧!可是这只是第一招。等那皮袭美接过这一招,陆龟蒙再出手时的第二式,《袭美先辈以龟蒙所献五百言既蒙见和复示荣唱…用伸酬谢》,就有如欧阳峰的蛤蟆功,力道足足加了一倍,计一千言! 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这种笔下千言的干法,并不是惊鸿一现,又如《奉酬袭美先辈吴中苦雨一百韵》,也是一千! 如果说赠诗如敬酒,陆龟蒙以大手笔的身份,却也并非一味只做饮牛饮马之豪饮,他也懂小杯微酢呢。他做「咏酒」的赠诗,一首也不过四十字而已。可是千万不要以为他阁下惜墨如金或是江郎才尽,因为这样一首四十字的诗,分别有酒星,酒泉,酒篘,酒床,酒垆,酒楼,酒旗,酒尊,酒城,酒乡,合曰《奉和袭美酒中十咏》,他一口气赠了十首! 酒瘾加诗瘾,他写的可真过足了瘾!然而,慢来,老夫还意犹未尽哩!所以,我们又瞠目结舌地看到,他赠敬之外更复自饮自酌,又写了酒池,酒龙,酒瓮,酒船,酒枪,酒杯之《添酒中六咏》!这种淋漓尽致的饮法与写法,酒不醉人诗醉人! 除此之外,另如《奉和袭美添渔具五篇》啦,《奉和袭美茶具十咏》啦,无一不是不一而足诗而后已。对了,还有个《奉和袭美太湖诗二十首》,气势之汹汹幸亏是到太湖,若是朝发白帝城,只恐双溪舴艋舟,不堪百万雄诗过大江! 白居易与陆龟蒙们赠诗的吉光片羽,是后来诗人最好的营养。 所以张王也要写,写了也要赠! 然而,张王的赠诗,坦白地说,其实隐着一个毒计! 三 赠诗与毒计 因为看见孙勇进老师鼓吹笔记不惜余力,所以我的《赠诗与毒计》就不能不也引引笔记,以示仰慕其万一。 另,引用的这一则出自中华书局出版的「历代史料笔记丛刊」之《墨客挥犀补遗》。这套书不知道汗青兄有无,若无,请不必买,可以冀希望于孙勇进老师赠送,若有,请不要说,承孙勇进老师再送一套也无妨,盖此书非彼输,不嫌多。 引文是, 沈东阳野史曰,晋桓温少与殷浩友善,浩尝作小诗示温,温曰,“汝慎勿犯我,犯我当出汝诗示人!” “犯我当出汝诗示人”这几个字说的虽然不温情脉脉,但却足以使人顿开毛瑟,深感赠诗之为用,大之矣!盖赠诗原来还可以做威胁利器,一朝入手,看汝还敢犯我哉! 或曰,张王你对赠诗研究的这样透彻,却舍身投木瓜,把诗赠雪个,这种授人于柄引火烧身,岂非不智之极? 呵呵,有此疑者,对赠诗研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说起赠诗研究之其二,适逢其会,不得不附庸风雅地再谈谈显学《红楼梦》! 话说胡适之在《红楼梦考证》里考证作者曹雪芹时,列举了敦诚兄弟的四首赠诗,即, 敦敏 《赠曹雪芹》,《访曹雪芹不值》。 敦诚 《寄怀曹雪芹》,《佩刀质酒歌》(题后自注,雪芹欢甚,作长歌以谢余。余亦作此答之)。 对于四首赠诗,这胡适之博士满是真知灼见,“我们看这四首诗,可想见他们弟兄与曹雪芹的交情是很深的。他们的证见真是史学家说的"同时人的证见"!” 适之博士进一步为我们指出―― “敦诚兄弟送曹雪芹的诗,可以列举雪芹一生的历史如下: (1)他是做过繁华旧梦的人。 (2)他有美术和文学的天才,能做诗,能绘画。 (3)他晚年的境况非常贫穷潦倒。···” 原来赠诗竟可以做史学家说的"同时人的证见",竟可以因此想见受赠者的一生! 受教良多! 现在反观我赠给雪个的《旧诗一首》,不亦如是乎? 坦白说,我的《旧诗一首》其实就是对古代几句诗来个“朦胧”,“不文不白”的翻译。类似的翻译可以参见鲁迅《准风月谈·新秋杂识(三)》。 也就是说,这首《旧诗一首》是属于林颦儿所笑言的“这样的诗,要一百首也有”之一! 一言以蔽之,这首《旧诗一首》既笨且滥,乃是定论! 那么,这样既笨且滥赠诗又与毒计何干呢? 原来我因为一时糊涂,听信了禅人兄的谗言,他说雪个看我文章时,“看一章骂一章”! 饶是张王修养素好,听了这话也不由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因此赠其以诗。 盖此赠诗的作用不是别的,它好比从当年从武松房里搜出的柳藤箱子中的银酒器皿! 须来日,有考证癖如胡适博士者,做起《雪个传》时,或难免会蹈当年之覆辙,用我的这首赠诗来考证雪个的一生! 呜呼! 赠诗之毒,其妙如斯! 正是,“汝慎勿犯我,犯我当赠汝以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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