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草：轉發兩文。本人看法傾向於前文。不認同後文“學校沒有過錯”的說法，且那文有替官方洗地之嫌。但文中提供的一些詳情，有助於了解事件的全貌和國內各種關係的扭曲。

從張醫生的獨力難支看成都49中的冷血麻木，醫心不仁，師道盡毀

Original 沉雁 以斯貼 Yesterday

【https://mp.weixin.qq.com/s/6_5od7TvLASC53bBHuJVLQ】

文|沉雁 

張煜，一個響噹噹的名字，他是北大三醫院一名醫生，他以一己之力揭開過度醫療的頑疴黑幕，但他的壯舉卻遭到了同業的系統性阻擊。

成都49中，5月9日，一名高二男生在晚上6：40從知行樓高空樓道墜落，但晚上8：30救護車才到，9：30才通知家長直接去殯儀館。家長要看監控錄像，恰好墜樓那段視頻缺失，最後乾脆不讓家長再進校門。17歲的孩子是怎麼死的？家長是呼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成都49中的冷血麻木令世人心生涼涼。（下圖是墜樓學生媽媽發的微博）

之所以我將兩起焦點事件放在一起寫，就是因為這兩起事件都涉及兩個非常特殊的群體，一個是拯救生命的醫師群體，一個是塑造靈魂的教師群體。

美國有個社會學家名叫費斯丁格，他說：“一個社會無論多爛，只要這三種人恪守職業底線，律師、醫師、和教師，就是一個有希望的社會。”

同樣是成都，有個西南民族大學，好像是年初1月，一群大學教授在校門口舉牌子討要績效工資。

你們看，誰說大學教授就膽小如鼠？只要少了三瓜兩棗，他們都是很勇敢的。

還是成都，有個四川師範大學，裡面法學院有個庹教授，並且是新聞傳播學和法學雙料博士後，他更勇敢，因為自家被強拆，他就跳樓了。

我相信，成都49中也不例外，如果少了三瓜兩棗，或被強拆了三磚兩瓦，裡面的教師肯定也是有脾氣的。

但是，如果學校出現了學生異樣跳樓事件，再也沒有一個教師站出來了，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站在石頭一邊如何對付雞蛋。別說恪守教師職業底線，就是最起碼的做人悲憫心也蕩然無存。這師魂？這師品？這師道尊嚴？上帝看了都會掩面而泣。

教師群體如此，醫生群體更是過之而無不及。

從十年前走廊醫生的孤苦落寞到今天張煜醫生的獨力難支，最熟悉醫療黑幕的醫師群體沒有一個站出來聲援和助力。但是，如果出現了醫鬧，所有醫師都站出來了，他們一定會對患者發出同仇敵愾的討伐聲。這醫相？這天使？這懸壺濟世？這讓“醫者仁心”四個字情何以堪！

1987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授予給了一位俄裔美籍詩人，他的名字叫布洛茨基，他說：“無論在生活中還是在紙張上，無論是通過行為還是藉助修飾語，能讓一個人保持住尊嚴的東西：只有善良和斯文。”

你們看，今天這兩個群體善良麼？斯文麼？斯文掃地，這個成語就是老祖宗為今天的這兩個群體量身定做的尊嚴標籤。

張煜醫生的振臂一呼，你以為僅僅是在為患者群體謀生機？不，不，不，張煜醫生是在為整個醫生群體找回一絲尊嚴、挽回一絲體面、拉升一絲職業倫理底線。但整個醫師群體鴉雀無聲，他們的尊嚴是年入百萬，他們的體面是熱烈祝賀胸外科手術突破1000例，他們的職業倫理底線是開膛剖肚之後再問患者交不交錢？

行文至此，成都49中墜樓事件的聯合調查結論出來了，結論就七個字“因個人問題輕生”。

既然學校這麼乾乾淨淨，為什麼監控就缺失因個人問題輕生的最關鍵部分呢？為什麼要威嚇學生誰說就開除誰呢？為什麼不讓家長看一看兒子的墜樓傷情就直接叫去殯儀館領骨灰呢？為什麼6：40墜樓卻在9：30通知家長呢？如此多的疑惑，調查組卻視而不見，這是一個多麼神奇的調查組。（下圖是墜樓孩子媽媽對調查結論不認可）

我今天不想對調查組說三道四，我還是把希望寄托在49中的教師群體身上。

同樣是布洛茨基，他道出一個社會遍地是災的隱秘真相是：“惡無處不在，原因之一是，它往往會以善的面目出現。”

醫師，教師；教師，醫師。無論其形象已經崩潰到何等不堪，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任何患者見到醫師，依然會將其信任為白衣天使，任何家長將學生交給老師，依然會信任老師能將自己的孩子視同己出。

就憑家長這份毫無條件的信任，49中的教師也不應該毫無顧忌地搗碎自己“善”的面目。天理在頭上，三尺講台照日月，師道在心中，一條教鞭指乾坤。這事兒，你們不站出來道出17歲孩子的墜樓真相，你們不但愧為人師，也愧為一個人字。

關於成都49中事件的一手資料

Original 熠傑 熠傑 Today

【https://mp.weixin.qq.com/s/joDG_PUwCW0hSYesrdQSIw】

成都49中這個事兒鬧得很大，鑑於網絡信息混亂，我一開始就在觀望，對於逝者的父母，我們有必要給予足夠的關懷；但對於學校，我們也不能胡亂潑髒水，所以在官方通報之前，我只能保持沉默。

5月11日，成都市成華區聯合調查組發布了通報，認定逝者是高空墜樓致死，而墜樓屬於個人行為，未發現學校存在體罰、辱罵學生等失德情況，基本判斷是逝者因個人問題輕生。

在官方通報發布之後，大家很不淡定，紛紛指責政府拿網民當傻子，有人在網上炮製了關於化學老師的陰謀論，這些言論頗具煽動性，很容易誤導不明真相的群眾，好在我昨晚親自聯繫了死者母親，做了一手調查，我認為今天有必要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首先要表明的是，作為逝者的母親，她內心悲痛是很正常的，我們無法要求她情緒平穩，冷靜面對現實，那是一種苛責。

其次要表明的是，我的文章內容皆為當事人在電話里親口所述，我不會帶有任何立場，作為媒體人，我的職責是展示真相，如果為了安撫逝者的母親就迎合她跟網民的情緒，那是對讀者不負責任、對49中的老師不負責，對成都不負責任，更是對社會不負責任。

昨晚凌晨，我帶着同情和悲憫之心聯繫了死者的母親，這個電話是她在微博上公開展示的，看到她的微博之後，我的第一反應也是憤怒，我覺得校長為了甩鍋無所不用其極，學校為了平息輿論做出了泯滅人性的舉動，但電話溝通之後，我無法相信她在微博上的發言。

大家對事情的爭議點主要有幾個，第一個是監控，據逝者母親所說，她5月10日上午去學校看了監控，唯獨事發那一段沒有監控，其言下之意，學校幹了見不得光的醜事，故而刪除了關鍵信息，這造成了輿論的震動，我在電話里向她確認此事，她堅稱監控是拼接的，她不信監控。

出於嚴謹的態度，我問她有沒有什麼證據能證明監控是拼接的，她說沒有，然後詢問我有沒有方法能判斷監控的真假，我說監控畫面的右上角通常都有時間，比如下午4點半是16:30，只要時間是連續的，那監控就不存在拼接，結果她說她也不知道，還問我怎麼看監控，我一下子就驚了。

作為在不同場合看過多次監控的人，我覺得很神奇，所以我問她，你孩子是怎麼死的，你到底看到沒？她說孩子是自己跳樓的，從教室衝到過道，但之前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學校給的監控片段不夠長。

聽她這麼一說，我很自然聯想到可能挨了老師的罵，被當眾羞辱之類的，畢竟人不會無緣無故自殺，總得有個導火索，所以我就問她，那你的孩子會不會跟老師有衝突，比如被體罰過，她還是說不知道。

我告訴她，我說我可以幫你，但你得告訴我有價值的細節，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想幫你維權都沒辦法，於是她告訴我，5月10日是她老公去的學校，是她老公看的監控，她本人壓根就沒去，而她老公無法接受現實，情緒很崩潰，回到家跟丟了魂似的，看過的監控都忘了， 所以她是真不知道。

我很無語，說那你就是在微博上說謊了，我理解你的崩潰，你就說你知道的吧，於是這裡牽扯出第二個問題，她在微博上說她進不了學校，見不到班主任，學校也沒有任何正面回答，但她在電話里說校長跟她做了很長時間的工作，但班主任至今沒有見到，見不到班主任就是學校推卸責任。

我說校長是最大的，班主任正在接受調查，校長親自安撫你是對你的重視，這沒啥問題，她說校長有好幾個，校長出面不算什麼，我說校長只有一個，副校長才有好幾個，她說對的，一開始是副校長接待了她，後來是正校長接待了她，但都沒有給出任何說法，就說在調查，不知道孩子怎麼死的。

我問她，你老公呢，你老公去學校看了監控，他應該跟校方溝通了很久，他那邊怎麼說？她說校領導跟她老公談了6個多小時，但她老公精神狀態不好，回家之後啥也說不出來，整個人很恍惚，問他什麼他都說不知道，然後說警察素質很低，對路過的大媽態度很兇什麼的。

我說我需要了解真相，需要弄清你兒子為什麼自殺，警察對路人凶不凶跟這件事無關，她就說她懷疑我是政府派來的，我在幫學校說話，搞得我很無奈，然後就是我還得到了殯儀館的信息，這是第三個爭議點。

逝者的母親在微博上說他兒子6點40跳樓，救護車8點半才到學校，到學校的時候她兒子已經停止了心跳，救護車沒有去醫院就把她兒子直接拉去了殯儀館，然後沒有提火化的問題，讓網友以為學校讓殯儀館擅自火化，這激起了民眾的憤怒。

但據49中附近的市民所說，他們7點左右就看到救護車進學校了，殯儀館的車才是8:30到的，從我個人的生活經驗來看，救護車絕不可能直接把人拉去殯儀館，絕不可能。所以我的推斷是，救護車7點左右趕到之後，工作人員對孩子進行了現場搶救，但搶救無效，只能宣布死亡，隨後學校通知了殯儀館，然後就把孩子拉殯儀館去了。

而且殯儀館從來沒有擅自火化，孩子的遺體至今還在，他的母親在電話里告訴我說她們去殯儀館看了，但只允許看孩子的臉，不允許搜查孩子的身體，所以她篤定是孩子遭受了虐待。

從她的話中，我感覺她對法律程序缺乏了解，這種事情需要相關部門處理，死者的遺體不能被任何外人接觸，這是為了避免有人影響法醫的鑑定，從7點左右救護車進學校來看，我認為學校的應急措施是到位的，絕不是網上盛傳的過了兩個小時才叫救護車。

包括她說學校不讓進，其實副校長和校長都接待了她，他老公還進去呆了6個多小時，所謂的不讓進可能是在晚上放學之後不讓進，而在5月10日，也就是事發的第二天，該處理的流程學校都完成了，既然有領導親自接待，也調取了監控給她老公看，那就不存在她提到的那些問題，所以我認為是她接受不了現實，故而遷怒於學校。

在這件事情上，法律程序和情感支持需要同時運作，前者是學校、公安、教育局的工作，後者是媒體、大V甚至每一位公民的工作，兩者不能混在一起，儘管真相很殘酷，但我們不能僅僅因為同情死者就毀掉一個學校，就拿探視遺體來說，非正常死亡案件的屍體本就不該讓家屬探視，一般是警方調查後拉到殯儀館，經過申請才能看遺體，殯儀館允許當事人看孩子的臉已經是網開一面，包括監控，這個也需要警方查看，不然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

接下來是第四點爭議，也就是死者母親在微博上說的水很深，據她自己所述，學校已經想好了對策，說不怕鬧，不怕輿論，想一直耗着她們，說媒體敷衍自己，沒有媒體願意發聲。

我在電話里問她，你為什麼說水很深，你是如何判斷出來的，她說有其他記者聯繫過她，溝通之後，記者說水很深。

我說根據你對我透露的內容，我沒覺得任何地方水深啊，其他記者怎麼會覺得水深？她說這還不深？學校都不讓學生說話，也沒有媒體願意站出來幫她，我頓時無言以對。

可能這位母親比較普通，沒見過什麼叫水深，學校不讓學生說話是正常管理，因為學生心智不成熟，看到的東西很片面，讓學生亂說必然導致謠言傳播，還會占用本該用來學習的時間。

包括說學校耗着她，從5月9日晚上案發到5月11日早上通報調查結果，整個過程就用了1天半，我認為已經是神速了，不存在耗的情況。

現在的政府做事非常謹慎，很怕攤上事，如果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可能是教育局、公安局、學校、政法委、宣傳部聯手掩蓋，哪個領導會為了幫個中學老師毀掉自己的仕途？輿情鬧得越大的案子，有關部門越不敢亂來。

從過去的經驗上來，官方通報的公信力是非常強的，基本都還原了事實，很多人說學校能量大，學校也就是有招生的權力，在孩子父母面前牛逼，公立學校歸教育局管，教育局歸省教育廳管，教育部門在各大部委中非常弱勢，成都最頂級的4、7、9三大中學都很難讓強勢的公安局、宣傳部、政法委聯手包庇自己，更別提普普通通的49中。

至於知乎上不允許匿名回答問題，這個設置是對的，一旦匿名，會有很多人胡編亂造帶節奏，成年人需要為自己的言論負責，現在任何平台都是實名制，這很大程度上防止了謠言的傳播，謠言對社會的殺傷力有多大，我舉個例子你就懂了。

2020年5月30日，廣州的一則校園新聞也上過熱搜榜首，最初說的是老師體罰學生，讓孩子跑了10圈操場還扇耳光，導致孩子吐血，結果調查結果出來才知道是家長編造信息並僱人進行炒作，從而達到迫使學校開除老師和索賠的目的，這完全是家長和老師的私人恩怨。

可能是家長和老師在溝通中出現過衝突，家長一定要報復老師，故而謀劃了造謠生事的操作，調查結果出來之後，該家長被刑拘，但最初的輿情我記得很清楚，網民把老師和學校罵得狗血淋頭，得知學生吐出來的血跡是化妝品之後，網民又紛紛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說被消耗了同情心。

此外， 我還聽說某學校一男生心臟不好，上廁所不小心滑倒，把自己摔死了，事後家長把棺材放在校門口，天天放哀樂、撒紙錢，陪着鬧事的七大姑八大姨開口就要錢，要學校賠一百多萬。

縱觀過去發生的種種案例，公眾被當槍使的事情我見得太多了，大家對正規流程不熟悉，總是被情緒帶着走，49中這個事在我看來非常清晰，學校沒有過錯，但在人文關懷上可能有所欠缺，不管學生是因為學習壓力過大而自殺、還是因為被老師批評之後承受不了而自殺，甚至是因為家庭矛盾自殺，學校的善後工作都需要提升和改進。

中國的人觀念是死者為大，這個沒問題，對於死者的母親，我們不能強求什麼，大家能安撫則安撫，只盼她儘快從失去孩子的悲痛中走出來，但對於學校，我們同樣不宜苛責，謠言對學校的殺傷力是毀滅性的，只有辦過學的人才知道管理學校的難度，如果官方通報讓你滿意則以官方為準，官方通報讓你不滿則以小道消息為準，那就是妥妥的雙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