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刚刚分到北京的一所高校, 但在当时出国热的潮流推动下, 我也开始办起了到加拿大读书的手续. 事先请教了朋友关于出国读书的许多问题, 并做了各方面的准备,自我感觉还是很有信心的. 未曾想到刚开始办, 第一步就卡在我们系主任这一关口上了.
系主任姓张,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 中等身材, 刚开始发福.由于当时刚刚改革开放, 所以系里由他这样一个搞行政的人来领导. 他说起话来总是象在做报告, 透着领导的尊严. 特别是在我们这些年轻助教面前, 更是难见一丝笑容. 为了这次谈话我做了大量准备, 什么”为了学校的未来发展, 我们应该出去走走” 等等. 知道这是一个硬骨头, 也只能是赶着鸭子上架了.
我想如果把谈话选在他的家里, 也许会容易一些. 当着他的家人, 系主任可能不会一点都不给面子的. 哪知道他原本略有些松弛的脸, 一听到我说准备申请出国马上又紧绷起来, 变得比原来更加铁青. 容不得我发挥那精心准备的台词, 便用他一贯的坚定口气回绝了我的请求:” 你刚到咱们学校不到一年就想出国? 没门儿! 只要我当一天系主任, 你就别作这个梦.” 也不管他的家人就在旁边, 把我赶出了他的家门.
由于当时还没有送礼的风气, 我又是刚到那个学校, 没有什么人事关系. 虽然绞尽脑汁, 设想了许多曲线救国的方案, 比如接近他的太太和女儿等. 系主任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干脆把我派到院外去搞社会调查. 把我打入另册, 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碰过多次钉子后, 真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山重水复疑无路,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事情突然发生了转机. 一天, 妈妈三步并两步地跑进来告诉我” 有希望了! 有希望了!” 原来妈妈任教的中学中有一个在食堂卖饭票的老太太, 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 矮矮胖胖的, 花白稀疏的头发已快盖不住头顶, 见了所有的人都主动热情打招呼. 由于刚到这个学校工作, 所以很少有人特别注意她. 无意之中听说她的先生正是我们学院的副院长, 妈妈就抱着一线希望找她帮忙. 竟想不到她一口答应, 并打了保票” 小张是我们家老李过去的秘书,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您就把一百个心都放回肚子里, 静候佳音吧”.
当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敲开系主任的家门, 令我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 他一看到我马上一改以往那冷若冰霜的面孔, 那满面春风的笑容, 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门. 他一拍大腿说:”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认识咱们李院长夫人呢?! 否则你也不用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呀!” 他顾不上我那呆若木鸡的样子, 双手紧紧拉着我, 两眼放光, 象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说了许多热情的话, 并且大喊他的女儿出来给我沏茶. 还把我介绍给他的女儿:” 这是我们系里的助教, 正在办理出国手续, 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你们年轻人共同语言多, 以后可以经常到家里来坐坐, 千万不要客气.”
那天我走出系主任的家, 真是找不着北了. 当时就有一个感觉,原来灰濛濛的北京天空, 那天真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