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度又有序的寬容----東海客廳論寬容

余東海

【東海律】儒家寬不寬容？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原則是，寬容民眾，不寬容官員；寬容過失，不寬容罪惡；寬容小罪，不寬容大惡；寬容悔罪自新者，不寬容怙惡不悛和十惡不赦者。

【特色】儒家的寬容自有特色：寬容小人不寬容惡人，法律上寬容惡言不寬容惡行；寬容非禮不寬容非法，政治上寬容民眾之非禮，不寬容精英之非禮。例如，對於山巔罪巔婦罪，非法不僅無罪，恰是一種光榮。注意，這裡非法之法，指良法正法，對於惡法，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邪惡必須受到批判，罪惡必須受到懲罰。以正知正見批判邪惡，是文化人的天賦使命；以義刑義戰懲罰罪惡分子，是政治家的應盡責任。

【王道】王道政治和中華文明的四大特色：教化和刑法並重，寬容有正義相伴，平等與差等互補，自由與秩序雙優。

【自由】罪有兩種：一種是法律意義上的罪，罪惡的行為；一種是道德意義上的罪，過失和錯誤。兩者性質不同，處理和懲罰方式也不同，前者依法懲罰，後者依禮處理。禮不下庶人，對民眾的過失，政府只能引導，無權懲罰。即使對於精英，儒家也有一定的寬容性，對於無傷大雅，無害於民，沒有造成什麼後果和不太嚴重的過失，儘量從輕或不予處罰。若能過而改之，就更值得肯定。

【態度】異族和異端，都有正善與邪惡之別。對於正善的異族和異端，理當予以相應的寬容和尊重。對於邪惡的異族和異端，該批判就批判，不可縱容，該防範就防範，不可鬆懈。邪惡的異族和異端都會製造災禍，而且，異端之禍往往大於異族之禍。暴秦、長毛和紅毛，就是中國古來最大的三次異端大禍。

【復仇】大仇不報，父母兄弟之仇不復，那不是寬容厚道，而是逆天悖道喪心滅性，是非人化的表現之一。面對殺父殺母殺兄弟之仇而無動於衷者，若非成仙成佛（假的），就是禽獸不如。這也是極權主義勢力得以猖獗和維持的重要原因，因為它們知道，無論製造多少冤假錯案都沒關係，沒有後顧之憂。

【廢死】在罪惡叢生、大罪頻發的社會和國家，倡導廢死，無異於對罪惡的縱容和對受害者的冷漠。這是婦人之仁和聖母心態，與聖人思想、王道原則格格不入。王道非常寬容過錯，絕不寬容罪惡，對於大惡大罪，主張義刑義戰。亂世重典，嚴懲罪惡，就是一種替天行道。

【婦仁】世俗婦人之仁和西式聖母之心，都靠不住，因為無恆。她們常常寬容溫柔過度，但若受到某種刺激，往往會變得狹隘嚴厲，從婦人之仁、聖母之心變為婦人之毒和納粹之酷。尤其是某些聖母婊，之所以高舉寬容博愛的旗幟，只是出於對輿論的討好，利用“政治正確”沽名釣譽。而輿論與小人一樣無恆。

【婦仁】婦人之仁、聖母之態的某些美西極左政客，是邪惡勢力天造地設的配套，不是同謀勝似同謀，不是幫凶勝似幫凶。政治必須懲惡罰罪抑惡揚善，這些聖母型政客正好相反，寬容邪惡，苛刻正善，助惡罰善。它們強調包容，對安提法、黑命貴、兩極主義和宗教難民等等，大肚能容，大愛無疆，重罪輕罰，甚至勾勾搭搭同流合污；對正派人士則充滿歧視和敵意，善於責備勇於鬥爭，睚眥必報毫不容情。烏乎可！

【歷史眼】兩極主義都是極不寬容、極端小氣的鬼，都不允許批評異議，更不允許侮辱，批評異議和侮辱，都屬於犯罪行為。於極權主義政治，批評異議侮辱，有煽動顛覆罪伺候，現在又增加了一個侮辱英烈罪。於極端主義宗教，其教義教法教主都是不容批評異議的，遑論侮辱。這方面儒家截然不同，對於侮辱聖人和歷代先賢者，可以輿論批判和道德譴責，不能政治迫害和法律懲罰。

【苛責】君子或無大過，但難免偶犯小過和不謹細節。以細節衡量君子，便是苛責；以細節衡量一般好人，更非所宜。而這恰恰是世俗通病，對盜賊惡棍無限寬容，殺人放火，無不可恕；對正人善人無限苛刻，吹毛求疵，雞蛋裡挑骨頭。

【態度】我說“對於惡意攻擊，毫無必要理睬”，僅限於語言和道德層面的攻擊。這種攻擊無傷君子之大雅。對於暴力攻擊或其它有明顯危害的攻擊，當然應該以直報怨。另外，對於過錯和罪惡，儒家態度也大不同。對於過錯，不妨寬恕；對於罪惡，禮當懲罰。義刑義殺義戰就是懲罰大罪大惡的三種重要手段。

【寬嚴】儒家論人，既寬又嚴。不苛責於人，不遺人之善，人有一言一行之善，便可贊肯，此為寬。同時，如理如實，堅持道德標準的中正，不輕許人以仁和聖，此為嚴。唯有仁本主義者，才是仁者；唯有德智俱圓的境界，始為聖境。將一般士君子抬舉為聖人，那不是寬容，而是對聖德聖境的貶低。在野廳友言：“百年以降，國難、世風與學術大變，群而渴望聖人出世之心情可以理解；然須先知士君子為何，然後方可進而知賢聖為何。所謂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不然，則如有左派奉毛為聖人，有右派奉孫為聖人；儒家一陽來復，有學者奉康有為為聖人，固比奉毛、孫為聖好得多，然亦不是。”

【寬嚴】從善如流、疾惡如仇是君子和王道的一大特徵，責善過嚴、懲惡太寬則是自由人和自由政治的通病。例如，某些自由派對儒家苛責無已，無限上綱；對秦法家和馬主義寬容無限，頗有肯定。這正是人本主義道德資源不足的表現之一。這方面耶教也不行，耶穌主張只有沒有犯過錯誤才可以懲罰罪人，又強調以德報怨：“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這些都是婦人之仁和聖母之態，或縱容罪惡，或有違以直報怨的正道。

【東海曰】儒家的寬容有度又有序。寬容民眾但不寬容官員，這是有序；寬容過錯但不寬容罪惡，這是有度。對於弱勢群體，道德問題、禮儀問題高度寬容，罪惡問題則嚴肅處理。無論強權弱勢，只要作惡犯罪，就是罪惡分子，或法律解決，或戰爭解決。懲罰罪惡的法律和戰爭，就是義刑義戰。

【自由】寬非自由，但與自由密切相關，精神相通。寬者，寬容、寬仁、寬大、寬厚也。孔子說：“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居上者寬，民眾自由度就高。保和群友言：“孔子所謂寬以得眾，也是指自由的環境能培養、留住各種人才。”居上者寬，也是仁政的基礎之一。子張問仁，孔子說：“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五者指恭、寬、信、敏、惠。五者各有功效，寬則得眾，寬就能得到眾人的擁護。

【新王道】主體文化唯儒獨尊，不容雜染；意識形態道德唯一，高度醇潔；政治禮場莊嚴肅穆，高度有序；文明市場從善如流，海納百川。社會形態廣大寬容，高度自由；思想市場百花齊放，百鳥爭鳴。

【寬嚴】儒家寬不寬容，不能一概而論。說不寬容很不寬容，說寬容又很寬容。例如，對自己高標準高要求，很不寬容；對他人無可無不可，很寬容。春秋責備賢者，很不寬容；見人一善而忘其百非，很寬容。禁止官師非禮，很不寬容；禮不下庶人，很寬容。論道論理，泰山岩岩，繭絲牛毛，辨析精微，一字有誤，也不放過，堅持真理，寸步不讓，堅持中道，寸土不讓，很不寬容；高度尊重他人的言論信仰自由，儘量維護反對派批評異議的自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很寬容，比自由派更寬容。

【儒耶】耶教徒喜歡講尊重和愛惡人，有違人情。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這才是人之常情，人間常道。對小惡不妨有所寬容，對大罪必須依法懲罰，該殺則殺，以生道殺之。如果一定要說愛惡人，這就是最好的愛，恰如其分。

【媒體】有句話說：“媒體越乾淨，社會越骯髒；媒體越骯髒，社會越乾淨。”這裡骯髒是形容批評異議和負面信息很多。當然，不同媒體有不同要求，自由媒體寬容有度，並非越骯髒越好。但是，寧可骯髒，不可乾淨。否則就不是媒體，而成了官媒和極權主義的宣傳品。

【新王道】大多數人的成長都不可能一路正確，永遠不犯錯誤的人很可能是永遠長不大的人。吾以為，有志之士固然要勇於改正錯誤，但也不要怕犯錯誤。而為人上者包括為人父、為人師、為人君者，不要怕子女、學生和廣大臣民犯錯誤。對於沒有危害或者危害性非常有限的錯誤，不妨從寬處理，或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言論錯誤，更當大肚能容，必要時言論糾正既可。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 （《論語八佾篇》）為人上者如果不寬大，無足觀也。2022-5-11余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