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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內部電影”之旅
送交者: 羽華 2006年09月19日09:39:59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 北京有許多地方放映進口電影。 這種電影不公開對外,買不到票,以“觀摩”影片為名,一般稱為“內部電影。“ 這樣,誰有路子,誰就能找到票,大快朵頤。也算是當年的小小腐敗之一了。
我當年也看了不少這種內部電影。

第一次看時,太興奮了,就急急忙忙騎車去紅塔禮堂。 匆忙中竟忘了帶眼鏡。 那時近視還不太厲害,但要看電影足夠模糊了。一禮堂的人,加了座還不夠,有人就站着。開演之前不知看什麼,放映員也不知道,要看今天弄到什麼片子。那天放電影沒有人拿着麥克翻譯,法文,不懂,但我讀過“一千零一夜”,知道那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的故事。那法國著名的喜劇明星演的阿里巴巴在我的近視眼裡象個笑笑的駱駝,漂亮的女演員扮的女奴卻讓我驚艷得傻了,大家也一樣,當她眯起雙眼、努出紅唇、舞動着豐滿的身體跳起肚皮舞的時候,全場靜得象沒人一樣。和我一樣,肯定這兒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在銀幕上看到如此性感的畫面,雖然現在看來這電影根本夠不上限制級,但那時候可象炸彈一樣,把看電影的人都炸蒙了。

有次是在首都體育館裡看電影,上萬人象觀看體育比賽一樣,盯着遠處那一小塊銀幕看上幾個小時。

兩個電影,一個三十年代的黑白片,一個八十年代的彩色片。黑白片是好萊塢的“瑞典女王”,大家那時對嘉寶高貴的冷美人造型並不那麼欣賞,倒覺得遠不如“羅馬假日”中的奧黛麗·赫本的小模樣漂亮可人兒,不過電影倒是看慣的情節片,有個不斷推進的故事,還覺得不錯。那彩色片就不同了,現在知道是一位瑞典著名導演的代表作之一,是個仿童話的片子,抒情而略帶憂傷,那種淡淡的北歐風格,沒什麼故事,始終就是兩個男孩子幻想自己在中古世界裡.這種電影哪是當時中國一般觀眾能看的呀,大家在椅子上都坐不住了,聊天的、睡覺的,好象永遠挨不到電影結束。我其實也一頭霧水,沒有被這種風格的電影訓練過,腦子亂,加上生硬沒色彩的同聲翻譯,更難進入,好在電影是視覺藝術,清淡、唯美的畫面還是能享受的。

現在這事說起來真是幽默透頂,選片子的人一定是看見兩個片子都跟瑞典有點關係,就拿來一起放,其實根本南轅北轍嗎,一個是大眾商業片,一個是小眾思索片,怎麼能炒到一鍋裡頭呢?不過那時候就是這樣,對於文化,大家長期饑渴,能撈着什麼都先吞下去再說。

看這部好萊塢1945年的黑白片“空谷芳草”時應該是七十年代末,之所以也算到八十年代來,是因為它在我的個人文化坐標上屬於八十年代。

一個半小時中,美麗的嘉遜扮演的女主角幹了什麼好象都沒注意,一直被派克的磁場籠罩着。雖然電影中的愛情戲那麼乾淨,故事內容本身就是隱忍、克制的默默深情不說,高潮的地方也就是中規中距地、衣冠齊整地接了一個吻,但他射出的魅力之箭卻足以讓人精神略微癱瘓,電影散場後我先是傻在座椅上,出去後又糊裡糊塗半天找不着自行車。

後來知道這電影是派克的成名作,他從此走上星途,可即使是這樣,要是現在讓我看這麼一部電影我得下一會兒決心,看着也不見得有多動心,可能反而會覺得這種典型的好萊塢類型片實在假得很。但在當時,十七、八歲的少女對愛情和愛人的全部浪漫想象,都可以從個子高高、笑容動人、看人時愛微微抬高右眉的派克那裡找到答案。

上海作家程乃珊曾寫過一篇文章叫“你好!派克”,裡面講到她少女時代非常迷戀派克,把一本有他“百萬英鎊”劇照的雜誌珍藏在身邊,不期在文革中被一個女紅衛兵扔進了火里,她當時真想揪住她問:“你有過夢中的白馬王子嗎?”後來當又能在銀幕上看見派克的時候,她已經是中年人了,再沒有以前那種感覺。真的,我也慶幸是那時看的這電影,讓它的印跡打在人生之書應該在的那頁上。

小西天的電影資料館影廳在當時算很高級的了,還一般不對外,更有了點貴族氣。每次得到那兒的票時特興奮,片子新、翻譯好(有的有字幕)、座椅舒服。

聽說過法國新浪潮電影什麼的,也知道著名的特呂弗,他的電影卻是第一次看,“最後一班地鐵”,1980年拍的,就是說剛出爐不久。

雖然後來明白這電影與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那批真正新浪潮電影並不太一樣,但當時給我的衝擊還是不小。也有傳統的敘事手法,細節也豐富,卻有讓人一時抓撓不着邊沿的感覺。說是一個故事吧,好象有頭無尾;以為主人公的行為要向這個方向發展了吧,卻又滑向了另一邊;價值觀也有點模糊。看完電影后有一種挺悵然的感覺,因為似乎連故事是怎麼回事都沒太搞清楚,只牢牢記住了扮演女主角的卡特琳娜·德諾芙。她年輕出道時演的“驢皮公主”我這之前看過劇照,很漂亮,但跟這部片子裡人近中年的她沒法比,在這片中她就是法式優雅的化身。

現在對“最後一班地鐵”這種本質上的作者電影已經很習慣了,就是充滿懷疑、就是模稜兩可、就是結局難說,一如生活本身一樣。

我看的第一部瑞典電影大師英格瑪·伯格曼的電影,竟然是他1982年拍的收山之作“芬尼和亞力山大”,這電影得了1984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

得獎在他是家常便飯,他的幾乎所有電影都得過獎,但它們都不是大眾娛樂片,而是一般人覺得相當晦澀的所謂哲學電影。看他的電影就好象在看着他在與自己交談,探究生與死、人與上帝、人與人的疏離、個人精神的孤獨等等,而且他早期的電影都以相當冰冷、凌利的方式來表達這種探究,象“野草莓”、“第七封印”之類的,沒有什麼一般意義上的娛樂因素。

不過“芬尼和亞力山大”卻跟他從前的電影不一樣,沒有大段戲劇樣式的對話,沒有仿佛跳出圈外的評論性語言,而是慢慢地,以小男孩亞力山大的視角講了一段發生在一個家族中的故事,行雲流水般自然、優美,很多鏡頭令人心醉神迷,而那些思考就融在情節和細節中,既好看,又意味深長。

看完電影出來,感到某些東西發生了變化,好象剝離出一個新的自我,目光明亮、頭腦清晰、思索綿綿。現在明白,從那天起,我開始真正進入了哲學的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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