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子的大管家二管家已嚴厲禁止下人再議論偉巒少爺的事, 並宣布, 如有違令者, 重重責打不說, 還要趕出大宅. 一時明面上的指指點點嘀嘀咕咕都風平浪靜了,可暗地裡的陰風好象更盛了. 老爺整天黑着臉, 話也不說了.

這天月亮好, 如眉漫步踱到小葡萄園, 想幾天沒見吟園了, 家裡出了這麼大事, 難道她只是忙着自己轉嫁去陳家的嫁妝嗎? 還沒進門, 冷不丁黑影里一個人現身出來, 大聲叫着:

“ 哎蚴! 是表小姐呀! 地滑, 小心別摔着!”

如眉定睛一看, 原來是跟大奶奶的吳媽. 她心裡奇怪, 嘴上笑着答:

“您自己多當心, 我沒事.” 說着就往裡進.

吳媽又 ”哎蚴” 一聲, 這下好象是她真要滑倒了. 如眉趕快過去扶了一把, 側眼瞄見一個快速移動的黑影順內院牆邊一下就不見了. 如眉不禁暗暗稱讚: 好身手!

吳媽說: 經過這小園, 不小心歪了腳脖子, 正趕上表小姐過來. 如眉站在門口看着她一拐一拐地走了. 她進了門又出來, 看見吳媽在月光下健步如飛地順着碎石路往蓮花院方向走了. 如眉笑笑, 又搖搖頭, 這次是真進去了.

吟園穿着一身淺寶藍的家常旗袍悠然地歪在床上, 桃心木小茶几上有兩杯沒動過的茶. 吟園見了如眉不緊不慢笑吟吟地說:

“問候表小姐, 表小姐近來可好?”

如眉上去把她拉起來:” 你還有心玩笑! 偉巒的事到底怎麼辦嘛.”

吟園一聽提起偉巒, 臉上的笑容暗了下來, 輕聲嘆了口氣:” 聽說二姨太想帶少爺回山西娘家住一段, 山西的老太太倒是願意, 可老太爺不答應, 放下話了: 嫁出的姑娘潑出的水, 好死歹活都是伍家的事了.”

如眉這才知道, 當初二姨太的娘家着了伍老爺的道, 把個活生生的千金小姐硬是送去當了姨太太, 但一來惹不起伍老爺, 二來也丟不起那個人, 只好啞巴吃黃蓮, 打碎了牙往肚裡咽. 為了在人前撐場面, 跟山西那邊的親戚朋友都說是嫁到舊京城大富大貴之家做太太了, 且生下伍家唯一的男丁. 這聽起來要多風光有多風光, 在親朋面前掙足了面子.

可現如今, 這邊的風聲也傳回去了, 老太太想到女兒的處境, 哭得搶天呼地的. 老爺鐵了心, 寧肯女兒不要, 也不能敗壞了家門, 一應家人都不許向外人透露半點口風.

如眉想了想, “ 索性讓偉巒出去, 做個生意什麼的, 也是條生路啊. 要不” , 如眉腦子一轉, “ 他不是挺喜歡桂子的嗎, 讓他們招個上門女婿不就得了? 這樣姑父眼不見心不煩, 豈不兩全其美? ”

如眉心下急着就想去和姑姑說. 吟園開口了:” 我的表小姐, 主意到不錯, 但這主意要真行, 還用等到這會兒你來說? 你細想想, 做生意這錢誰出? 且那偉巒少爺, 你就是給他錢, 他做得成生意嗎? 看這些天出了這點事, 他就人不象人鬼不是鬼的樣兒了, 能禁得住什麼大事呢? 給桂子做女婿? 先不說他如今連正主兒都不是了, 就是是, 人家桂子精精明明的一個女孩要他幹什麼? 當擺設? 人家也不缺這點錢倒賠, 找個能頂梁立拄的當家女婿還是不難的.”

回到自己的房間, 如眉才想起, 本想問問吟園的事, 結果連一句也沒想起說.

夜裡睡不好, 如眉很早就醒了, 該是拜會大奶奶的日子. 她想着吳媽昨晚上的怪舉動,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蓮花院. 只見一個傭人帶着樂君在玩, 二姨太和偉巒的屋子都大門緊閉. 如眉走上大奶奶的高台階, 進了大奶奶的房間, 她不覺又看着那副水墨蓮花的字畫. 大奶奶看了看她, 問:

“ 你可是一直奇怪, 為什麼有” 菩緹本非樹，明鏡亦無台” 在前, 我非中意這徹不透悟不通的” 身似菩緹樹,心如明鏡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