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女子(15)- 凤娥(下) (上)也附在后 |
送交者: 淡薄天涯 2007年01月03日15:30:38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
凤娥寻常不下地, 一是七月子不让, 说家里也不缺那点, 让她在家歇着, 二是她有两个娃, 一个四岁一个才六个月, 带好孩子就行了. 王院长家因只七月子一个独儿, 两公婆不肯分家开伙. 一起开伙省柴禾, 儿子落家时也必要顿顿过来, 还能守着儿子吃喝说笑, 要不日后俩闺女一嫁, 老俩人瞪人眼对眼的, 还有啥趣儿呢. 大娘是个利落人, 每天早早起身, 一身黑裤褂, 黑头帕, 先扫院子再扫屋里. 凤娥带俩孩子再辛苦也睡不成懒觉, 一经婆婆那有动静, 再不心甘也得赶忙爬起来. 这一早睁眼到天黑就听婆婆的号令了. 家里的活见不着, 要说呢可真不少, 一大家子的拾柴 担煤, 烧火做饭, 喂猪喂鸡, 清屋扫院, 缝补浆洗,这都是寻常日子的活, 加上侍弄自留地, 分粮分菜……….. 我真宁愿每天下地, 简单出活还轻省. 大娘待我和她的两个闺女没二样, 真是啥也不求, 吃好了, 睡好了, 玩好了, 没病没灾就烧高香了, 家里的活一点也不指望我们搭手. 想干还不让, 怕干不好又累了身子骨. 用大娘的话说, 日后有到婆婆家干的呢, 现年青养身子要紧, 家里也不缺你们这几下. 两个小姑不上学也不下地,说是能给嫂子搭手带带俩小侄子, 可高兴了和小侄子耍耍还行, 哭了, 闹了, 尿了, 要吃要喝就都得叫嫂子了. 凤娥手慢, 我看她经常忙了东顾不上西, 常常是头也来不及梳, 脸也来不及洗, 衣服襟上沾的不是饭粒子就是蹭的奶印子. 要说呢, 媳妇子嘛, “婆婆动动口, 媳妇儿累折腰”, 谁个婆婆不是从媳妇儿熬过来的.这也没啥稀奇, 也没啥稀或的. 吃饭是一天中的大事, 每次吃饭都是大娘下令, 凤娥准备一大家子的饭食, 多半是小米山药蛋合子饭, 稀溜溜地熬一大锅. 媳妇照例是在灶台边, 烧火, 添水, 下米(按婆婆的指示下多下少), 削山药蛋. 媳妇还要给各人盛饭, 按顺序: 公公, 婆婆, 男人, 小姑…. 吃完第一碗, 媳妇要等着旁人添饭, 没人添了, 媳妇才能吃剩下的. 我最先见凤娥眼泪巴嚓的就是吃饭后: 才发现原来她经常吃不饱. 凤娥个大, 饭量大, 活多, 又奶孩子,可大娘让下的米每次都可着量, 往往到凤娥那就不够了. 凤娥先也跟七月子叨过, 七月子是个孝子, 自然得护着娘, 哪有大老爷们尽着婆姨说娘的不是的, 叫人笑话! 再说家里要啥有啥, 她娘来了哪次不是娘陪着闲话, 还紧着带鲜物回去, 给她买衫子娘也啥都没说, 还要咋地呢? 做媳妇嘛, 就丁点委屈也不能受了? 凤娥的手可算不上巧的, 不要说比巧鱼儿她们了, 就和同院的兰子比, 描的花, 做的鞋, 都不大比得上. 我看见大娘穿戴得齐齐整整, 举着烟袋, 皱着眉头看着凤娥手忙脚乱的干活, 叹着气, 我心里真替她俩着急, 又不能说, 又不能帮. 说呢, 不是我说话的地方, 帮呢, 越帮越忙. 凤娥刚进门那阵, 大娘还忍着, 时间一长, 人前人后, 大娘这嘴就管不住心了. 要说呢, 有几家婆婆对媳妇满意的, 旁人听了也就平常, 可这做媳妇的听了就扎心了. 大娘五十有一, 硬硬朗朗, 皮白肉红的, 有经年的活头呢, 这可熬到哪年月才是个头啊? 大娘一不顺心就跟我唠叨: 就怨你大爷, 当年多的是好闺女上赶着要跟俺家攀亲, 他就是认准了这一条道, 拗不过呀., 我原先好歹盼着有个帮衬呢, 看这, 没模样, 人又不机敏, 我可咋指望她撑着这家呢! 原来王院长和凤娥的爹同过事, 关系近, 说好做儿女亲家. 王院长看凤娥人老实本分, 没啥不满意的, 七月子二十那年卫校毕业, 凤娥十六岁上就做主娶过了门. 婆姨的话是能听的么? 她们就见着眼前针尖大小的地界, 任事儿还都挑鼻子挑眼, 你给她娶个天仙来她都能嫌身子太轻, 会飘不会跑. 娶媳妇儿是干什么的? 少说话, 多 干活, 传续香火, 娶的这房媳妇哪样不好? 凤娥在自己屋里抹眼泪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也和过心的姐妹们唠叨. 她的事我真是爱莫能助, 好在她有七月子, 公公也对她不错, 小姑子们也没大过节, 慢慢熬着吧. 我到公社卫生院后,主要的工作就是打针卖药. 七月子他们几个医生不断有各村的人找他们看病. 一大屋子人, 抽烟的, 看病的, 拿药的, 聊天的, 打针的,全挤在一起. 烟雾缭绕, 我憋着气, 眯着眼睛, 拿药, 打针. 邻村拐子媳妇正满脸堆笑地和七月子说着什么. 这拐子媳妇个小小的, 胸脯松松的, 赶路赶得一身汗, 我见七月子也满脸笑容, 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在她胸前揉来捏去. 两人继续说话, 满屋子的人该干嘛还干嘛, 只有我眼睛发直了. 才发觉屋里的烟呛得人透不过气来. 去了一个月后, 眼睛不再发直, 屋里的烟也没那么呛了, 可这心里就结了疙瘩. 不敢问别人, 巧鱼儿来时, 悄悄的, 吭吭哧哧的就问她. 巧鱼儿心眼儿灵透, 一听头就明白了尾: 咳, 这谁不知呢? 你连这也觉得新鲜? 汉子不都这样, 旁人婆姨出气也是香的, 能沾就沾呗, 谁又能咋样了? 我不解了: 她们就愿意? 那自己汉子都躲哪去了? 想起那又搓又捏的手, 我心里又打起寒战. 巧鱼儿上下看了我几遭, 苦笑着叹气了: 你咋就木头脑瓜呢? 谁敢得罪卫生院的大医生啊! 求着他们还看人家给不给面子呢. 把他们伺候好了, 看病, 买药都方便, 钱也能少使. 这你就受不了了, 那更邪乎的你还没见过吧? 巧鱼儿看着我魂要没了的样子, 定了定又说: 七月子对你咋样? 我如实说: 没说的, 人前人后照顾, 象哥一样. 巧鱼儿说: 这就对了. 先不说你和他家这关系, 俺这山里也有规矩的, 没出门子的闺女没人敢碰的, 要不家人会和你拼命的. 我问巧鱼儿: 那凤娥知道吗? 我想起凤娥心都缩了. 巧鱼儿说: 这可算什么呢? 光这可放不倒凤娥. 和七月子他们下村巡回医疗, 一个精精干干的婆姨招待我们吃饭. 那婆姨手可真巧, 嘴也真巧, 把我们大伙都哄得高高兴兴的. 下晚安排住宿的时候, 七月子就住她家了.这婆姨是个寡妇, 带个孩子. 我们那寡妇很难再嫁. 和凤娥, 乃叶, 嫦娥一起去公社找瞎子算命. 出了算命的门, 和嫦娥分了手, 凤娥摇着头, 看着远走的嫦娥, 替她唉声叹气了: 这闺女真稀或, 人好, 心好, 就是命不好. 快到卫生院了, 七月子远远接着, 招呼了我, 抱过手中的小二, 牵过老大, 和凤娥亲亲热热并排走着. 凤娥终于腾出手来撩了撩头发, 又替我叹气了: 平妹子, 你这没着没落的, 将来可靠谁? 卫生院里乃叶的四个闺女, 有跑的, 有叫的, 有哭的, 有喊的. 凤娥实心实意地对我说: 你说乃叶这命啊, 咋就没个男娃呢? 要不, 多好的一家呀! 凤娥的眼睛溜过忙着做饭的七月子, 又看看怀里胖胖的二小, 我听见她舒心地长长地又叹了口气. 附:
命是前世修来的, 命好命坏由不得人, 就象前世行善还是造孽也由不得人一样. 我们村婆姨最好命的众口一至都推凤娥和乃叶. 繁女虽说是婆姨里最有出息的, 可这婆姨和汉不一样, 家里家外, 男人娃儿才是她们的正经事. 撇了男人, 只顾自家飞出去攀高枝儿, 婆姨不婆姨, 汉子不汉子的, 又连个娃子也不养, 这命怎能算全合呢? 村里的婆姨们要再细比呢, 凤娥的命又高乃叶一筹. 婆姨命好命坏要看三件事: 家境, 男人, 儿女. 凤娥在村里可是样样容不得人挑, 占了头一份的: 凤娥的公公是和华国峰一起打过游击的老党员, 老革命, 由于没啥文化, 一直在家乡这方圆几百里转游. 人家华国峰都成了天子皇帝华主席了, 他还守在山洼洼里闹革命. 如今天下太平, 他虽没大能耐, 但到底打过江山, 区上照顾, 就给安排了个公社卫生院院长的闲职, 反正也不靠他指导看病, 有个地方拿每月的几十块钱是正经. 男人七月子沾了爹老革命的光, 上了区卫校, 大小也算个中专, 毕业后在公社卫生院做医生, 每月也是近三十块钱的工资. 一家有一个挣公家钱的就已经让人够红眼的了, 这一下两个, 哪个人不听见就叹息. 新新的三间东房, 凤娥进门时自然是现成盖好的了, 虽在公婆正北房高台阶的下面, 可亮亮堂堂的, 眼见着就是小两口过舒心日子的地方. 低有低的好处, 两人说个贴心话儿, 常日子里笑笑骂骂, 也省得公婆看了碍眼. 家里人口也简单, 除了公婆, 就俩妹子, 一个十七, 一个十四, 早晚是人家的人, 要不是婆婆心肝宝贝似地舍不得, 家里早就利利索索地由七月子一门独挑了. 要说男人, 七月子也算是个出头的了, 是公家的人挣钱不说, 对婆姨也知疼知热的. 村上婆姨嫁进了门, 婆家再给买衣服那可是要等日头从西边出了, 可我就亲眼见着七月子拿着钱给凤娥在公社供销社买了件刚进的杏黄色的确凉衬衫. 村上穿那款式的也就亮娥一人. 凤娥那几天见天就穿着那件衬衫, 不要说村上的婆姨了, 闺女们见了都咂嘴呢. 乃叶虽说家境男人都和凤娥差不着几毫, 可这儿女命就显出高低来了. 乃叶是一溜四个闺女, 凤娥可是两胎全是男娃. 闺女五个十个, 象花象果的都不中用, 男娃只要不瘸不傻, 一个精细养好就行. 怪不得说这命是前世注定的, 要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一等一的好命, 谁家看白了眼也轮不到凤娥头上. 凤娥要说相貌在我们村闺女和小一辈的婆姨堆儿里可不能说是囫囵的. 她面皮粗, 黄, 嘴厚, 牙大, 身量高, 可腰低, 腿还稍有点弯. 虚岁二十三的人, 看着老面得很. 我开始差点儿叫大婶, 亏得很快搞清了辈分, 得叫嫂子或姐. 我自然就挑了那显得更亲近熟络的姐叫了. 凤娥学历也有限, 只读到初小三年纪就不读了, 一是大和娘觉着女娃读高了也是白搭钱和时, 二是她也没那精灵气儿, 自家也不想读下去了. 老辈人看重的女红呢, 她人比较毛糙, 做事不甚利落, 活也不抓眼. 这要说呢, 只要七月子欢喜, 旁人管他呢. 要说巧鱼儿的命和凤娥的比, 真是一个金命, 一个草命, 可我见着凤娥哭的次数可比巧鱼儿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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