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八八年,我在北京姥姥家过春节。结果初二晚上姥姥突然病重。就送附近的二
院抢救。当时是我和我舅妈送的(俺舅当时在香港工作没回来)。到时就见急诊室人
满为患。床位都没有。俺就到处找医生看怎么想办法。大夫说她去看看。一会儿回
来道,旁边屋里一老太太刚死。问我们如果不嫌的话可以顶上去。
去了一看。床上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太半蜷着身子挺在那里。旁边站着个同样瘦小枯
干的老头,看着老太的尸首发呆。我就问医生现在这床位能腾出来么?医生说已经
去叫勤杂人员来搬了。不多时,勤杂来了。看我等在那就说搬吧,我一听赶忙说我
不是这家的家属。勤杂一听就问老头,家里有人么?来搬尸首。老头这才回过味来。
说孩子不在身边,您受累吧。这时就听房中其他病人议论上了,原来老人有好几个
儿子。还这边救护时就互相吵起来了,后来听说老太悬了就都跑了。结果老太咽气
时一个孩子都不在。
再说这边,勤杂跟老头说了,他从来不在晚上去太平间。不在晚上搬尸首。让老头
自己想办法。老人只好转过头来说各位同志谁能行行好,俺感谢您一辈子。老沙当
时血往上涌,说大爷,我来吧。老人双手一个劲儿的作揖。流着老泪的说谢谢谢谢。
我舅妈在旁一看,直劲儿拉我说,你别冒傻气,勤杂的工作他凭什么不作。老沙倔
脾气上来了。一梗脖子,今天这忙我帮定了。
于是和老头将老太搭到车上。推出急诊楼向院后的太平间进发。走到一漆黑小巷口,
勤杂停了下来说太平间在巷子尽头,灯开关在那,他不肯黑灯瞎火的进去。老沙骂
到你这点破胆。便自己一个人走进黑暗向这阴森森的彼端手摸着墙壁前进过去。到
得尽头,摸到开关开得灯来。回头到巷口将车拉了进来。
等打开太平间门。只见里面是一溜溜的带着抽屉衣柜似的停尸柜。不出所料,勤杂
说道,小伙子,我已经前边告诉你了我不进去。还得麻烦你自己搞定了。我说没问
题,哪个抽屉能用?勤杂说不知道。无奈,我只好上去一个个抽屉的拉开找空地。
如此连抽了四五个,那里面躺着一具具的没盖单子的死尸,阴暗的灯光下脸上泛着
青绿的光。其中还有一个显然是死于什么事故的,面目扭曲狰狞。胆小的不吓出心
脏病也差不多。便是从来自诩胆大妄为的我也觉得脑后嗖嗖的冒凉气儿。终于找到
个空匣,回头一看,老头人此时也是站在门口,压根儿没进来,我摇了摇头,过去
拉过车来,一个人将老太搬起塞进箱子推上抽屉。
回去的路上,老头仍在不停的作着揖。嘴里念叨着好人呀,好报呀。我则麻木的走
着,脑子空荡荡的。回想着老太的脸消失在柜子后面的一瞬间,以及她那些此时不
知何处的儿女们。对着无尽的夜空,长长的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