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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真心永存(上)zt
送交者: laolao0 2007年06月05日10:09:55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讓大地見證我們年輕的腳步
  讓明天紀念我們青春的血淚

                 (一)

  吳峻一直認為他和曾悅軍的相遇、相識是天意,雖然他的同學不這麼看。

  八十年代中期,在大二的時候,北京的大學校園忽然颳起一股建立“友好宿舍”的風,都是在男女宿舍之間。一天室友小四兒興沖沖地回來,說通過朋友介紹,認識了鄰校的一位老鄉,女孩,文科的。兩人商量着使兩個宿舍成為“友好宿舍”。全屋的哥幾個立刻響應。要說吳峻他們所在的生物系,女生不少,但是在一起總是耗子、果蠅、DNA伍的,覺着膩味。男理女文一般說是“友好宿舍”中的最好組合。於是兩邊一拍即和,很快,說好周末去登香山。

  吳峻對這種事並不太感興趣。吳峻長得一表人才,家境也不錯,在家為長子,從小家教就嚴,是個愛學習的好學生。從少年時起,受家庭影響,就視女生為“毒蛇猛獸”,不能交往太多,否則會影響學習和今後的大業。他書看了不少,又有老爸的言傳身教,對事物的看法往往有獨到之處,在男生中很有威信。從高中開始,就常有女生對他拋秋波甚至主動約會,他都泰然處之,從容應對,不亂方寸。女生們都說這個人“冷”,現在話說是“酷”。在女生面前,吳峻有一種優越感——女生心眼小;頭髮長見識短;假裝純情……對於“友好宿舍”,他雖覺得新鮮,但也不以為然——非得男女宿舍之間,目的太明顯了吧?倒是找個機會出去玩玩,全宿舍也難得來這麼一次,也未嘗不可。

  星期天,風和日麗,微風徐徐。大家情緒很高,一大早起床,收拾完畢,騎車向香山撲去。在公園門口與女生們會面,正好六男六女。相互介紹後買票進園,不一會兒就形成了幾個“互助對”-有來自同一地區的,甚至同一省市的,書包也都轉到了男生身上。吳峻落了單,但他很快發現,那邊也有一位沒人管的,那雙眼睛也不時向他這邊瞟。吳峻心裡雖然覺着無聊,但也矛盾着是不是應該也去互助一下,不留神,腳一下踩到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一陣灼熱並伴隨撕裂般的劇痛傳遍全身。“哎喲!!”吳峻忍不住叫了一聲,跌坐在地上。眾人圍攏過來。吳峻只決得眼前金星亂冒,手也麻了。他哆哆嗦嗦地脫下鞋子,看到右腳腕很快腫起一個小饅頭,還有點發青。幾個室友過來想把他拉起來,吳峻擺擺手說:“不行,不行!我爬不了山了……你們去好好玩兒去吧!”小四過來看着吳峻的腳腕子,嘆到:“看來我們今天是出師未捷啊……”吳峻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別胡說八道!我沒大事。休息會兒就好了。你們不用管我,待會兒我自己回去,你們去玩兒吧。”說着用手撐着往路邊的樹下挪了挪。男男女女的正在興頭上,聽吳峻這麼說,正合心意,說了些安慰的話,又往前走了。

  吳峻模了模“小饅頭”,酸痛。試圖轉一下腳腕,一股鑽心的疼痛弄得他眼前發黑。

  “吳峻,吃根冰棍吧!”一個柔美的聲音在說。

  “誰啊?”吳峻扭過頭,眼前還是花花的。

  “我,曾悅軍。剛見過就忘啦?”

  吳峻定了定眼神,對,是那女生宿舍的一位,手裡那着幾根冰棍。吳峻有點不好意思,說:“沒有,沒有。剛才眼睛有點花。”說着接過一根冰棍,咬了一口。真舒服啊!這時,吳峻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服已經被一大身冷汗濕透了。看曾悅軍沒有走的意思,吳峻說:“你快追他們去吧,要不冰棍也化了。”

  誰知曾悅軍卻蹲了下來,把手裡剩下的三根冰棍一下按在吳峻的右腳腕上。吳峻往回收腳,卻被曾悅軍按住。“別動!”

  吳峻:“你怎麼把冰棍放在我的腳上?不糟蹋了?”

  “這叫冷敷。你的腳現在就需要冰棍。”

  “……人都說扭了腳要熱敷。哪來的冷敷?”

  “我媽是醫生,這個我見過。如果明天這會兒腫消下去點,你倒可以熱敷。”說着曾悅軍從包里拿出塊毛巾,連冰棍帶腳給包起來。

  吳峻:“你帶的毛巾?”

  “管賣冰棍借的,待會兒得還給人家。”

  吳峻說:“好!我會的。那現在你趕快追他們去吧!”

  曾悅軍抬頭看着吳輝說:“我追誰去?人家都成雙成對的,我當燈泡去呀?”一笑。“我已經跟他們說了,留下來幫你。”

  吳峻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曾悅軍-怪不得沒人跟她互助,小眼睛,大鼻子,皮膚黝黑……身材好像還不錯,又是個“背(貝)多分(芬)”。吳峻心裡暗暗叫了聲苦,不過又一想,自己這慘樣,人肯留下來幫我,應該知足了。不過嘴上還得說得過去:“你看,我走路都走不了,你不覺得太沒意思了?”

  曾悅軍:“所以我得幫你。你以為你這樣能自己回去?”

  吳峻:“騎車應該問題不大吧?”

  曾悅軍:“你這腳不能用力。還不知道有沒有骨折……”

  吳峻:“看你這架式,應該當醫生才合適。”

  曾悅軍:“我媽也是這意思。可是我一想血乎刺喇的東西就噁心,看那些小動物爬就發毛。對了,你們生物系是不是要做好多動物實驗?”

  吳峻的腦子清醒了一些,說:“那當然。你知道怎麼殺小鼠吧?一隻手壓住它的脖子,另一隻手一拉它尾巴,就不動了。有一次,一隻老鼠特鬧,還咬了我一口。我一使勁,把它的尾巴和腦袋全拽掉了。你猜怎麼着?那隻沒頭沒尾的耗子還到處亂竄吶!”

  “啊!”曾悅軍叫了一聲。看着吳峻一臉的壞笑,生氣地說:“你成心的?!”

  “別,別!我就是想試試你……你說我這兒還得敷多長時間?”

  曾悅軍撇撇嘴,說:“反正越長越好。你就耐心等着吧!我不陪了!”說完,站起身就走。

  吳峻心說,走就走唄,脾氣還不小。嘴裡卻說:“慢走嗷,彆扭了腳!……”

  曾悅軍頭也沒回。吳峻看了看自己的腳,已經流了一地冰棍水。動動腳,被冰棍凍得有些發麻,但不那麼疼了。吳峻心想:等這些冰棍都化了,我就試着回去。想想從這下到存車處還得走一段,心裡就有些發怵。先休息休息吧,吳峻自言自語到。這時遊人也漸漸多起來,有很多大學生模樣的,還有不少情侶,都有說有笑。有的人看到吳峻,顯得有些好奇,但沒有人停下自己快樂的腳步。吳峻深吸着山中那清爽的空氣,望着翠色的山林,心裡不由得鬱悶:白白浪費了這大好季節和時光。吳峻把自己挪到樹的另一面,背對着大路和遊人,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吳峻聽到好像有人過來,睜眼一看,見曾悅軍正把一輛自行車靠在一棵樹旁。吳峻心裡一陣感動,問到:“你怎麼又回來了?”

  曾悅軍嫣然一笑:“該換藥了。來,再吃根冰棍。”

  吳峻說:“我不是剛吃過嗎?你吃吧。”

  曾悅軍:“我有。”說着把一根冰棍塞給他。蹲下身,打開裹腳的毛巾,清理一下之後,又把幾根冰棍放在吳峻的右腳上,重新包好,這才拿起剩下的冰棍吃起來。

  吳峻四處看看,問到:“你怎麼把自行車推這兒來了?”

  曾悅軍答:“我跟看門的說了半天,反正我不可能把你背下去,那他們就得想辦法。他們可能還是覺得我用車把你馱下來對他們比較省事……”

  吳峻挺感動:“你真心細……我剛才說的是玩笑,你沒生氣吧?”

  曾悅軍抬頭看着吳峻,一字一板地說:“從來就沒見過你這麼可氣的。不過……”曾悅軍口氣緩和了一下,“誰讓咱們是友好宿舍的。幫人得幫到底。要是咱倆掉個個兒,你也會這麼做的吧?”

  吳峻有點窘:“我……我大概會把你背下去。”

  兩人就這樣聊着,發現都是北京人,家離得還不遠,一個東城,一個西城,在班裡都是幹部,在家都是老大,都有個弟弟。曾悅軍的弟弟叫學軍,正在準備考大學;吳峻的弟弟叫吳嶺,剛上高中。吳峻問道:“你們家是當兵的吧?都跟軍幹上了。”

  曾悅軍說:“嗨,那個時候不都講學習解放軍嘛。我爸媽趕時髦。”

  說到歲數,曾悅軍比吳峻還大幾個月。曾悅軍問:“要是象你們宿舍那樣排輩兒,我排老幾?”

  “老大之下,我之上,排老二。”

  “那我可以當你姐了?”

  吳峻心裡有點不舒服:想占我便宜?於是陰陽怪氣地叫了句:“曾-大-姐-!”

  “……一邊兒待着去!”

  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小時。吳峻覺得冰棍已經化完了。曾悅軍也說,該回去了。就把吳峻右腳包的東西打開,清理擦乾,變戲法似地從包里又拿出兩塊毛巾和一卷膠布。吳峻問到:“你哪來的這些東西?”“門口商店買的。”邊說着,邊把毛巾使勁纏在他的腳腕上,再用膠布綁好。

  曾悅軍喘了口氣,說:“將就吧。你的腳不能用力,腳腕子太軟。這只能起一點點支持作用。呆會兒右腳要儘量少吃勁。”說着把吳峻扶上車,推車向山下走去。吳峻看着她推車的背影,心裡又不好意思又熱乎乎的,說:“曾姐兒,你想得真周到!”

  曾悅軍盈盈一笑:“誰讓我在家就是姐姐呢?”

  他們找到吳峻的車。吳峻鬆了口氣,說:“好了!你回去吧,我可以慢慢騎。”

  曾悅軍想了想:“我還是送你回去吧,路不近,我也不放心。而且先去你們學校對我來說也不繞遠。”

  吳峻還想說什麼,曾悅軍已經上了自己的自行車,“走吧!”

  回去的路下坡多些,比較容易騎。但是因為吳峻只能左腳用力,右腳只是跟着比劃,碰到點上坡或頂風還是很吃力。這時,曾悅軍就會繞到他身後,用力推一把。每推一下,吳峻心裡就會覺着暖忽忽的那麼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吳峻的宿舍樓,這時已經到午飯時間。吳峻想起他的宿舍在四樓,就說:“今天食堂關門早,咱們先去吃飯吧?”曾悅軍果斷地說:“不行,你的腳應該儘快抬高。我先扶你上去,再去打飯,應該來得及。”

  平時吳峻上這四層樓用不了一分鐘,可今天兩人費了半天勁,還沒上兩層,已經累得呼哧帶喘。這時幸虧有同樓的同學回宿舍,幫着連拉帶抬地把吳峻弄進了屋。

  一進宿舍,曾悅軍就領教了男生宿舍的髒、亂、差,特別是那股臭鞋味,曾悅軍不由皺了皺眉。吳峻有點不好意思:“嗨,真是,也沒收拾收拾,委曲你了。”曾悅軍把吳峻扶到床上,把他的腳墊高,說:“能回來就好!你可以歇歇腳了。”

  曾悅軍買了飯回來,兩人邊吃邊聊。吳峻覺得過意不去,好好的一個大男生,讓一個丫頭片子支使和照顧,真是栽面子。他說:“幸虧有你幫忙,要不今天我是真慘了。”曾悅軍正要說“這是緣分吧”,卻欲言又止,然後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誰碰上了這樣的事都會這麼做的吧?”說着笑了起來,“友好宿舍,真有意思!我們那有幾位已經有男朋友了,你說是不是起鬨?”

  吳峻想了想說:“友好宿捨實際上成了男女宿舍的聯誼,是有點庸俗。但從正面去看,它反映了男女生之間對彼此深層交往,相互幫助,並擴展自己的視野的願望,能不能發展成戀愛關係,應該不是主要的,這可能是和舞會什麼的聯誼形式不一樣的地方。”

  曾悅軍接過來說:“嗯,有道理。比如我吧,雖然對學生物沒興趣,但是對生物發展的一些成果很感興趣,也特想知道怎麼能作這些研究。而且現在進化、生態、遺傳什麼的跟社會的政治經濟道德也有很密切的關係。”

  吳峻說:“我對你們專業也很感興趣,個個出來都是當官兒的料。不過我覺着男女之間關係一深,也就不會那麼純潔,我看友好宿舍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舞會。”

  “呵!你人不大,看問題還挺世故。”

  “別這麼說,比起你們專業的差遠了。我可領教過,隨便一張口就是一段人民日報社論,一提筆就是首毛詩或現代朦朧。”

  “哈哈,有那麼可怕嗎?”

  兩人聊着。吳峻發現自己看的雜書雖多,但遠沒有曾悅軍讀得深入,比如她能夠說出這些西方思想的內在聯繫,並解釋一些社會現象,讓吳峻開了不少眼界,心說:看來這文科的女孩就是比生物系的有水平。

  又說到了將來的打算。曾悅軍說會“考研”,吳峻笑到:“你真是想當大官兒啊。”說到吳峻的打算,吳峻說準備畢業後出國,現在正在準備英語。曾悅軍又吃驚,又羨慕:“出國我想都沒想過……為什麼要出國呢?”吳峻說他有一個表哥在國外,經常給他介紹那邊的情況。他覺得這裡的教學和科研和國外相差太遠,出國能學到很多真東西。另外,國外的環境也寬鬆一些。

  接着說到了各自的家庭。吳峻的家庭背景又讓曾悅軍吃了一驚,心說:“好利害!怪不得人不大,心不小……”

  轉眼到了晚飯時間,室友們還沒回來。等他們吃完晚飯,天已經擦黑兒了。曾悅軍小聲地似有似無地說了句:“天都快黑了。”

  吳峻這才注意到:“哎呀,時間過得真快……你得快回去了……真不好意思,浪費了你一天的時間。”

  “讓我一個人回去呀?”

  “你還怕讓人……”吳峻本想說“你還怕讓人把你給截了不成”,話說了一半,覺得不合適,改口說:“那我送你回去吧?”

  “別逞能了,你送我,那我還不得把你送回來?”看吳峻一時語塞,曾悅軍說到:“也許待會兒你們宿舍的就回來了,讓他們誰送一下?”

  吳峻笑到:“你不知道我們宿舍有個綽號,叫‘生物系夜襲隊’。唉,別誤會,每個人襲的東西不一樣,反正都是夜貓子。今兒晚上要是指望他們,你就甭睡覺了。”

  “那……”,曾悅軍有點為難,又忽然眼睛一亮,說:“今天是禮拜天,你們女生是不是有回家的今天晚上不回來?”

  “對,應該有,待會找人幫問一下,如果你不嫌棄……”

  “我沒問題!”曾悅軍心裡暗自高興。兩人接着談起了自己的班級、學校……吳峻自己也覺得奇怪:跟這位素不相識、相貌平平的女孩,怎麼有這麼多話說?今天和她說的話,超過了他這輩子和女孩說話的總合。曾悅軍覺得吳峻也很有意思,雖然挺狂氣,說話有時候特氣人,但是有些想法挺有道理。就開玩笑地說:“以你這思想水平,應該當班長、支書一類的,怎麼才是個體育委員?”吳峻回答說:“這你就老外了!當體育委員比班長容易有威信,說話更算數,而且不用操班長那份兒心,負那份兒責……”

  突然,燈滅了,接着又亮了,這是熄燈警告。吳峻說:“不好,還有20分鐘就要熄燈了,你得快去女生宿舍。”說着叫了隔壁宿舍的一位同學,簡單說明了情況,讓他快帶曾悅軍去女生宿舍。曾悅軍出宿舍門時,回頭叮囑了一句:“明天去你們校醫院拍張片子,別有大毛病。”吳峻點點頭,目送曾悅軍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之間。但心裡有些擔心:要是沒有空床怎麼辦?

  熄燈時,隔壁的同學回來了,說給曾悅軍找到了個床鋪。吳峻這才鬆了口氣。但是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一直想着白天的事,乾脆聽英語吧。不知過了多久,吳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咣噹”一聲,宿舍門開了,幾個室友熱熱鬧鬧地進來,意由未盡地談笑着。吳峻被吵醒,一看表,快2點了。聽他們興致還很高,吳峻故意大聲嘆道:“真是有了紅顏忘了哥們兒!那幾個女孩沒讓你們給折騰綠了吧?”

  幾個人這才注意到吳峻:“喲,老二,你在呀!哥兒幾個一直念叨。唉,那個曾什麼什麼把你送回來的?”

  吳峻就把發生的事三言兩語講了一下。

  “呵--,人悅軍同學在咱們這豬窩裡陪了你一天?真夠意思!”

  來自上海的小五說:“嗯,這個曾姑娘對你是真不錯,聽說還特別聰明,就是face慘了點兒。吳峻,你得小心點,別情人眼裡出西施。嘿嘿!”

  “別瞎掰!這世上有幾個女孩長得對得起我?對得起的大概還沒生呢!……”大伙兒又嘻嘻哈哈好一陣,才安靜下來。

  第二天,吳峻睜開眼時已經日上三竿了。他掙扎着起來去上課,發現腳已經好多了。磨蹭着下了樓,找到自己的車,發現昨天停在自己車旁邊曾悅軍的自行車已經不在了。在他的車把上繫着張紙條。吳峻打開來,上面寫了四個字:後會有期。

                 (二)

  這幾天,吳峻的心裡時常微波蕩漾,曾悅軍的身影也會浮現在眼前,每到這時,吳峻的心裡就說不出的柔軟和舒服。但是吳峻頭腦里的另一個聲音會說:不要分心,她有什麼好想的?好好看書!!然而,吳峻內心深處不得不承認:曾悅軍是他有生以來最有好感的女孩,可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於是乾脆停下來想:和曾悅軍的確很談得來,這個女孩知道的不少,而且反應敏捷。但是最重要的是她對吳峻那坦率、自然和柔細的關愛,這是吳峻從來沒有享受過的。父母的愛是一種威嚴下的慈愛,管的太細他還會煩。朋友之間的友情則比較粗線條。而曾悅軍對他表現出來的讓他體會到一種從沒有過的受用、溫暖。吳峻想:唉,一直也沒道個謝。怎麼也得謝謝人家-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向我伸出了手。於是就想着寫封感謝信。

  吳峻從沒給女孩寫過信(那時也沒有伊妹兒或手機),覺得不能寫得太動情,要就事論事,從大處着眼。他寫了幾遍,把所有帶點感情的詞兒改掉,看着滿意了,把信寄了出去。寄出信後,心裡果然平靜了一些。

  曾悅軍生長在一個普通人家。母親是正牌醫學院畢業,但是由於家庭成分不好,最後只在一所中學當校醫,可她非常要強,為了改變自己的處境,嫁給了一個工人。因為所受教育的差異,夫妻關係一直不好。由於職業的特殊性,母親是人見人求,母親也是有求必應,因此很受尊敬,人緣很好。父親被母親的鄙視所激勵,在工作上很鑽研。改革開放後,父親成了廠子裡的骨幹,掙的錢比母親多不少。母親一直感慨生不逢時。母親的熱情好勝、助人為樂和父親的吃苦耐勞對曾悅軍的影響很大,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為父母分擔,並照顧弟弟。她更是繼承了母親的聰慧,從小就是品學兼優的學生。母親也是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但她看到了母親一生的掙扎,堅決不學醫,立志做一個改變社會的人,因而選擇了文科。學習上的出類拔萃使她贏得了許多羨慕和讚揚,也包括一些學習很好的男生的敬佩。曾悅軍帶着自信和憧憬進了大學。

  大學的生活和曾悅軍想象的大不一樣。學習雖然為主,其它還有的一些很吸引人的活動。比如女孩子要化妝打扮,本來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孩一搗持,就會光彩照人。以前曾悅軍認為化妝打扮是不健康的,現在也開始在意這些。再有,找男朋友,這在曾悅軍是不可想象的。而她們班有幾個外地女生是帶着男朋友進的大學。其它有幾個女生上了大學如魚得水,有一位同時在談3個。有了男朋友好像好處很多:有人幫打飯,自習時幫占座位,跳舞不會受冷落,等等。曾悅軍曾通過跳舞認識了一位男生,並有過短暫的相處。但因這位不思進取,胸無大志,沒過多久就被曾悅軍給斬了,從那以後,曾悅軍也不再去舞會。不過那種牽掛和被牽掛的感覺讓她很留戀。

  這次遇到吳峻,給她留下很好的印象:這個男孩各方麵條件都不錯,家庭也好,又有志向出國,作自己的男朋友拿得出手,能鎮鎮其他女生。不過曾悅軍也清楚:象吳峻這樣的,找個女孩應該很容易,不一定看得上自己。不過,這個友好宿舍也許能給他們兩個人提供點兒機會。

  就在這時,收到了吳峻的信。曾悅軍把信看了一遍,笑出了聲,越發覺得這男孩可愛,於是提筆回信:

  尊敬的吳峻同學:你好!

  來信收到。沒想到一個生物系的學生能寫出人民日報社論水平的感謝信,非常敬佩。我幫助你完全是出於革命同學的革命情誼,我相信每一個共青團員都會有這樣的覺悟,因此對你義正詞嚴的感謝實在不敢當……

  祝

  思想進步
  友誼長存!

  吳峻把信看了好幾遍,心說: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是拿我開涮,還是誤會我了?吳峻有點後悔自己的那封信寫得太嚴肅,“不行,我得跟她解釋解釋!”這樣想着便騎上車去曾悅軍的學校。到了宿舍樓下,吳峻覺得冒冒失失地上去不太合適,便在樓下等。結果等到快熄燈了,也沒見曾悅軍的影子。吳峻心一橫:就這麼着吧!於是寫了一張紙條:星期六4點圓明園門口,不見不散。交給了門口看門的老太太。

                 (三)

  吳峻這幾天心裡老是七上八下的。星期六下了課,收拾了一下東西,向圓明園騎去。

  吳峻邊騎邊琢磨:她要是不去該怎麼辦?不知她收沒收到我的條子?會不會給忘了,或有其它什麼事?吳峻的腳還沒完全好,本來就騎得慢,這麼胡思亂想着騎得就更慢。

  “吳峻!”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吳峻回過頭,只見曾悅軍從後面趕上來。曾悅軍穿了件連衣裙,迎風一吹,長裙飛舞,長發飄逸,臉上好像也化了妝,看着順眼多了。不知是緊張還是沒醒過燜兒來,吳峻張口就問了一句:“你怎麼在這兒?”問完了又有點後悔。

  曾悅軍抬了下頭:“有人約我到圓明園見面,看來這個人給忘了。”

  吳峻有點不好意思:“沒有,沒有,……我……就是沒想到在這能碰到你。”

  “到圓明園就這麼一條路,當然會碰上。”吳峻一想也是。曾悅軍接着說:“唉,你今天回不回家?”

  “回。”

  “我也回家,正好咱們可以同一大段路。要不咱們往回邊騎邊說吧?”

  吳峻一想:這到不錯,省得耽誤時間。就答到:“好啊!”

  於是兩人掉轉車頭。吳峻右腳沒勁兒,起動的時候晃了一下。曾悅軍很自然地在他的後背推了一把。這一推,吳峻只覺得一股電流般的感覺傳遍全身,心也隨着怦然一下。曾悅軍也感到了同樣的感覺,好像整個右胳膊都麻了,臉上浮現出一層紅暈。兩個人之間一下也顯得不太自然。

  “你的腳怎麼樣了?”

  “好多了。寸勁兒的時候會有點疼……你看今天的天氣多好!”

  “嗯,挺暖和的。”

  “下午有課嗎?”

  “有。沒什麼意思的課……”

  “那有沒有人逃課?”

  “那課誰也不敢逃……想點兒別的事兒唄,閒着也是閒着。”

  “我們也有這課,但是老師還不錯……”

  ……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曾悅軍沉不住氣了,說:“嗨,吳峻,你大禮拜六的把我約出來,就想跟我聊這些?”

  吳峻心裡暗想:你倒先着急了。就故意輕描淡寫地說:“其實沒什麼大事。我上次那封信是寫得有點……那個。不過我是真心的想謝謝你。”

  “我知道,不過你不用客氣。”曾悅軍一臉真誠地說。說完,“撲哧”笑出了聲:“你那封信寫得也真夠逗的。”

  吳峻顯得很不好意思:“我沒給女生寫過信……不太會用詞,你可別誤會。”

  “沒有,沒有,我就是順竿爬了一下,撂了幾句大話……”曾悅軍看着吳峻說。吳峻的臉都紅了。曾悅軍心裡湧起一陣愛憐,溫柔地說:“我看得出來,你寫那封信是很用心的,我看了特別高興。”

  吳峻聽了心裡暖烘烘的,說:“那就好……對了,你們屋的小姐們那天還玩兒的高興吧?”

  “嗨,別提了!我中午下課回去,還都沒起吶。你說說你們那些人,放着大路不走,非要鑽樹林,累個猴兒死不說,還迷路了。上坡下坡的折騰半天才上了‘鬼見愁’,擱平時都能爬三次了。晚上不好好吃飯,非要灌酒,把我們女生灌趴下了,自個兒也不行了,轉了大半夜找不着校門……不過,人家說了,覺得你們那幫人都挺真誠的。”

  “這話我愛聽。對你們這些‘天之嬌女’,這麼折騰折騰也是一種鍛煉。可惜你給錯過了。”

  “我要是‘嬌女’,那天還能有你嗎?”

  兩人之間的氣氛輕鬆自然了許多,說說笑笑地向前騎。

  到了北太平莊,曾悅軍要往南拐了。她慢慢地停下,說:“我該拐彎了……”

  吳峻有些若有所失,回道:“那……,就再見了?”

  曾悅軍點點頭:“很高興能和你同路回家。”

  吳峻忽然有所悟,不假思索地說:“那要不要以後回家都一起走?”

  “好啊!”曾悅軍顯得很高興。

  吳峻心想:我怎麼也順竿兒爬了,這丫頭片子!他本能地感到有些懊惱。“那就再見吧!”說完上車要走。

  “吳峻!”吳峻回過頭,只見曾悅軍一臉的溫情,眼睛卻看着別處,小聲地說:“能不能星期三也見一次面?我可以去找你。”說完,曾悅軍看着吳峻,面色羞紅,小眼睛裡卻充滿了期盼。

  “啊……!”吳峻只覺得渾身的血一下都涌到了頭上,剛剛築起的防線一下子給衝垮了,心臟“咚咚”地猛跳了幾下。“好……好啊!我……,我給你占座兒。”

  “6點在你們學校門口等我吧。”曾悅軍說完騎上車,留下一句話,在吳峻的耳朵里響了好幾天,“禮拜三見!”

  吳峻呆立着,目送着曾悅軍的背影消失在滾滾的自行車流里。

  “我這不是在約會嗎?”吳峻心裡默默地想。“約會,我在和她約會?就是在談戀愛了?怎麼象做夢似的?是真的嗎?”吳峻騎上車,回想着剛才發生的事情,奇怪自己怎麼有點呆頭呆腦的。想想曾悅軍好像更主動,心裡略感安慰。

                 (四)

  星期三成了吳峻的新的盼望,曾悅軍的身影和一舉一動時時浮現在他眼前,那麼令他回味無窮,以至他心中波濤洶湧。過了星期三,又開始盼星期六,吳峻感到自己象是掉進了一個旋渦,不能自拔。常常看着看着書,曾悅軍好像就從書裡向他走來,他似乎也靈魂出竅,呆呆地作着白日夢。有時會在紙上不停地寫着曾悅軍的名子,或畫她的頭像。只有當曾悅軍來到他身邊,他的心才能漸漸平靜,才能看下去書。

  吳峻的父親吳勇忠也看出他的反常-動不動就在那發呆,或一臉幸福地傻笑。於是就和老伴兒一起找他談話。再三逼問下,吳峻承認了在和曾悅軍交往。父母堅決反對吳峻談戀愛:吳峻現在是關鍵時刻,準備出國絕對不能分心,再說一旦以後出國了,讓人家女孩子怎麼辦?最主要的,剛剛20歲,談什么女朋友!浪費時間。母親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下曾悅軍的情況,吳峻如實秉報。母親更加不滿意-沒有一點般配的地方,趕快斷了吧。

  吳峻理解父母的心情,答應會慎重處理。但他心裡明白,現在要是和曾悅軍一刀兩斷,對人對己都太殘酷,他想也許兩人交往一段,就會發現一些不合適的地方,到時分手也來得及,關鍵是現在不能耽誤自己的學習和前程。吳峻把父母關於談戀愛分心學習、影響將來的意思和曾悅軍說了。曾悅軍感覺有些沉重,說到:“是有道理。那咱們就減少見面的次數吧?”

  吳峻趕忙說:“不,不行!你不在我身邊,我老走神兒。只有你在,我看書效率才高。”

  曾悅軍輕鬆地笑了:“那我就天天來陪你!”

  吳峻看着曾悅軍那坦率的眼神,心說:“好姑娘,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於是,兩個學校之間多了一對穿梭的身影。上自習時,曾悅軍每次都坐在吳峻的前面幾排。每當吳峻從書本里抬起頭,看着那“背多分”的後背,心裡就有說不出的踏實和堅定。

                 (五)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一個星期六,曾悅軍說家裡有點事,得提早回家。吳峻沒在意,覺得他們應該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水平了。可是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曾悅軍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吳峻試探了幾次,都沒問出結果。快到周末了,曾悅軍才如實地告訴吳峻。

  “吳峻,本來不想告訴你,但是覺得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上禮拜六我早回家,是因為我的一位中學同學,叫張捷,是個男生,要幫我們家修電視。本來沒什麼,我們中學一直是一個班,他學習也不錯,經常會互相幫助,他爸和我爸是老同事,所以我們兩家走得也挺近,但是我們倆也就是好同學,壓根兒沒往那方面想過。現在兩邊家長都有意撮合我們。那天我媽特早回來招待他,弄都太明顯了。這不,已經給我們準備好了這個星期天去遊樂園玩兒的票。”

  “你沒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吳峻有些着急。

  “說了。可我爸媽覺得這個更靠得住,而且有同事的面子。”曾悅軍低聲說。

  吳峻的心裡酸酸的,心說:“哼,還沒怎麼着吶,先來了個情敵!”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憋了半天,說到:“謝謝你告訴我這事兒……這事兒也只能你自己拿主意。”

  星期六兩人還是一起回家,但卻第一次誰也不說話。吳峻想起了父母的話,心想:這是不是個機會正好和她斷了?但轉念一想,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認輸。雖說他倆有點青梅竹馬,父母又有關係,但她現在還是天天和我在一起,我還是有點主動權,先忍忍再說。

  忍對吳峻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不,星期天晚上他早早地離開家到曾悅軍的學校門口,等。曾悅軍今天好像比平時晚回來不少,吳峻的一盤英語聽完了一遍,還沒見曾悅軍的影子,只好重聽一遍,眼睛也等酸了。當吳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飄然而至的時候,心裡猛地跳了一下,隨後一塊石頭落了地。

  曾悅軍正滿腹心事地騎着車,那熟悉的聲音象個響雷一樣傳過來,讓她又驚又喜。曾悅軍扭過頭,看到吳峻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一股又甜又酸又痛的感覺頓時充滿了她的心,她真想衝過去抱住吳峻,但是周圍走來走去的人太多了。

  曾悅軍在吳峻的跟前停下,問到:“你怎麼在這兒?等多久了?”

  吳峻本來憋了好多話,一下想不出該說哪句,停了一會兒才說:“……我耽心再也見不到你了!”說完,覺得鼻子酸酸的。

  曾悅軍笑了:“我還能不來上學嗎?”

  吳峻定了定氣,單刀直入地問:“今天玩兒的怎麼樣?”

  “嗨,別提了!玩兒那些東西暈死我了!中午飯給吐了,晚飯也沒好好吃……”

  “正好,我晚飯也吃得不多,咱們去吃點東西吧?”

  曾悅軍有些猶豫:“太晚了吧?”

  “那也比餓肚子強!”吳峻說完,騎上車就走。

  曾悅軍剛騎了陣子車,身體的感覺好點了,也覺得肚子有點餓,於是就跟着吳峻到了附近一家麵館。兩人的話不多,彼此之間好像有些僵硬。

  曾悅軍平靜了一下,說:“吳峻,我理解你的心。請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關鍵是你不要因為這個耽誤了你的學習和出國的準備。”

  吳峻看着曾悅軍,有些迷惑地問:“你的意思是……?”

  曾悅軍接着說:“這事兒怪我,事先沒和我爸我媽提咱倆的事,搞得現在這樣複雜,真是對不起!”

  吳峻問:“那你和他提過咱倆的事嗎?”

  “還沒有。”

  吳峻有些氣惱:“你以為這樣公平嗎?”

  “吳峻啊吳峻,我覺得你挺聰明的。這事兒我告訴你、沒告訴他,本身就說明問題!”曾悅軍一臉嗔怪而有點羞澀地說。

  “……說明了什麼問題?”吳峻好像越發地糊塗。

  曾悅軍想了想說:“吳峻,這件事不會改變咱倆現在的關係。但是我需要一點時間,處理好這件事……你不會因為這事兒不和我一起上自習吧?”曾悅軍面帶微笑。

  吳峻覺得這話好像聽明白了。回到宿舍他反來復去地想着他們之間的對話,越琢磨似乎對自己越有利。第二天,當曾悅軍如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曾悅軍的心裡其實是矛盾重重的。她對吳峻雖然很有好感,但是心裡並不度定——首先,像吳峻這樣的條件,找個比她長得漂亮的應該不難;第二,吳峻的家庭和他們家不是門當戶對,能看得上她這個醜小鴨嗎?第三,吳峻如果畢業後出國,他們的關係還能維持嗎?這些她無法回答,她知道這些問題甚至連吳峻都沒法控制。然而,曾悅軍也明白,她是很喜歡和吳峻在一起,喜歡聽他雲山霧罩的瞎侃,和自以為是的分析。和吳峻在一起使她感到有活力,有自信。更重要的,是吳峻對她流露出的真誠。曾悅軍心裡說:“不能因為我而影響到他對前途的追求,他如果需要我,我就應該幫他!”

                 (六)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那年崔建在北大第一次吼出《一無所有》。那次演唱會他們也去聽了,當時聽得熱血沸騰,激動不已。演唱會結束了,他們在校園裡漫步,仍在回味着那首引起他們心靈震撼的歌。

  曾悅軍問道:“你說那個‘你’指什麼?”

  “你!”

  “我問你這歌里的‘你’指的是什麼。”

  “我說了,指‘你’呀!”

  “別瞎說,正經點兒。”

  “你怎麼知道我沒正經?……”吳峻想了想說:“應該指心中的戀人,或者生活、命運什麼的。”

  “我覺得是指一個人所追求的理想。”曾悅軍認真地說。

  “嗯,也對。不同人大概有不同的感覺吧。這也是為什麼這首歌能打動那麼多人。”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吳峻的腦海:“悅軍,我有個想法。在認識你之前,我覺得挺充實的,自己不缺什麼,我也相信我能夠實現我的目標。但你的出現,讓我覺得原來所擁有的是那麼的空。你用你的柔情、關愛化解了我干硬的心,充滿了我。我真不知道如果失去了你,我會多空虛。”

  曾悅軍甜蜜地笑着說:“我有那麼好嗎?不過我的感覺和你的有點不同。認識你以前,我覺得我特別貧窮,除了能念書什麼都沒有。是你給了我信心和勇氣,我真是非常地感謝你!”

  吳峻的心裡湧起一陣感動,同時又有一絲陰影滑過,說到:“也許幾年後我們回頭看看今天,覺得現在是一無所有吶。”

  “喲!你怎麼這麼深沉呢?不過有可能。到時候世界大了,要關心的人多了,責任也大了,再有了小孩……”曾悅軍嘎然停住,底下頭。

  吳峻的心底湧起萬般柔情,情不自禁地用手摟住曾悅軍的肩膀。又是一股強烈的電流般的感覺順着胳膊傳遍全身,吳峻一下鬆開了手。曾悅軍嫵媚地看了他一眼,說:“回去吧!”

  吳峻說的是真心話。他曾經是一個性高氣傲、憤世嫉俗、自以為瀟灑的人。和曾悅軍相處使得他那顆懸浮的心變得踏實,而更關心周圍的人和事,變得更加理性和更能理解別人,也會感激別人。曾悅軍讓他的生活變得充實和紮實。他雖然沒有曾悅軍想的那麼遠,但是他心裡明白:絕對不能失去她!

  曾悅軍也說的是實話。與吳峻能夠坦誠相見,讓她感到心靈非常舒服。這也讓她聯想到了和張捷的關係。她在日記中寫到:和張捷雖然同窗多年,但是那時周圍都有同學,沒覺着什麼。一旦兩個人單獨相處,卻覺得彼此之間那麼生硬,講的話也是乾巴巴的,不象跟以前沒有任何關係的吳峻,說起來那麼坦率、自然。其實,從客觀條件講,我和張捷更合適,但是就是沒有心裡那種的感覺。最可氣的是,我和張捷在一起的時候,吳峻老從腦子裡蹦出來,趕都趕不走,害得我老說錯話!……

  不久,曾悅軍告訴吳峻,她和張捷分手了。

  “理由呢?”

  “怕影響學習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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