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被砸的故事
林晓
上一车窗被砸要追溯到一九八八年.
那是我的第一辆车, 潘迪亚克太阳鸟, 是从哥大一个医生手上买来的二手车. 停车在纽约是一项全职工作, 我们那个区域, 街的左边是一三五扫地, 街的右边是二四六扫地. 每到扫地日, 就要在八点钟前把车移走, 扫完后再移回来, 好在办公室靠家只有八分钟的路程, 纽约人对车的理解就象对孩子一样, 所以在这个时候离开办公室还是会得到老板的宽容的. 一两年下来, 周边地带的每一条街和路段都留下我的太阳鸟的美丽足迹.
记得那天是带朋友去西点军校游玩回来稍微晚了一点, 附近的街道上车已经停得针插不进, 水泼不进了, 可怜我们的太阳鸟, 绕树三匝, 无枝可依, 终于山不厌高, 水不厌深, 权在河边公园的一块空地上暂栖一宿. 然而自古孤军深入敌后是兵家大忌. 第二天终于遭到车窗被砸的厄运.
砸车窗者的动机是显然的, 车里的收音机被拆了, 我们那个区靠哈莱姆, 贫下中农和阶级兄弟比较多, 那个年代, 这玩艺儿能值二十刀, 和拦路抢劫的收获也不相上下, 却要安全多了. 砸车者看来还是手下留情的, 只砸了最小的一个车窗, 然后用棍子什么的够着车锁后开的门, 除了收音机, 其余大都秋毫无犯, 就连贴在后窗上的珈菲猫也没有受到侵扰, 让我再一次亲身体会到其实犯罪的人良心也不是完全坏啦坏啦的. 想想也许我的那个收音机可以使一位失足青年免去一次贩毒的恶行或在抢劫时遭遇反抗而被迫杀人, 不免油然又联想到了小时候学过的雷锋精神, 就象做了一次好人好事一般.
当然这次车被砸是在富人云集的长岛, 肇事者很可能是纨绔子弟, 于是少了上次的同情心. 但也不是没有可以谅解之处的. 富家子弟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事实上, 医学实践证明, 越是甜水中长大的孩子, 越难忍受生活中的挫折. 如果砸车的结果, 能使这位子弟走出忧郁症的阴影, 就象日本人用嚎叫法治疗心理疾病一样, 那也未必是坏事.
砸车者也可能是仇恨犯罪者之一, 这在美国是一项重罪, 但也分砸车者和被砸者的族群关系. 记得有一次在华盛顿大桥交过路费时, 不小心轻轻碰了前面的车一下, 于是前面的司机, 一位黄皮肤的同胞, 走过来, 在我打开车窗说声道歉的时候猛击了我一拳, 然后扬长而去. 我去报警, 警察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打人者有没有种族仇恨的嫌疑, 当听到我说是一位华夏同胞时, 居然笑了起来. 好象中国人之间都是一伙的一样. 此次报警, 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 虽然校警答应把停车场的录像带拿出来看看, 但估计黑灯瞎火的, 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早上打扫车上的玻璃碎片时有了些心得, 散落的玻璃屑, 在车的各个角落, 搞不好还会划破手, 开始清理时很烦, 后来静下心来, 一粒一粒的捡起来, 发现居然也是一个数学问题, 最后估算了一下面积和密度, 以每分钟三十粒, 应在二十分钟内捡完. 果不其然, 没多久剩下的碎片终于看不见了. 于是想起了李白的那个铁棒磨成针的故事, 车被砸了, 悟出点修身养性之道, 也不无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