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飛行員對中美撞機的回憶 |
送交者: ZTer 2006年08月09日16:03:50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
我說:「只差還沒碰上攔截。」我走進駕駛艙,帕特里克.霍內克上尉站起來,把右邊位置讓給我。機械師溫迪.威斯特布魯克也替換下軍士長尼古拉斯.麥洛斯。我戴上耳機,檢查儀錶板。我們正沿着亞洲大陸海岸飛行,以七十海里的時速飛越海南島南南東方。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節,沖繩時間早上九時五十五分,再過十分鐘,我們就準備要返航。 我向駕駛艙的右窗掃描,突然間看到兩架中國海軍殲八戰鬥機在大約半哩外出現,爬升到我們的高度。人民解放軍今天早上還是沒有忘記我們。兩架戰機成縱列隊形,但是長機飛行員顯然誤判了相對速度,一下子超越了我們近四分之一哩。這位飛行員不得不大幅減速,子彈形的機頭也高高仰起成攻擊角,所幸距離尚遠,我們不必擔心。若是在軍校,這種差勁的駕駛技術一定會被教官當掉。 我再一次提醒組員注意,所有觀察員到窗邊就定位。目前看來,兩架中方戰機並沒有靠近的意圖。我用自動駕駛,以五度的傾斜角慢慢轉離中方戰機。我知道中方飛行員一定會像以往一樣,繼續在一旁監控,直到我們掉頭飛回沖繩,他們才飛回海南島。 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左舷觀察員報告說:「七點鐘方向下方來了兩架戰鬥機,逐漸逼近」,兩架殲八不但沒有飛回海南島,反而變換位置,飛到我們左側,從後方逼近。 我安撫組員:「他們大概只是想看看我們。然後就會飛回自家基地,因為我們也要離開了。」這時我們的機身還是在自動駕駛下成輕微的斜角,我看着羅盤儀慢慢轉向東北方七十度,那是回基地的方向。敵方戰機在一旁環伺,我雙手放在.縱杆上,一有需要,隨時取回飛機.控權。帕特里克與麥洛斯都來到飛行艙,站在我身後。左舷觀察員持續報告,特別評估員馬西雅.索諾恩上尉蹲在約翰.科默福德中尉身旁,從左舷機翼上方的小窗,緊盯着中方戰機和飛行員,她說:「他來到三點鐘方向,他的戰機全副武裝,機翼下掛着飛彈,他戴着氧氣面罩。」 馬西雅的聲音突然緊張起來:「他靠得好近,五十尺、四十尺。他越來越近,現在離我們的機翼只有十尺。他在打手勢,不過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我將四根動力杆輕輕向前推,把空速增加到一百九十節。我可不想讓別人靠我們的機翼這麼近。殲八在海平面上的着陸速率只有一百五十六節,但中方飛行員還能緊跟着我們,真令人驚訝。現在我們只能靠自動駕駛系統,雖然機艙中有空調,但是我已經渾身濕透。 拉鋸之戰 中方攔截挑□沖向左翼 傑弗里.威格納里中尉鬆了一口氣:「好了,他退開了一點。」馬西雅也證實:「現在他回到我們的七或八點鐘方向。」 這真是一次怪異駭人的經歷。那個中方飛行員到底要我們怎麼樣?我們是在國際領空,正要飛離中國,返回基地。他如此接近,使我無法穩定控制龐大的偵察機。突然間我有個奇怪的想法:「這回的任務報告有得寫了。」中國戰機這樣近距離攔截挑□,我的報告一定會在指揮系統掀起軒然大波。但是這次攔截還沒完。觀察員報告:「左後方,他又來了,一直逼近,快速逼近。」帕特里克看着窗外驚呼:「老天,他差點撞到我們。」我只覺得腎上腺素注滿了全身,問道:「什麼意思?」 帕特里克一語不發,指着窗外。殲八的機身在我們機翼的下方,不過兩機的駕駛艙是平行的。我看到殲八的機鼻在我們左翼的翼展下方進進出出,距離高速旋轉的一號發動機螺旋槳只有幾尺。這時中國飛行員把面罩拿掉,我們四目相對,他嘴裡喃喃咒罵着,舉起一隻手,好像是要揮手叫我們離開。 我害怕極了,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能只用一隻手駕駛飛機?殲八飛行員在.控時必須一手握節流閥,一手抓.縱杆。現在這個飛行員顯然沒有在好好.控飛機,因為他的機鼻正不停地上下抖動,每一次的幅度約三到五尺。 他緊貼着我們機翼下方,又飛得這麼不穩,讓我無計可施。這架殲八突如其來地逼近,又突如其來地離開,我鬆了一口氣,心想,這回的任務報告真的是寫不完了。剎那間,帕特里克大吼一聲:「他又來了,快速逼近中。」殲八再度從我們的左後方逼近,速度快到飛行員無法控制。 他不但沒有放低機鼻,從我們左翼下方穿過,反而抬高機鼻,試圖轉向來抵消逼近的動態。這時殲八的機身也以陡峭的角度向上傾斜,沖向一號發動機的螺旋槳。天搖地動,發動機遭撞碎尖叫四起。帕特里克大叫一聲:「天啊!」語音未落,左翼爆出一陣巨響。我們的機身劇烈顫動,猶如開車穿過崎嶇不平的鄉間小路。 我看到一大片冒着火光的煙霧和碎片。可怕的砍劈聲一陣一陣傳來,聽起來就像一把巨大的鏈鋸硬將金屬鋸裂。我雙手緊抓着.縱杆,感受到每一次衝擊。組員在恐慌中尖叫失聲。殲八的碎片從左方飛來,鏈鋸聲停了,但是一塊厚重黑色的碎片朝着沖向駕駛艙,是殲八的機鼻。這時我才知道,一號發動機的螺旋槳擊中殲八垂直安定面與機身接榫的部份,硬生生將整架戰機削成兩截。 撞擊的威力猶如飛彈爆炸,另一大塊黑色碎片向上翻騰,飛越擋風玻璃,那是我們的玻璃纖維鼻錐。飛行艙的每個人都放聲尖叫,緊縮成一團。第一次撞擊之後,前方壓力艙被刺穿,傳出一陣陣刺耳的減壓聲與引擎的隆隆聲。殲八另一截機身還在我們下方,差一點擊中右翼以及第三、四號發動機的螺旋槳,讓我嚇出一身冷汗。 飛行艙中一片混亂,組員不停尖叫。我們的機鼻朝上,但左翼陡然下傾,我在軍校從來沒學過這種飛行。一號發動機的螺旋槳與機鼻嚴重受損,整個機身格格作響,劇烈搖晃,強勁的氣流四竄。我立刻想到,飛機將要倒飛俯衝,EP-3機身雖然堅固,但是也經不起這番折騰。 瀕死夢魘 飛機急速墜落理智求生,我本能地大力將.縱杆轉向右方,用腳猛踩方向舵踏板。飛機一直向左方傾斜,機鼻像石頭一樣往下墜。我瞄了一眼陀螺儀,我們的傾斜角已經超過九十度,開始倒飛。我一陣反胃,感受到死亡迫在眉睫。儘管我拚命控制,還是無濟於事。我抬頭一看,卻看到南中國海的碧藍汪洋,殲八前半截機身從我眼前飛過,冒出火焰與黑煙,一個看似降落傘的灰白色影像滑過天際,場景有如越戰記錄片。 但這是現實,不是電影,我們也像殲八一樣直往大海墜去,根本不是在飛行。這是最可怕的夢魘,但真實無比,我心想:「這回死定了,我們在高空中,飛機已經不能飛,過不了多久就會撞擊海面。」俯衝角越來越陡,空速直線飆升,尖銳的氣流聲穿透壓力艙。傾斜角超過一百卅度,機鼻比水平面低五十度。再不想辦法平衡機身,拉起機鼻,我們就會開始翻滾,萬劫不復。 但是我不能放棄,機上廿三位組員的性命寄託都是我的責任。海軍訓練我多年,就是要我能夠處理危機,我要戰鬥到底。理智逐漸克服驚慌,我提醒自己:機身嚴重左傾,機鼻一路下墜,現在我要將副翼與方向舵全力打向左邊,在倒飛的同時阻止飛機翻滾。垂直方向速率指示器已經到達每分鐘六千尺的最高點,已經超過機身設計的極限,但是可怕的下墜也讓我們進入更稠密的空氣,可望增加對副翼的空氣浮力,讓我平衡機翼,然後才能拉回.縱杆,從下墜的過程中脫身。 非常緩慢地,藍色海洋逐漸滑向右方,我口乾舌燥,全身緊繃,緊盯着駕駛艙窗外,努力回想依循我在軍校中受的飛行訓練。雖然下墜速度越來越快,但是兩翼已逐漸轉向平衡,陀螺儀也恢復正常狀態。撞擊發生在兩萬兩千五百尺,現在高度是一萬五千尺,也就是說我們在卅秒內下降近八千尺。 而且受損的螺旋槳還在旋轉,隨時有可能脫落並擊中機身。我轉身向傑弗里大喊:「用無線電求救。」他立刻以國際緊急無線電頻率呼叫:「求救!求救!我們要墜機了。」我也將雷達響應器從待命轉到七七○○與「緊急」,讓地面雷達站知道我們的情況。下墜速度還在增加,我要組員準備必要時跳傘,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跳傘極端危險。 迫降海面也是玩命的選擇,高速撞擊下,水面有如一堵混凝土牆,機組員幾乎不可能生還。但我們還是要想辦法降落,我拿起對講機對導航員雷吉娜.考夫曼說:「雷吉娜,帶我們航向最近的機場。」我知道那會是在海南島,大概就是陵水機場,殲八戰機的基地。 紅色警戒 啟動緊急摧毀準備迫降 「紅燈在閃」,溫迪突然宣布,聲音沈重。我看到引擎儀表的三個過熱紅燈,警覺到已經將引擎開到最大功率太久,如果不慢下來,可能又會燒掉一具引擎,如果燒掉的是左邊二號引擎,這架飛機絕對無法再飛。我透過播音系統呼叫,「啟動緊急摧毀計畫,準備迫降,然後對旁邊(副駕駛)說,「傑弗里,把迫降程序表念給我聽」。由於壓力艙壁已經有個大洞,所以不需減壓。 兩個空速顯示器均已失靈,因此毀棄資料的速度要多快只能憑猜測。傑弗里從資料毀棄程序表上讀出的項目大多數不適用,適用的項目只有幾項,包括在適當時間設定狀況五,以及讓全體機員準備跳傘等。我可以想像後面的人亂成一團,.作員與技術員各自忙着收拾自己的機密資料,然後由約翰(科默福德中尉)收集起來放進機密盒。約翰也負責消除所有的機密數位資訊,然後他會依照迫降程序,用消防斧砸毀所有電腦。程序表最後一項是把機密資料盒和砸毀的電腦從右上方艙門丟出去。 我們已經飛到外海,機密盒丟出去後會沈到海中,所有書寫的機密資料都會很快溶解。飛機在擦撞後急速下墜時,我們的飛行速度可能超過四百節,所承受的重力一定超過這架飛機設計上的限制,很可能它的結構已經受到重大損害。也許鼻輪轉向裝置的液壓線會斷裂,導致所有液壓液完全流失,從而使相當於方向盤的液壓加力器失靈。這一來,我勢必無法控制左翼承受的強大拉力而導致失速;如果這種情況發生,我最好趁早讓機員脫身,然後自己撞毀飛機。 此時我還不能棄機,海軍不曾教飛行員輕易放棄。我要設法穩住機員,並在可能的情況下儘量駕駛這架飛機。但我知道,唯一生還的希望是找個機場降落。緊急摧毀計畫已經啟動,然而我們不是在打仗,如果能夠拯救這架飛機與機員,何必白白送死。 航向陵水 丟棄機密資料穩住機員,我用播音系統呼叫,「雷吉娜,給我一個方位,我需要一個可以立即降落的方位」。 雷吉娜回答,「大約二九○」。 我們在下墜回升後的方向大約是往西的二百七十度,只要把機鼻轉向約二十度,就是朝海南島陵水軍機場前進。 「陵水,陵水」,我用國際緊急頻率呼叫「KR919緊急呼救,這是一架嚴重受損的飛機,大約在海南島東南方七十海里處,請允許緊急降落」。在引擎轟隆聲及強烈氣流形成的噪音中,我聽不到回答。我再次呼叫,還是聽不到回答。 照約翰事後描述,當我們這架飛機與中國的殲八軍機擦撞時,飛機急速下墜,其後雖恢復穩定,但機鼻還是朝下,接着他聽到我透過播音系統下令,「準備跳機」,於是約翰往後艙走過去,監督降落傘的分配。降落傘傘具都已照個人的身材經過調整,因此每個人必須拿到自己的降落傘。過程很順利,沒有人驚慌失措。 約翰穿好自己的降落傘、頭盔及手套,在主艙門旁的跳機位就座,然後用頭盔上的麥克風透過對講系統跟我連絡,「駕駛艙,我們準備要跳機」,但是聽不到我回答。機員已經排成一列,抓住頭上的拉環,個人檢查自己的跳傘裝備。 就在此時,約翰聽到我透過播音系統呼叫,「啟動緊急摧毀計畫,準備迫降」。機員立刻放開拉環,個人把自己的機密資料交給約翰,然後約翰把機密資料收集到機密盒,再用消防斧狠砸所有筆記型電腦的鍵盤,等確定沒有遺漏之後,他走到右方艙門下方,準備打開艙門,完成緊急摧毀程序。 技術考驗 加速減緩下降.控困難 當後艙亂成一團時,我對傑弗里大喊,「你來掌控」,然後我起身準備穿上跳傘裝備,這時約翰突然出現我身後,幫我穿上降落傘。其實我知道等機員都跳機後,我自己再到後艙跳機已經來不及,但是我已經下令大家準備跳機,如果我自己不穿降落傘,會影響機員的心理。約翰對我喊道,「我準備打開艙門」,我猛點頭也大喊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不管你什麼時候開艙門,我們要飛往陵水」。 我跟傑弗里換回位置,從左邊窗戶望出去,可以清楚看到一號引擎受損的情況,雖然葉片仍快速轉動,但有兩個葉片被削掉一英尺,難怪飛機震動得這麼厲害,好像要散掉一樣。在葉片脫離引擎擊穿機身之前,我們一定要落地。 我戴上耳機,接手掌控.縱杆。帕特透過緊急頻率直接呼叫陵水機場。我感受到機身的壓力改變,知道約翰已經打開右方艙門丟棄機密資料。飛機的高度表已經故障,指針在八千英尺上下大幅晃動,儘管地平線及其他儀表顯示飛機已經穩定下來。我不是很擔心,因為雷達高度表還在運作,在飛機到達五千英尺高度時就會顯示精確的讀數。 霧中摸索 海岸上空盤旋跑道浮現 海南島中央有座山,在這個高度與距離應該已經可以看到,但是霧太濃,能見度不足;我大聲問,「雷吉娜,機場在哪裡?」雷吉娜回答,「保持二百九十度,直到看見機場為止」。 這時我決定降低高度。飛機引擎仍保持在接近最大功率,我把三具引擎的動力杆抓在右手,用左手抓住失靈一號引擎的動力杆,然後減低大約一百個軸馬力。飛機水平猛然傾斜,左翼與機鼻急速下墜,高度突然大幅下降,令我大吃一驚。我把動力杆再次往前推,感覺到速度增加使下降停止。我必須以高速讓飛機更為緩慢的下降,才能使飛機不至於失控。 約翰後來說明了機尾發生狀況。他陷入呼嘯不止的氣流中,一手抓住機艙外框,另一手抓住已破碎的電腦。他想把電腦拋到風吹不走的地方,及將自己上半身推離已掀開的艙蓋。不過,第三號引擎震耳欲聾的一陣爆炸極可能將他吸到飛機外。 他對後面兩個機員喊:「抓住我的降落傘。」他們隨即緊抓他的系帶,然後將他往後拉。接着,他將黑色扁平的電腦一個個丟到強風中,它們如枯葉般被吹走。 「緊急銷毀」清單中的項目現在已全部處理完畢。約翰拿起艙蓋鎖定在艙架上。我通知帕特里克說:「進入狀況五。我們準備降落」。 帕特里克按了按電鈕傳達命令:「狀況五」。我微微將動力杆往後拉,直到將飛行速度減到降落速率。我的手臂酸痛無力,因此由帕特里克與我輪流駕駛。每個人輪三到四分鐘,一切還算控製得當。 在我們降到大約五千英尺高空密度較厚及較潮濕的空氣時,發覺已可小心翼翼地將.縱杆從垂直角度往左旋轉到大約七十五度,讓我們駕駛起來較容易,但由於機體持續震動,仍須費番力氣才能控制住飛機。 最後,海南島上青色山脊出現在前方一片濃霧中。當時,我負責駕機,帕特里克打無線電。他以緩慢清楚聲音說了兩次:「陵水。KR-919要求緊急降落。我們是一架嚴重受損飛機,地點在海南南方約五英里。我們須緊急降落。」 對方沒回話。 在飛臨海岸時,我們從前方雲霧中可見島上一座小型城市發出的閃光。照規定,海軍飛行員不可將受損飛機飛到城市上空。我加了點動力將機身右傾飛離了該島。在找到陵水機場的位置前,我們還須盤旋一陣。很不幸,我們未攜帶該機場詳盡的進場圖表,否則應可查出方向、跑道長度、塔台通訊頻率及他們的飛航輔助設備等資料。我們通常會攜帶這個區域內各大機場進場圖表。不過,沒人料到我們有天會試圖將一架受損飛機降落在一座中國軍用機場。 在我們緩慢盤旋,下降到海平面兩千英尺高空時,雷吉娜會用她的精準導航設備提供降落方向給我。我說:「雷吉娜,給我方向好嗎?」她謹慎地說:「你該看到一座城市。然後是一條河流。機場就在左方。」 在完成三百六十度迴轉後,我前傾看到了西面兩座青色山嶺,而城的東北向有處彎曲海灘。這幅景色像極了歐胡島上的卡尼歐黑海灣。褐色的水泥跑道在第一座山嶺後方浮現。 我喊說:「陵水。我看到機場了。」在我們以一千英尺高度飛越海灘的白色半月灣時,我扳動升降舵,但它卻動也不動。我一陣驚覺:機尾部份已受損,不能用力猛扳。 在此之前,軍士長麥洛斯一直注意看我及帕特駕駛,並檢視每件儀器,以確保還完好的引擎仍在順利運轉。駕駛艙內的我們三人都全神貫注在我們將進行的降落動作。 在我們接近海南時,軍士長一直忙着翻閱緊急手冊,為我們面臨的降落難題尋找解決辦法。不過很顯然的,我們所面臨的航速顯示器喪失功能、撞掉的機鼻及不能轉動的下垂翼這些難題總合起來,無法在手冊上找到答案。 我們以一千英尺高度飛越地面上的棕櫚林及一片片呈褐色的乾稻田時,儀表上顯示地面速度為兩百廿節。我們只能將這個數目拿來參考。軍士長喊說:「一四三節是我們不動下垂翼的降落速度。」不過,既然我無從判斷我們的正確航速,我們只能在進場最後階段加快速度。我說:「照這個速度加三十節。」 我將動力杆向前推了一英寸加快速度。閃閃發亮的跑道就攤開在前面,與我們的航向成垂直角度。我準備以這個角度飛越機場。在八百英尺高度,我可以檢視機場。不過,在飛越機場後我必須左傾三十度以免撞上山坡。在正常狀況下我想都不必想即可完成這個動作。但今天以這根出狀況的.縱杆要拉到適當角度,卻又不能超過,讓我倍覺吃力。 我們以大約七百英尺高度飛越機場。跑道上沒有飛機或車輛。我瞥見右方一排露天式機堡,每個堡內都停有一架殲八戰機。不過,現在可不是觀光的時候。 恐懼解脫 起落架未受損安全着地 我屏着息,將飛機左傾以免撞上山坡。我告知帕特:「起落架放下。查驗降落步驟。」帕特的雙手在座椅兩旁摸索。他着急地問道:「查驗單呢?」結果,查驗單已經跟機密資料一起丟了。我說:「帕特,之前我們是在狀況五。下垂翼保持向上。起落架放下。」帕特伸手抓住輪胎形的起落架把手,並往下扳。 我們三個屏息看着儀錶板右方的起落架位置顯示器從「上」轉變成「下」。由於機鼻不見,起落架放下的聲音比平常來的吵。看來,起落架並未受損。 從撞機那刻開始,一直存在我心中的那股恐懼感終於解脫了。我了解到,我們可以存活了。 我喊說:「現在,我們有三具放下並鎖定。」「沒錯,」他說,即使在一片氣流吵雜聲中,他的聲音也明顯含有一股解脫感覺。 我在約五百英尺高度轉彎,並朝北準備再轉彎飛回降落。因為無法與塔台通話,我無從得知 風險降陵水幾經折騰落地 我輕踩制動器,放緩飛機速度;跑道很顛簸,方形水泥塊的隙縫中出冒出小草;左前方,兩輛滿戴士兵的綠色軍用卡車駛過霉跡斑斑的黑色塔台。 我跟帕特里克與麥洛斯說:「看來他們已在等我們。」 帕特里克說:「他們大概偵測到我們發出的求救號。」 顯然對方知道我們要來。傑弗里曾看見沒摔下去的另架殲八跟我們平行了幾分鐘,後來便向西北飛,朝海南島飛去。 我們快到跑道盡頭時,一名穿短袖、涼鞋的瘦男子,走過來揮手示意要我們滑行。他拚命揮動右臂,要我們向左滑行到停機坪,卡車這時已開到前方,士兵紛紛跳下來。大約三分之一攜帶AK四七衝鋒鎗。我聽從那名男子的命令。 雖然引擎仍從損毀的壓力艙傳出轉動聲,現在已沒有高速氣流撲面而來,對講機的通訊清楚多了。 我問約翰:「你回報艙內一切沒問題了嗎?」 他立即回答:「還沒有,給我一分鐘,好不好?」 在執行緊急摧毀計劃時安全的無線電連繫必須在「零」狀態,後艙的人需要幾分鐘啟動這個設備。 我完成轉向動作,中國軍官舉起手掌作勢要我們停在卡車旁邊。我不斷點頭表示我懂與願意合作,並啟動制動裝置停機。現在他作勢要我們關掉引擎,軍隊也包圍飛機。停機坪過去有幾棟橘色屋頂的水泥建築,有幾株棕櫚在風中搖晃,我也看到稻田和遠處的茅屋,但我們已身在中共的軍事機場,是錯不了的。除了武裝軍人和我們之外,沒有其他的人,他們習慣令出必行。 約翰知道此刻時間分秒必爭,而我卻需要儘量在不惹毛對方的情況下拖延時間。 我使用遇險頻率說:「陵水,陵水,這是KR九一九。我們需要幾分鐘的時間讓引擎冷卻。」 那當然不是真的,我希望他們會相信。我的確需要時間來適應:剛剛還在空中求生,現在卻需在地面另展開一番硬仗。 儘量拖,我跟自己說。我們必須回報適才的遭遇,指揮部才會接到第一手的資訊;經過中共之手,事實十九會扭曲。 關掉油門中共鬆了口氣 此時,該名中共男子這時變得異常堅持,他指着引擎,手划過脖子。我已不能拿手下機組員的生命跟這些拿AK四七的人開玩笑,他們蠻幹的態度跟飛殲八機飛行員沒兩樣。 我說:「麥洛斯關掉四號引擎。」 麥洛斯把引擎動力杆拉下,關掉油門。 四號螺旋槳停止轉動後。中國軍官似乎鬆了一口氣。 但我知道要不了一會,他就會再發號施令。他們大概不敢在二、三號引擎還在轉動的情形下貿然把梯子架上機翼,太危險了。 「麥洛斯,送好了沒?」 「好了。」口氣有些莫可奈何,「可是他們要我們再撐個幾分鐘。」 「麥洛斯,關掉三號跟二號,輔助動力裝置開着。」 我可以想像系統指揮部的情形,我們的報告在全球響起警鐘,安全無線電通訊另一端的.作員一定接到儘可能保持通訊管道暢通的命令。然而我們的無線電需要電力,而電力要靠引擎或駕駛艙下方的輔助動力裝置來供應。 關掉最後兩個引擎,可能又拖上了兩分鐘,但我不能再冒險拖下去。約翰一定已把簡要的事情經過清楚的傳回美國軍方:一架中國殲八軍機與我機在國際領空擦撞,我機嚴重損毀,機員平安。緊急破壞計劃執行完畢,我們迫降在最近的陵水機場。 一架機身漆成藍灰保護色的雙螺旋槳滑到跑道盡頭,跑道上的熱氣上騰,引擎加速,朝我們的方向迅速起飛,向東南方飛去。 我說:他們是搜尋失蹤的殲八飛行員去了。我希望他們找得到他。雖然他那拙劣的飛行差一點要了我們的命,我卻不希望他死。 引擎關掉後,輔助動力裝置的聲音顯得特別吵,那名中國軍官又開始比划起來,要我們把輔助動力裝置關掉。 我對麥洛斯說:「關掉吧!」 我解開安全綁帶,走向機尾。艙內到處都是碎玻璃與毀掉的電信器材。輔助動力關掉後,空調也關了,艙內燠熱不堪,我的飛行衣衣領已濕透,我扯掉降落傘和救生衣,扔在通訊設備上面。這時對方已將我機包圍。我希望自己是第一個跟對方交談的人。 下面是一堆穿便服的軍人瞪着我,其中一人是譯員,英語不甚流利。 他說:「不要在飛機內活動。」一面說,一面看着我身後的機員,「有沒人需要就醫?」 我搖搖頭:「我們沒事。」 我方的機員仍在艙內通訊設備前忙着。 譯員又說,「不要動。」傳達他身後人的命令。另一名機員跑過門口,他又喝,「不准在艙內活動。」這次聲音粗暴許多。 中國軍官開口說話,譯員高聲說:「不要碰東西!」他渾身是汗,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中國軍官說了一些話,譯員說:「你們有沒有帶武器?武器交出來!」 我猛搖頭說我們沒有武器。 「果真?」 「是的。」 太陽在我頭上發威,我緊張的口乾舌燥,但我們現在在中國境內,我是任務指揮官,我必須冷靜處理一切狀況。 軍官用大哥大嘰哩呱拉,又有一名機員跑過我身後,他叫道:「不准動!」拿AK四七的年輕士兵看起來緊張而隨時戒備。 我回頭向艙內說:「不要再從門這裡跑來跑去。」 軍官下令說:「你下來。」 我搖頭說:「不行,我們不希望下飛機。可以借用電話嗎?」 軍官好像要發怒了,用中國話破口大罵,譯員不敢譯出來。 我說:「如果我跟你們去,你們可以讓我打一個電話嗎?我得向指揮部報告我們平安。」 軍官回答:「辦不到。那個我們來管,你甭擔心。」譯員要我下機。 該下機了有機員嚇壞了 我聽見命令,看見更多的武裝士兵在機翼與機尾之間整隊。我們已經完成緊急破壞計劃復檢,可以離開了。停機跑道上的人個個都有武裝,我們沒有;如果他們要向我們動武或無禮,他們大可以如此。他們可能餓死我們或槍斃我們,既然要被迫留下來,沒有必要把事情再進一步弄糟。 我跟約翰:「該下機了。」 他搖下摺梯,我第一個下來。 機員魚貫的下來,他們下來時,我一一的清數,有的人顯然被這樣的陣仗嚇倒了,有的人則力持鎮定。麥洛斯是最後一個下機的。 中國軍官要上機。 我對他說:「你不能上去,它是美國財產」 譯員點頭說:「好,我們會替你們守衛。」 這真是狐狸看雞。「我可不可以鎖起來?」 「辦不到。」 我們談話之際,一輛中型褐色巴士駛來,對方要我們上車,譯員指示把兩箱瓶裝水和寶島香菸分給我們。他們當中有半數是老菸槍,一上車就點起菸來,車子裡的空氣更壞。我可以要他們不要抽,可是我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感覺,所以什麼話也沒說,忍着。 我問:「我們要到那兒去?」 「等、休息。」 我們坐着,不斷灌水,同時吸着刺鼻的菸味。他們後來用小型的廂型車,讓我們四個四個的去方便。我堅持我方人員分組如廁時要受到保護。從廁所看來,我們在陵水下榻的設施不會高明。簡陋的毛坑屎尿滿溢,沒有門,蒼蠅處處,臭氣四逸。 我往窗外望去,看見棕櫚葉在微風中,有些農民從莊稼里伸頭好奇的看我們,但仍照樣被部隊趕走了。前面有殲八戰鬥機的尾翼從隆起的泥土掩體中伸出,我知這便是攔截我機的兩架殲八機的基地。他們領航的飛行員已經落海,我不知道他們海上求生訓練有多好?有沒有像我們那種小型無線電的配備,好讓搜救的飛機有跡可尋?他在擦撞中負傷了嗎?若是美國,可能很快就可以找到他。 譯員上了巴士說:「我們要帶你們去吃飯。」 我們前往的大廳也是在低矮發了霉的水泥建築中,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裡面居然有冷氣。我們有點害怕的魚貫走入,看到一個大型投影電視螢幕上正在播放節目,更是大吃一驚。一名穿着髒兮兮白上衣的伙夫半張着嘴盯着我們看,我明白我們大概是他們這輩子僅見的西方人。 魚頭魚尾午餐僅能充飢 我們每人都分到一個餐盤,並可選擇叉子或筷子。午餐份量只能充飢:幾湯匙米飯、一些青菜、及一些不大不小的煮魚。運氣好的話可分到魚身。不好的話,會分到魚頭或魚尾。有些人分到魚頭卻無法下咽。 不過,麥洛斯卻把剩菜吃得津津有味。像他這種老水兵,知道吃總比不吃好。我也是吃得點滴不剩-對自己的飢餓感倒有些訝異。然後,那位軍官及譯員把我喊到餐廳外頭。 譯員說:「把機上所有人名字寫下。」接着,他把一張紙及一支原子筆交給我。餐廳外除了樹幹無處可寫字,因此他們讓我返回餐廳在餐桌上寫。有些機員由於歷經折騰已經在打盹。我也累了,所以寫得很慢。 在此同時,兩位低階軍官走進來,並自我介紹是我們新的「正式」傳譯員。其中一位年輕軍官微笑說:「我叫東尼少尉。」 另一位說:「我是阿甘少尉。」 我心想:開什麼玩笑。不過,這就是那小子的名字沒錯,而他可能沒看過「阿甘正傳」。 東尼說:「要帶你們去午睡。」我們魚貫走出餐廳。我又是最後離開,因為要計數經過我的每個人。軍官營房就在不遠處,是棟兩層樓建築。我們被帶到二樓。 「阿甘少尉」指着說:「你分配房間。」我等到每個人都挑好房間後,再把帕特及約翰拉到一旁,與他們共用一房。房間陳設都差不多。沙地、功能不佳的壁上型冷氣、及灰色床單。事實上,大多數床褥還留有毛髮,顯示可能一陣子沒洗了。不過,一切還算不錯。至少機員都還在一起,且可自由在走廊上走動。 大夥兒挑好房間後,我叫他們到外頭集合,一方面以免被竊聽,一方面也方便講話。我指指耳朵說:「在裡頭講話要小心。可能有人在偷聽。大家保持冷靜。我們會一起渡過難關。」 我轉向麥洛斯說:「軍士長,今晚派個輪哨衛兵,以保一切平安。」他答說:「聽到了。」我知道自己不必多說,他們會去處理細節。 午夜審訊錄影機對着我 半小時後,一等兵庫爾森列出了一張衛兵排班表。每小時一班,每班兩人,分別守衛走廊兩邊。如此,他們夜裡即可監看機員從房間走到走廊盡頭如廁的動態。 稍後,我跟幾位機員在走廊上討論對方可能下一動作。麥洛斯抽了口中國香煙後說:「我們可能遭審問。」我答說:「我們受過這方面訓練,知道什麼可說,什麼不可說。」大家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中國人審問中國人手段殘忍早有惡名,但我們不知道他們將怎麼對我們。 我說:「聽着。我們飛機墜毀,他們一定會很好奇。我們不必主動告訴他們太多,但他們需要知道事實真相。這點我們得告訴他們。」我周遭四個人再度示意我說的有理。 晚間就寢時,我渾身疲累但無法入睡,腦海里儘是胡思亂想。撞機及墜機過程的驚悚畫面歷歷在目。等到我驅走這些景象時,我又為不能合理預知下一步可能發生之事而擔心。 就在我思緒一片混亂之時,門打開了,東尼少尉好似在搖我的肩膀:「奧斯本上尉,我們要與你談談。」我沒帶表,但帕特的手錶顯示是午夜整點。 我被帶到走廊另一端一間較大、燈火通明的房間。房內一張桌子前擺了張椅子,有三部架在三角架上的錄影機對準椅子。還有個年輕人拿着攝影機站在錄影人員旁邊。我明了了。中方要拿我們大肆宣傳。 有人命我:「坐下。」 桌子後方坐着兩位譯員及兩位高階軍官。其一是基地指揮官,另一位是指揮飛機旁部隊的司令官。我了解,這次審訊時間不會太短,而他們也刻意挑選午夜,這個我身心最脆弱時刻來進行訊問。 基地指揮官先開口:「我們要調查你們撞擊我方飛機一事。我方飛行員失蹤,仍未找到。」譯員的口音很難聽懂。指揮接着說:「為了調查,我們要知道你們任務的細節。你願意告訴我們機上每人的姓名及位階嗎?」這一段由第二位譯員翻譯。除了口音重外,也不流利。 我立刻了解到:這絕對不只是一次單純的意外事件調查。我平靜地說道:「我願意說出飛機上每個人的姓名、軍階與社會保險號碼。但是我必須與美國駐北京大使談話,並向我的指揮系統回報。」 「我們要知道機上每個人的職務。」年輕的軍官堅持。 我儘量保持語調平穩:「只要我先向我的上級回報全體人員平安,並且接受他們的指示。我就能與這次『意外事件』的調查合作。」我特別強調「意外事件」這個字眼,避免讓對方覺得我在怪罪那架殲八的飛行員。 但是那位海軍少校還是透過通譯要求,「我們要知道你的組員姓名與職務,」我回答,「我可以給你飛行人員的姓名與職務。」 通譯拿紙筆給我,我寫下駕駛與機械師的姓名。如果這是一次正規的意外事件調查,中國方面就有權偵詢飛行艙人員,要求提供事件的詳情。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證人,就是那架殲八僚機的飛行員,他一直跟在我們的左後方,目睹整個撞擊事件經過。 基地指揮官質問我:「你們為什麼要撞擊我們的戰機?我們有證人看到你們這樣做。」 原來殲八僚機的飛行員是這樣「實話實說」。不過我能理解他所承受的巨大壓力,必須迎合上級長官的意圖。就算他說出真相,他的上級也不可能接受錯在己方。 審訊室內燈光刺眼,煙霧瀰漫。我保持平靜,清楚表白,「我們並沒有去撞擊你們的戰機。當時我們在海南島東南方的國際領空上作業,往西南方飛行。這時看到兩架戰機,有一架從我們右翼方向過來,靠得很近,後來我們左轉往基地方向飛去,他們又在左方出現,其中一架快速逼近,」我用手勢示意,「他想煞住靠近的速率,拉高機頭,就這樣撞擊到我們第一號發動機的螺旋機。」 「不對,是你左轉才撞到他。」年輕軍官說。 「不對,我們當時是自動駕駛,我的飛機是到碰撞之後才向左轉。」 這時基地指揮官插進來:「不可能,如果是我們的飛行員撞到你們的左翼,那為什麼你們的飛機沒有向右轉。」 我回答:「你們的飛行員撞到螺旋槳時,我的機頭正在上升,撞擊造成機身突然向左傾斜。」 「是你左轉撞到我們的戰機。」年輕軍官重申。顯然這些中國軍官並不想搞懂空氣動力學。 被撞左轉一再解釋無效 「不是,我們被撞擊之後才左轉。」 「騙子!」基地指揮官大吼一聲,猛力捶擊桌面。「你最好給我說實話,為了你的家人、你的組員,還有你自己的安全着想,你必須合作,奧斯本上尉!」 儘管審訊室內燠熱難當,我還是感到一股寒意直透心頭。他們威脅我在美國的家人,威脅我在海南島的組員,還威脅要傷害我,想逼我「合作」。但他們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正確的」答案。我既憤怒又緊張,我並未說謊。雖然避免挑起衝突,我沒有提到殲八飛行員在撞擊前的兩次驚險逼近。無論如何,如果他們以為威脅可以逼我就範,他們可就大錯特錯。 中國軍官持續重複同樣的問題與威脅,而我的答案始終如一。我沒有戴手錶,不知道自己被盤問了多久,我的飛行裝渾身濕透,燈光與煙霧讓我的眼睛刺痛不已。我筋疲力竭,一陣恐懼襲來,他們會不會把我關進牢房開始痛毆?會不會把我與其他組員隔離,廿四小時進行偵訊?更糟的是,如果他們在我面前對其他組員用刑,那該怎麼辦?我會不會屈服,供認是因為我們左轉才造成撞機? 透過刺眼的燈光,我試圖端詳這兩名中國軍官的表情,判讀他們的心思。但是他們的臉上沒有透露出什麼訊息。若不是殲八僚機飛行員沒有說實話,就是這些軍官不肯接受事實。他們也有可能是透過地面雷達看着撞機過程,因而誤判責任在我方,但我認為這種情況不太可能。中國軍官要的答案與事實真相沒有什麼瓜葛,反而是與中國國內與國際政治關係重大。 如果他們能夠逼迫身為任務指揮官的我-或是任何一位組員-拍攝自白錄影帶,承認是我們肇禍。這樣他們的「調查」將一舉數得,殲八飛行員莽撞危險的駕駛不會受到責難,美國要擔起肇事責任。這麼一來,人民解放軍與中國領導人在面對美國時會更居優勢。當時我不可能知道美中兩國之間的交手過程,但是我很清楚,這個事件已經引發重大危機。 因此我絕不會屈服,讓他們稱心如意。也許他們真的對我用刑後,我會重新考慮。但是現在他們再怎麼粗暴,也不可能讓我承認錯在己方。 基地指揮官說:「如果你還想回家,就必須合作接受調查。」 「我一直都在合作。」我的嗓音因為疲憊而粗嘎。 年輕軍官再度問道:「你為什麼要撞我們的軍機?」 反覆盤問他們不要真相 我心想,你們已經技窮了。於是我再源源本本,將撞機事件的來龍去脈解釋一遍。 「我知道你們來自嘉手納。」基地指揮官突然說到,想要讓我猝不及防。但我回答:「是的,我們從沖繩飛來。」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中國軍方監控我們已經好幾年。 現在他們改變策略,通譯又拿了一份紙筆給我,中國軍官命令:「畫出事件經過,還有你們從沖繩來的飛行位置圖。」他們要的是詳圖,但我可不會照辦。 我只在紙上草草畫出沖繩與海南島,然後以虛線從嘉手納基地往南畫,直到出事起點。 年輕軍官說:「我們要訊問全體組員。」 我抹去臉上汗水,說道:「沒有必要,因為他們在機艙中坐的地方並沒有窗子,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補充說明的。」 基地指揮官毫無表情,但我察覺到他的語調有了變化:「你坐在右座,所以你沒有看到全部過程。」 我承認:「沒錯,你可以詢問另兩位飛行員與機械師,他們的話才算數。其他組員對你們的調查不會有幫助。」 「我要問過每一名組員,查清楚你們為什麼要飛來這裡。」基地指揮官說。但我強硬反駁:「那與意外事件調查不相干。我願意合作,但其他人沒有什麼好補充的。」兩名軍官收起我寫的兩張紙,以中文快速交談。偵訊告一段落。 第一次偵訊大約持續了五個半小時,等我渾身疲憊地爬上二樓時,太陽已經升起。那天晚上帕特里克與麥洛斯也接受了偵訊。我們在房間中交換經歷,三個人都被反覆問同樣的問題,也受到直接威脅,但是大家都保持冷靜,並照實回答攔截與撞機的經過。 麥洛斯說:「看來他們對事實沒多大興趣。」我點點頭。這事件令中國十分難堪。陵水機場是殲八戰機的基地,過去殲八經常大膽挑□攔截,並引來華府抗議,但陵水的飛行員顯然置之不理。現在一名殲八飛行員失蹤,一群美軍人員九死一生,一架受損的EP-3停在陵水機場的停機坪上,就像一頭擱淺的巨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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