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西野對青馬敗仗之長武、冉店橋、張家坡篇
一九四八年春天,陝北解放軍大舉反攻,宜川瓦子街一戰,已經奠定了西北戰場勝利的基礎。但是,要取得最後的全面勝利,解放軍西北野戰軍還有一段艱苦的道路要走。同年三月,西北野戰軍司令部彭德懷指揮部隊將洛川國軍團團圍困,在解決全軍糧食問題的同時,準備再打一個殲滅戰。但是戰鬥進行的並不順利。守衛洛川之國軍六一旅憑藉堅固城防工事,抱定置於死地而後生之決心,頑強抵抗。戰鬥進行了十多天,解放軍損失很大,在洛川城外窯子村,負責進攻的解放軍六縱教導旅一團與守軍六十一旅一八一團均組織敢死隊反覆爭奪,在三月二十五日的進攻中,擔任突擊隊的教導旅一團三營七連最後僅剩下十三人,這十三人中還有兩人負傷。負責進攻洛川城外另一個據點小石莊的教導旅第二團也很不順利,他們選擇了坑道作業,試圖從地下繞過守軍布滿地雷的前沿,但在守軍槍榴彈的威脅下,挖掩體和交通壕的教導旅第二團第二營第六連死傷慘重,交通壕挖好時,一個一百多人的連隊只剩下了五十多人。隨後的進攻不得不交給第三營完成。二團第三營集中了包括團直屬特務、炮兵、機槍連在內的五個連攻擊守軍陣地,但在對方熾密的火力封鎖下,傷亡慘重。連級幹部中陣亡了一個指導員,有兩個連長負傷。雙方打成了僵局。
攻城困難很大,打援的對象——國軍第五兵團在裴昌會的指揮下以四個師八個旅排成密集隊形謹慎前進,西野對此也無可奈何。彭德懷戰後總結教訓時說:“宜川戰役冒着大雪嚴寒,糧食不足,傷亡相當大。未稍休整即行西進。士氣雖旺,實際戰鬥力較宜川戰役前有若干降低”。眼見糧食又見緊張,彭德懷不得不考慮整個野戰軍的下一步作戰計劃,他把目光轉向了西南方,那裡是渭河谷地的軟腹——寶雞。一九四八年四月二十日中午,彭德懷電請中央:
“中工委轉毛主席並賀、習:
……
(一)黃區缺糧……且呂梁、太岳糧食均缺。中、宜打援,敵徘徊不前,我無糧不能久待,故決定提前過去麟遊山脈與隴山脈諸縣(彬、永、長、靈、麟、隴、千、鳳)及斷西蘭與川陝交通,相機奪取寶雞,以打擊胡匪為主,站溫腳建立麟、隴兩山脈根據地雛形,預時須兩三月。第二步入甘肅,求得在廣大地區解決給養,減輕老區負擔。……”
當天,周恩來回電“請主席示復:西北野戰軍的目前行動計劃是好的……”六天后,長途跋涉風塵僕僕抵達河北平山與中央工委會合的毛澤東也興致勃勃地回復彭德懷:
“德懷同志並告賀、習:
二十日午電悉;
(一)你們第一步向涇渭之間;第二步向甘肅甚好。
……
(四)我們已與中工委會合,並與阜平諸同志見面,這裡情況是好的。”
實際上,這些電報來往時,西野各部隊早已挺進西府地區。早在四月初,洛川戰鬥陷入僵局時,西野野司就制定出了挺進西府的戰役計劃,但因為等待時機打援,這個計劃沒有及時貫徹到部隊中。四月十三日,西野在馬欄鎮楊坡頭召開旅以上幹部會議,詳細討論了西府戰役的作戰計劃。會議上,西野參謀長張文舟宣布了作戰部署:以第二、第四縱隊為左路,第一縱隊為中路,第六縱隊為右路,渡涇河後攻擊前進,左、中路相機奪取寶雞,右路切斷西蘭公路,抗擊可能來援之馬步芳部。全軍於四月十六日分三路西進。
西野主力縱隊教導旅在洛川戰鬥中傷亡較大,西野特地安排該旅擔負整個野戰軍西進隊列的右翼後衛,部隊在洛川遭受的損失也補充完畢。彭德懷在馬欄會議結束時特地留下有些不滿意做後衛的六縱司令員羅元發,對羅元發解釋了所謂“吃干的”和“喝稀的”。羅元發是個很有紀律性的老黨員,回到部隊後在團以上幹部會議上深入動員,經過兩天準備,六縱於四月十六日離開馬欄鎮,向西挺進。
解放軍三路大軍西進,一路上所向披靡,在教導旅從馬欄出發的當天,右路前鋒西野六縱新四旅在西野旅長程悅長指揮下,與中共長武縣委,西府游擊縱隊緊密配合,輕鬆占領了太峪、職田鎮。四月二十日,西蘭公路中的重要城鎮彬縣被西野一縱占領,第二天長武被新四旅占領。西野部隊已經完成了截斷西蘭公路,占領麟遊山地的戰役第一目標。
在部隊出發前的馬欄會議上,西野副司令員趙壽山謹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這位楊虎城將軍的愛將,陸軍大學甲級將官班第一期畢業生,在國軍中一直做到集團軍總司令的將軍,對西北國軍瞭如指掌。西野此次出陝甘寧根據地外線作戰,趙壽山有些擔憂,他認為部隊在胡宗南、馬步芳兩軍的夾縫中跳出外線作戰,必須慎之又慎,第一步占領麟遊山地後,應當停下來觀望,待局勢穩定後再向寶雞方向發展。經驗豐富的趙壽山將軍的這番話,給西野出擊西府蒙上了一層陰影。但在當時全軍激昂的情緒下,他的提醒也甚少有人注意。
作者:徐勛 回復日期:2007-12-14 14:30:42
一、長武攻防戰
長武,西安至蘭州公路上一個重要城鎮。從涇渭河谷無論是西越六盤山入蘭州,還是跨涇河北上隴東、寧夏,均須經過此地。長武西的鳳翔路口是西蘭公路與長(長武)慶(慶陽)公路的交匯地,過鳳翔路口北去的長慶橋,更是橫跨涇河的唯一一座公路橋梁。由此可見長武地理位置之重要。
一九四八年四月二十日,解放軍西野右翼前鋒六縱新四旅經彬縣進入長武二廠一帶,與中共西府工委下屬的西府總隊匯合。當天夜晚,新四旅在西府總隊長武游擊隊的配合下,從東、南、西三面悄悄包圍了長武縣城。子夜時分,解放軍趁守軍熟睡之機,偷偷運送炸藥,爆破了東門和西門後殺入城內,輕鬆制服了守軍長武保安大隊和地方治安警察二百七十餘人,占領了長武縣城。
第二天,新四旅集中於長武休整,六縱以教導旅第一團為前鋒,直插靈台,並於當天占領了不設防的靈武縣城。二十二日,西野野司命令六縱新四旅七七一團和十六團南下支援鳳翔一帶的四縱;六縱縱指率教導旅和新四旅第二十四團留守長武和彬縣一帶,準備抗擊可能自隴東南下的青馬整八十二師。接到命令後,新四旅主力第七七一團與十六團連夜經長武亭口、邵寨、麟遊直下鳳翔(該部在岐山阻擊戰中勇猛頑強,為西野主力自寶雞撤退贏得了寶貴的時間,由於不是本文涉及的領域,這裡暫且不表)。六縱命新四旅留下的第24團駐守彬縣;同時令已經占領靈台的教導旅第一團迅速回防長武,準備與已經在長武縣城西部構築野戰工事的教導旅第二團共同抗擊可能來襲的青馬部隊,教導旅第三團則赴靈台換防。
四月二十二日下午,教導旅第二團團長王季龍奉縱指命令帶領部隊在長武縣城西部的洪家、上二里半坳、崔家堡、十里舖一帶沿西蘭公路布防。王季龍以一營一個連防守公路,二營布置在代嶺、淺水村,三營則布置在丁家、五里舖。當晚,王季龍帶領團部在二里半墩召開全團排以上幹部會議,進行了作戰前的動員和具體部署。會議後。二團全體官兵緊急行動,連夜構築臨時工事。
教導旅曾經在一年前在隴東合水與青馬整82師交手,當時雙方互有勝負,殺得難分難解。青馬騎兵快速膽大剽勇,給教導旅上下留下深刻印象。為了對付這個強悍的對手,合水戰鬥後教導旅全旅進行了戰鬥總結,研究與騎兵作戰的對策。這次,二團將以前設想的一部分方法應用到實踐中來了。他們首先在公路旁村莊的窯洞頂、屋頂、土堆頂等制高點掏出了許多射擊孔,並構築掩體,組織起一道火力網。然後組織突擊隊,將附近西蘭公路旁的電線杆截斷,利用這些電線杆沿南北地勢,間隔兩米距離,栽成高約兩米的雙行拌馬樁。最後將截下的電線纏繞在拌馬樁上,織成網狀的絆馬索。這種專門對付騎兵的防禦體系從南到北橫向封鎖了黃家冢至姜曹溝一線約三華里的地段。負責防守主陣地——西蘭公路洪家坳地段的那個連在洪家保公所、官路村口和劉仁捷空園子三處險要地點派遣尖刀排扼守,與主陣地上的輕重機槍和迫擊炮陣地相互依託,互相支援。二團緊張布置,一切安排妥當後,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天馬上就要亮了。
西野西進西府,嚴重威脅西安,西北國軍均為之震動。胡宗南急忙令裴昌會帶領五兵團進擊寶雞,直撲西野左翼。同時電令隴東的青馬整八十二師自西峰、慶陽等地出發,向彬縣、長武兼程速進,企圖東西夾擊,圍殲南下寶雞的西野主力部隊。
青馬整八十二師師長馬繼援接到西北行轅的命令後,迅速調集部隊,除將獨立騎兵第五團,師直屬工兵營和甘肅保安二團及部分勤雜人員留守西峰、慶陽和寧縣外,其他部隊由馬繼援親自指揮傾巢出動。四月二十二日清晨,就在解放軍新四旅接到命令離開長武南下的時候,整騎八旅、青海省保安騎兵第一團(這裡為了方便,簡稱青保一團)在整八十二師副師長馬全義的指揮下先期自慶陽沿長慶公路南下,直向鳳翔路口奔去。馬繼援則親自指揮整一○○旅、整八十二師師部及師直屬衛士大隊、山炮營、特務營、輜重連、野戰醫院、特務團和第四十三兵站支部於二十四日清晨分別從寧縣、西峰出發。二十三日清晨,奔波了一天一夜的青馬整八十二師整騎八旅在整八十二師副師長馬全義和整騎八旅旅長馬步鑾帶領下,沿長慶公路經長慶橋越過涇河。其前鋒已經逼近西野教導旅二團在長武西洪家坳的阻擊前沿陣地。
西野六縱司令員羅元發一夜未睡,他在六縱設於長武縣城的指揮所內關注着二團在長武西構築工事的情況,並命令已經占領靈台的第一團回防長武。羅元發知道,青馬騎兵的機動性很強,眼下長武已經被解放軍占領了近二十四小時,以青馬部隊運動的速度,其前鋒應該距離長武已不太遠。天亮後,教導旅通訊科長許會增滿面春風地跑來報告羅元發說延安已經在昨天收復。一年多前,羅元發指揮教導旅在延安金盆峪阻擊國軍,一戰成名。身在長武的羅元發回想往事,心潮澎湃,心中對即將爆發的新戰鬥也充滿了信心。
自長慶橋而來的青馬整騎八旅第二團前鋒與解放軍六縱教導旅二團警戒哨接觸的時候,忙碌了一夜的二團官兵正在吃早飯,聞聽前方槍聲大作,二團團長王季龍立即命令正在擔負警戒任務的直屬特務連配合三營第八連在洪家坳堅決阻擊敵人。上午九點左右,青馬騎兵前鋒開始試探性向二團陣地發起衝鋒,被二團布置在洪家坳左右高地上的輕重機槍對準縱馬衝鋒的整騎八旅尖兵一陣狂射,青馬騎兵當場陣亡十數人,慌忙向西面鳳翔路口退去。
整騎八旅在長武以西與解放軍遭遇的情況隨即報告給正在兼程南下的整八十二師師長馬繼援,馬繼援立刻回電,令馬全義和馬步鑾“採取猛烈攻勢,摧毀解放軍在長武以西的前哨陣地”,等待整一○○旅抵達後,共同進攻長武城,然後東下彬縣,占領涇河渡口,階段南下寶雞解放軍回歸陝北的退路。在鳳翔路口的馬全義和馬步鑾接到馬繼援的電報,兩人緊急商議了片刻,旋即決定馬步鑾指揮整騎八旅第二團沿西蘭公路向長武推進,馬全義則北上長慶橋,會合正在長慶橋跨過涇河的整騎八旅第二團和青保一團,自長慶橋沿涇河向長武城北迂迴。
留在鳳翔路口的馬步鑾等到部隊全部抵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馬步鑾將部隊略做調整,採取多路縱隊突擊的戰術,以西蘭公路新路和舊路為進攻軸心向教導旅二團阻擊陣地發起猛烈攻擊。青馬騎兵手持馬刀,大聲吶喊着縱馬衝鋒,一時間洪家坳塵土飛揚,殺聲震天。但是騎兵衝鋒到二團事先栽下的拌馬樁和絆馬索前,攻勢頓挫。這時,嚴陣以待的二團官兵槍炮齊發,整個洪家坳馬連道一帶硝煙瀰漫,火光一片。一場激戰後,青馬騎兵的進攻被打退。在西蘭公路北側姜曹村指揮作戰的馬步鑾十分震怒,從鳳翔路口調來整騎八旅的重火器,集中炮火轟擊解放軍的防禦工事。解放軍預設的拌馬樁被炸毀多段。炮火準備後,青馬騎兵再次發起突擊。解放軍教導旅二團即令前沿的八連和警衛連邊打邊撤出陣地。馬步鑾搞不明白解放軍主動撤退的意圖,且馬繼援有命令讓整騎八旅等待整一○○旅抵達後再對長武發起攻擊。因此他也未令部隊追擊解放軍,而是簡單打掃了戰場,又退回到窯店去了。
二十三日夜,教導旅二團撤入長武城內,教導旅重新安排了守衛長武的部隊,以二團防守長武縣城,以旅直屬隊首位城郊。六縱司令員羅元發急令遠在靈台的教導旅一團迅速趕回長武。
二十四日上午,青馬整騎八旅第一團與青保一團迂迴到長武西北郊。與此同時馬步鑾帶領青馬第二團也小心翼翼地邊搜索邊前進,推進到長武西郊。中午十二點左右,整騎八旅兩股隊伍會合,避開西蘭公路,繞道長武西北郊,以村莊做林隱做掩護,向縣城襲來。教導旅二團憑藉城防工事頑抗抗擊,但寡不敵眾,長武西郊丟失。同時青馬第一團在團長馬瑛指揮下向長武西北也發起猛烈進攻,眼見長武不守。恰在此時,自靈台回防的教導旅一團抵達長武,從縣城西南直插青馬騎兵側後,青馬遭此意外一擊,被迫從長武西關後撤到城西十里舖一帶。藉此機會,六縱司令員羅元發命令已經激戰一晝夜的二團從長武撤出,向城南轉移待命。長武防務由教導旅第一團接替。
傍晚,壞消息來了,教導旅的偵察員向六縱縱指報告:長武西北大約十華里的淺水堡(羅元發回憶中為天水堡,經考證為淺水堡)一帶發現青馬步騎約兩個團,正從縣城北向東迂迴,有截斷教導旅東撤彬縣退路的可能。這個情報立即引起六縱縱指上下的重視,除了騎兵外還有步兵,很明顯,這不是教導旅的老對手整騎八旅的部隊,而是青馬整八十二師的另一個勁旅——整一○○旅趕到了。六縱急忙將此情況上報西野野司,同時緊急決定連夜放棄長武縣城,沿西蘭公路向東撤退到長武東南的冉店橋一帶抗擊。
當天夜晚,教導旅第一團先行撤退到二廠至亭口一帶,控制亭口坡頭。教導旅第二團隨旅部和旅直屬隊撤離陣地後趕到冉店橋頭設防。正當部隊分路撤退到冉店橋一片忙亂的時候,電台傳來了西野野司的指示:“給以必要之抗擊,不堅決死守某一陣地,也不輕易放棄一個陣地。”按照這個指示,部隊開始在冉店橋一帶構築野戰工事,準備在這個地勢險要的西蘭公路咽喉之處抗擊青馬騎兵。
二、冉店橋戰鬥
冉店橋,位於長武縣城和亭口鎮之間,是西蘭公路的咽喉要道。這裡由南部麟遊山地至北部涇河河谷,橫亙着一條深約十數米的深淵。修筑西蘭公路時,在此地修建了一座混凝土橋。這座橋梁長約120米,寬約4米,東西兩端道路均在黃土斜坡夾道中綿延,使冉店橋成了一個西蘭公路上地勢十分險要的地段。(冉店橋現在也是312國道上一個重要的關卡)
一九四八年四月二十四日夜晚,西野六縱教導旅全部撤離長武縣城。教導旅第一團撤退到亭口至二廠一帶,控制亭口坡頭;第二團與六縱縱指、教導旅旅部一起則開赴冉店橋東端設防。二團抵達冉店橋後,第一營布防在冉店橋西南的董家莊;三營布防在十里莊;防禦冉店橋頭的重任交給了第二營。六縱縱指和教導旅旅部及直屬隊布置在冉店橋東接近二廠附近。各部隊連夜運動到指定地點構築工事,教導旅第二團第二營在冉店橋東,沿深溝溝沿南北向修建掩體,設置封鎖橋面的火力網。
第二天上午,青馬整八十二師師長馬繼援抵達長慶橋,得知長武的整騎八旅在長武撲空的消息,急忙驅車趕至涇川窯店,召集各部主官舉行軍事會議。在會議上,馬繼援批評整騎八旅畏首畏尾,未能發揮騎兵的優勢,並警告官兵“必須絕對服從命令,奮勇殺敵,不能畏首畏尾,左顧右盼。違者梟首示眾,決不留情。”會議最後決定由整騎八旅旅長馬步鑾帶領整騎八旅的第二團沿西蘭公路迅速追擊向東撤退的解放軍;整八十二師副師長馬全義依然指揮整騎八旅第一團和青保一團繼續從長武北側迂迴,占領亭口以截斷解放軍後撤的道路,配合整騎八旅主力圍殲東撤的解放軍;整一○○旅由旅長譚呈祥指揮防守長武縣城,嚴防解放軍從長武南部向縣城偷襲;整82師直屬部隊和師部均安置在長武城內。
在窯店會議上被馬繼援批評的馬步鑾回到整騎八旅,催促着第二團立即出發向東南沿西蘭公路追擊,二十五日中午,部隊就前進到冉店橋西端並發現對面有解放軍防守。面對險峻的地形,馬步鑾對於進攻充滿疑慮。他命令部隊占據橋東端高地。正在部隊搶占橋頭陣地的時候,後續的馬全義帶領青保一團也抵達冉店橋附近,聞聽消息,馬全義帶着青保一團團長馬得勝匆匆趕來。馬步鑾、馬全義、馬得勝和整騎八旅第二團團長馬福壽四人登上冉店橋西端的高地,眺望對面解放軍陣地,都感到非常棘手。經過研究,幾個人決定,調來整騎八旅的騎炮連和迫擊炮連向橋東炮擊,掩護騎兵迅速突擊過橋並吸引對岸解放軍的注意力;同時在左翼的整騎八旅第一團和青保一團隱蔽潛行,繞道登上對面塬上,對解放軍陣地實行側擊;同時請求長武的整八十二師繼續派遣整一○○旅步兵增援。
上午十點左右,整騎八旅旅長馬步鑾嚴令第二團騎兵對冉店橋東端發起波浪般衝鋒,企圖殺出一條血路,一舉突破解放軍的防線。然而橋對面工事裡的解放軍教導旅二團二營,以嚴密火網封鎖橋面,青馬騎兵在冉店橋上被打的人仰馬翻,死傷慘重。發起的數次衝鋒,均以失敗告終。
冉店橋頭激戰的時候,青馬整騎八旅第一團在團長馬瑛指揮下,從長武縣城北塬的秦家莊、坳里、賀峪越過深溝,向冉店橋東的二廠一帶猛撲而來,試圖迂迴到教導旅二團的背後,抄解放軍的後路。馬瑛,是整騎八旅一員猛將,深得馬步鑾和馬繼援等人的欣賞。一九四七年五月的合水戰役中,馬瑛湊巧不在部隊,馬繼援深感馬步鑾手下沒有得力幹將,為馬瑛不在部隊感到遺憾。這次出擊彬長一線,馬瑛一路催促自己的第一團兼程前進,在長武西北屢出奇兵,威脅解放軍教導旅側翼,迫使教導旅放棄長武,成績顯著。現在,這個後來接替馬步鑾擔任整騎八旅旅長的馬瑛,在旅主力在冉店橋頭一籌莫展的時候,帶着自己的部隊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深溝,迂迴到了冉店橋東側二廠以北地區。
二廠,恰巧是解放軍教導旅第一團和第二團防線的結合部,也是整個教導旅從冉店橋到亭口整個防區的最薄弱處。青馬前鋒整騎八旅第一團的騎兵一出現,令在二廠的西野六縱縱指和教導旅旅部十分震驚。正在附近的教導旅第一團第三營第七連急忙迎頭上去堵截,但是步兵對騎兵,戰鬥力懸殊很大,七連隊形瞬間被縱馬衝鋒的青馬騎兵衝散,教導旅一團二營八連見情勢危急,八連連長程宗緒親自帶領部隊衝鋒,雙方混戰在一起,但依然阻擋不住青馬騎兵的強大衝擊,解放軍的防線被突破,騎兵在解放軍步兵隊形中來回衝殺,一路騎兵眼看就要衝到二廠附近解放軍六縱縱指和教導旅旅部。
正在冉店橋頭指揮部隊阻擊橋對面青馬騎兵進攻的教導旅二團團長王季龍聞聽自己部隊後面槍聲大作,急忙回頭觀察,發現二廠的六縱縱指和教導旅旅部岌岌可危,王季龍馬上意識到自己的部隊被敵人迂迴包抄了。他急忙指揮部隊抗擊側翼和後面蜂擁而至的青馬騎兵,同時讓自己的警衛員杜世財緊急到六縱縱指通知縱指立即轉移。在六縱縱指,六縱司令員羅元發還在指揮縱指直屬隊抗擊青馬騎兵的突擊,杜世財見情況危急,上前不顧羅元發的反對,拖起羅元發就向東南方向撤退,一直把羅元發等縱隊幹部送到安全地帶才冒着槍林彈雨返回戰場。
此時的冉店橋頭已經成為修羅場,青馬整騎八旅第一團在團長馬瑛指揮下突破了教導旅一團和二團的結合部,幾乎圍殲了解放軍六縱縱直和教導旅的旅部,並向兩翼推進中。冉店橋西端的整騎八旅旅長馬步鑾聞聽對面解放軍後方槍炮震天,馬上明白是馬全義的迂迴部隊在向解放軍進攻。於是他嚴令部隊組織強有力的突擊部隊,不顧一切代價迅速突擊過橋。橋對面的解放軍教導旅二團二營已經接到團長王季龍的命令,為避免被圍殲的危險,以二營第五連為後衛,掩護全團向東南撤退。二營五連繼續在冉店橋頭阻擊青馬部隊過橋,直到旅部和二團主力沿謝家河、碾子坡撤退後,五連才留下指導員王世才等八人掩護全連撤退,王世才等人無法及時轉移,被青馬騎兵團團包圍,七名戰士陣亡,身負重傷的王世才在最後關頭拉響手榴彈與衝上來的青馬騎兵同歸於盡。
當青馬騎兵突破教導旅的陣地後,奮勇封堵突破口的教導旅第一團第三營七、八兩個連陷入與青馬騎兵的混戰中,一場激戰後,七連指導員喬國柱、八連連長程宗緒以下眾多官兵當場陣亡。教導旅一團團長羅少偉看到這個情況,為了減少損失,急忙組織部隊掩護着團部向亭口方向撤退。在最危急的時候,羅少偉對團政治處的股長翟振華說:“你先把電台帶到後面,保護好機要人員”。可見當時的危險程度。
青馬在冉店橋頭大獲全勝,消息傳回長武,馬繼援十分興奮,馬上電令迂迴攻擊戰果顯著的整騎八旅第一團和青保一團迅速尾隨南撤的解放軍主力追擊;推進到冉店橋東的整騎八旅及後續而來的整八十二師師部及直屬部隊梯次跟進,向亭口、坡頭方向進發。撤退到亭口、坡頭的解放軍教導旅一團已經奉命撤出陣地到彬縣冢子坡組織抗擊,只有其第一營第二連象徵性做以必要抗擊,主力全部從路家河向西蘭公路南部撤退。青馬部隊順利占領了亭口,通向彬縣的大門已經打開。
從長武西端的洪家坳戰鬥到冉店橋一路戰鬥,青馬陣亡騎兵連長兩人,排長三人,士兵一百五十餘人,戰馬一百餘匹。然而解放軍的傷亡數字長期以來都是一個十分忌諱的話題,根據當時戰鬥過程來分析,解放軍的傷亡數字尤其是在冉店橋戰鬥中,可能遠遠大於青馬部隊的傷亡。直接被青馬騎兵衝擊或包圍的教導旅第一團第三營、第二團第二營,六縱縱指後勤部門和教導旅旅部部分附屬單位的戰鬥減員可能要超過大家正常的想像,並且有一定數量的被俘人員。
當天夜晚,六縱縱指和教導旅轉移到亭口南部的安化溝一帶,暫時擺脫了青馬騎兵的追擊。痛定思痛,六縱司令員羅元發沉痛地檢討了失誤,很久以後,他回憶道:“戰前我們以為,只要不涉及青馬的地盤,青馬主力部隊可能不會積極增援的估計,是很不切合實際的。遺憾的是,我們當時對此還認識不深。戰鬥中,敵人發揮了騎兵運動快的特點,慣於從側翼迂迴。在當時,我們還沒有打騎兵的經驗,從而研究出一套對付騎兵的辦法。而我們的部隊,仍沿用過去抗擊胡宗南使用的節節抗擊的戰術,兵力部署也缺乏縱深配備。指揮上的失誤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三、張家坡戰鬥
一九四八年四月二十六日凌晨,從冉店橋、亭口撤退到彬縣西南安化溝的六縱司令員羅元發,重新考慮了下一步阻擊青馬部隊的戰鬥計劃。六縱縱指的參謀人員提出了兩個備選方案,一是在安化溝以南的冢子坡、張家坡一帶布防;另一個方案是索性轉移到麟遊山區北麓的崔木塬、李家橋一帶,背靠麟遊山地進行抗擊。羅元發考慮在彬縣還有一部分後方機關尚未撤退,如果六縱撤得太遠,使青馬騎兵沿涇河河谷東下,後方機關將蒙受重大損失。因此,羅元發決心採用第一個方案,於是命令自亭口向南撤退的教導旅第一團在冢子坡設置第一線阻擊陣地,居高臨下監視青馬部隊的動向,一旦發現青馬部隊向彬縣方向移動,即堅決阻擊。在冉店橋蒙受重大損失的教導旅第二團由教導旅旅長陳海涵的帶領,立即進駐張家坡,一面組織部隊收容掉隊離散人員,一面布置防務,準備迎擊可能追來的青馬騎兵。
在前一天冉店橋戰鬥正激烈的時候,青馬整八十二師特務團外出偵察的斥候輾轉得到了一封來自解放軍的奇怪來信,這封信的收信人是整八十二師師長馬繼援。信很快送到正在長武關注冉店橋戰鬥的馬繼援手中。原來這封信函的作者是解放軍西野副司令員趙壽山。趙壽山,楊虎城手中的愛將,與馬繼援同為國軍陸大甲級將官班第一期同學。說起陸大甲級將官班第一期,趙壽山和馬繼援的同班三十三個同學中在國軍中聲名顯赫的人不在少數,象王敬久、池峰城、吳奇偉、宋希濂、范漢傑、俞濟時、孫蘭峰、趙子立、劉汝明、董釗、馬敦靜,真可謂是將星雲集。陝甘同為一家,馬繼援、馬敦靜兩個甘肅少爺與陝西人老倌趙壽山自然多些親近。此刻趙壽山去信給馬繼援,一來告訴馬繼援自己已經加入了解放軍,二來希望馬繼援能“懸崖勒馬,加入到人民陣營中來”。可惜趙壽山的一番好意被馬繼援曲解,西府戰役(國軍方面稱為涇渭河谷之戰)結束後,馬繼援對前來採訪的記者們說:“趙壽山希望我能過去,我的確過去了,不過不是我去,而是派了整騎八旅和青保一團去”。
馬繼援的確是派遣了整騎八旅和青保一團前去追擊。冉店橋戰鬥結束後,整八十二師副師長馬全義和師參謀長馬振武帶領馬得勝的青保一團和馬瑛的整騎八旅第一團,沿西蘭公路,經花果山、水簾洞,然後向南直下。整騎八旅旅長馬步鑾則指揮整騎八旅直屬隊和馬福壽的第二團直撲彬縣,此時的彬縣已經是空城一座,解放軍早已南撤。占領彬縣的整騎八旅又急忙自彬縣縣城南下,登雷石家塬,向解放軍撤退的方向追擊。
四月二十六日上午七點左右,正在冢子坡緊張構築野戰工事的解放軍六縱教導旅第一團二營首先與追擊來的青馬青保一團交火。教導旅一團二營在黎明時分將冢子坡北邊一個腰峴(黃土高原上特有地貌,一般指兩個黃土塬之間的狹窄通道)挖斷,並簡單構築了工事,當青馬騎兵突擊到壕溝時,被教導旅一團二營一陣射擊趕了回去。雙方激戰良久,其間國軍應整八十二師的要求,派遣飛機五架前來參戰。不過這些飛機沒有幫青馬的忙,反而幫了解放軍的忙,飛機上投下的燒夷彈燒傷了不少正在衝鋒的青馬騎兵。此戰結束後,整八十二師參謀長在記者招待會上不無諷刺地說:“胡長官的飛機我們見識了,還讓我們認識了燒夷彈的威力,下次我們作戰還請胡長官派飛機來,讓我們再見識見識胡長官的厲害。”
幾次強攻冢子坡而不克,馬振武和馬全義又開始準備迂迴。青馬騎兵很快就找來了安化溝保長何得勝,在何得勝的指引下,他們留下少部分部隊佯攻正面,大隊人馬經冢子坡東側的鐵渠、王前嘴迂迴到冢子坡和張家坡之間。此舉果然又取得了成效。教導旅第一團見側後出現青馬騎兵,立時動搖。在後面張家坡指揮戰鬥的六縱司令員羅元發見情況緊急,急忙下令讓第一團迅速撤退,就在第一團組織撤退的時候,青馬騎兵已經衝進教導旅第一團陣地,同時,在冢子坡正面的青馬部隊也乘機突破了教導旅一團二營的正面陣地。一團部隊部分被青馬圍攻,突圍的部隊被迫向西跳入深溝向後方張家坡方向轉移。
冢子坡被突破後,南邊解放軍的第二道防線——張家坡就暴露在青馬騎兵面前。防守張家坡的是教導旅第二團。第二團在冉店橋頭蒙受重大損失,此時有意死戰,但心有餘而力不足。部隊很快被蜂擁而來的青馬騎兵衝散。六縱司令員急忙下令讓部隊向西撤退。
撤退談何容易!在張家坡平坦的原野上,解放軍毫無障礙可資隱蔽,兵力部署完全暴露。青馬騎兵在飛機掩護下橫衝直撞,兇猛衝殺,所向披靡。被打散的解放軍部隊只能節節抵抗。二團團長王季龍組織了幾挺重機槍,搶占了張家坡南邊一個腰峴路口,這個腰峴是從張家坡通向崔木塬的要道,中間一座土橋,東西方向縱橫着一條深溝,將雷家鼓塬和崔木塬隔開。王季龍親自指揮封鎖此地。對面衝來的青馬騎兵不顧傷亡,蜂擁而上,瞬間將二團一營迂迴包圍起來,二團三營的三道防線也被青馬騎兵一一突破,情況非常危急。
帶着自己被衝散的部隊步步後撤的教導旅二團三營營長姜玉昆撤到腰峴附近,他一眼就看見自己的團長王季龍把指揮用的電話掛在大樹上,這樣十分危險,他急忙派通訊員通知王季龍目標太大,快把電話取下來。正忙亂間,青馬騎兵已經衝到近前。教導旅被衝散的部隊大多集中在此抗擊,就連經過西邊深溝撤退而來的一團團長羅少偉,在此危急時刻也帶着自己匆忙收容起來的一團部隊趕來參加戰鬥。六縱縱隊指揮所、教導旅旅部還有第一團、第二團的團部全都擠在這裡。然而部隊依然無法阻擋青馬騎兵的兇猛衝擊。教導旅二團參謀長任瑞昌,一營營長李河急忙指揮部隊趕快跳溝轉移。因為跳下深溝,青馬騎兵幾無法衝擊,其危險性比在塬上要小的多。
眼見陣地無法守住,王季龍匆忙派三營姜玉昆的通訊員去通知縱隊司令員羅元發趕快轉移,“不能再停了”。羅元髮帶着縱直向西南撤退,走不多遠,就遇到一團政治部主任朱中新帶領的一團一營,朱中新是奉團長羅少偉的命令去組織第二道防線的。一行人剛走不遠,身後槍聲、炮聲和手榴彈聲就響成一片。通訊員馬上提醒朱中新青馬騎兵已經追擊上來。朱中新急忙喊叫着通知官兵下溝,羅元發也急忙喊大家下溝。教導旅的部隊一下溝,相對減輕了對青馬騎兵的“顧慮”,官兵在灌木叢生的溝底,向着旅部指定的集合地點前進。
此時天近黃昏,張家坡四周一片淒涼,教導旅滯留在後面被青馬騎兵包圍的部隊大部分停止了抵抗。塬上六縱的輜重、騾馬被遺棄的遍地都是。西北農民銀行用粗紙印刷的鈔票,撒滿了麥田。六縱司令員羅元發翻溝攀上了對面的崔木塬,迎面遇到兩個通訊員護送的縱隊通訊科長劉振山。劉振山在剛才的戰鬥中腹部負傷。羅元發見了他急忙問部隊情況,劉振山寬慰他說:“損失了一部分,大部分都突圍出來了”。其實這句話應該顛倒過來說——“損失了大部分,一部分突圍出來了”才合適。
又過了一會,教導旅旅長陳海涵,一團團長羅少偉、政委魏志明,二團團長王季龍、政委關盛志先後突圍出來與羅元發會合。幾個人向羅元發匯報了部隊戰鬥情況,大家清理了一下隊伍,部隊損失很大,但戰鬥骨幹基本都在編。各部隊簡單談了幾句話,匆忙向南轉移而去。在他們開始轉移的時候,北邊張家坡的槍炮聲依然震耳欲聾。
這個為了掩護全旅突圍繼續捨生奮戰的解放軍部隊,是教導旅第一團第一營,該營奉團長羅少偉的命令堅守權家橋頭,掩護全旅轉移。一營營長羅維顯命令二連連長李宏鳴率領該連第一派廝守橋頭。權家橋,是冢子坡西南五公里的一個腰峴,長約四十米,寬約三米。橋北為一個狹長胡同,橋南則是一個高地,東西為深溝。李宏鳴接受命令後,帶領一排士兵在權家橋斬斷橋身,用樹枝、車輪設置路障,利用橋頭南端的水池和大樹做掩護,準備與追趕來的青馬騎兵決一死戰。
追擊而來的青馬騎兵,聚集在權家橋頭,遭到解放軍密集火力的封鎖,組織了幾次強攻均未奏效。夕陽落山時分,在彬縣撲空的整騎八旅旅長馬步鑾帶着整騎八旅第二團經水簾洞也趕到權家橋,與馬全義、馬振武指揮的青保一團和整騎八旅第一團會合,此時青馬集中在權家橋北側的兵力已達三個團。但是仍無法奪取權家橋。馬全義和馬步鑾遂從各團抽調出五百精兵,組成衝鋒隊再次猛攻。在騎兵兇猛衝鋒的同時,馬步鑾派出幾名射手,從橋西側偷偷爬過深溝,繞到解放軍阻擊陣地的後側。而守軍連長李宏鳴忙於向正面衝鋒的青馬騎兵掃射,未發覺這股青馬射手,結果北擊中,當場陣亡,其他戰士在隨後的戰鬥中也陸續陣亡。權家橋,堅持了近三個小時,終於被青馬騎兵攻破,突破權家橋的青馬騎兵,登上崔木塬,向南部迅猛追擊。
走在解放軍教導旅最後的第一團第一營撤出權家橋約七、八華里後,二連三排排長樊培山主動向營長羅維顯提出等候在權家橋阻擊青馬部隊的一排。羅維顯同意了。等待了一個多小時的三排聞聽前方權家橋的槍炮聲逐漸稀疏下來,正要支援,突然發現青馬騎兵已經向一營主力的行軍方向迂迴而來。這裡是麟遊東部的山區,丘陵起伏,溝壑縱橫,坡陡路險,灌木叢生。一條從彬縣通向麟遊崔木鎮的簡易山路就蜿蜒於這綿延不斷的山梁上。從權家橋遠遠望去,依稀可見解放軍後撤的部隊擁擠在這條山路上向西推進,步兵尾隨騎兵與之爭道向前。如果讓青馬騎兵追上西撤的解放軍,後果將不堪設想。三排立即建議營主力迅速轉移,由三排阻擊追擊來的青馬部隊。該排在排長樊培山指揮下,與青馬騎兵激戰近兩個小時,直至天黑方才向西邊山溝轉移。
二十六日入夜,六縱縱直和教導旅陸續撤退到靈台境內的山區,羅元發在崔木鎮附近一個小山村建立了縱隊的臨時指揮所。儘管十分疲憊,但羅元發躺在土炕上怎麼也不能入眠。想起自己的部下浴血奮戰傷亡慘重的情景,這個沙場老將心中十分難過。
教導旅在此戰中損失相當嚴重,二十七日,教導旅第一團在麟遊集結起了一部分人,這批人數量是如此可憐,連一個成建制的營都無法組織起來,只能臨時指定團供給處處長劉錦春為隊長,翟振華為指導員,保護着提前抵達麟遊的供給處物資和人員去找其他部隊。教導旅一團另一些部隊與第二團突圍出來的部隊,在二十七日上午陸續集中在靈台的山區。這些部隊與防守靈台的教導旅第三團會合,並取得了與縱隊縱直和西野總部的聯繫。二十七日上午,這批部隊在一團政委關盛志的統一帶領下,向靈台方向開去,準備先接應上第三團,然後共同與西野主力會合。路上,從縱直傳來消息。西野主力與二十六日攻克寶雞,“繳獲甚多”,大家聽說了這勝利消息,雖然部隊受到損失,傷亡較大,但都非常高興。
教導旅的損失詳細數字,長期以來是個非常忌諱談及的事情。這裡同樣無法列出一個準確人數,有資料說:“由於缺乏打騎兵的經驗,青馬採用迂迴包抄的辦法,使教導旅蒙受了很大損失,加之指揮上也犯了錯誤,如張家坡戰鬥,採取了背橋設陣,致使身後的河成了撤退的障礙。教導旅二團傷亡慘重,一個連隊所剩多則三十來人,少則十餘人……”,這個說法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教導旅旅長陳海涵在他的回憶錄中談及後來的屯字鎮戰鬥時說:“……教導旅二團……到了張家坡,全團只剩下幾百人,三個營的架子,實際上只有一個營的兵力”。如此計算,教導旅在長武到張家坡的一系列戰鬥中,減員達三分之二,其傷亡比例委實驚人。除了傷亡外,教導旅還有至少一千二百餘人被俘,這批被俘人員有七百多人由青馬整一○○旅一團輸送營押送到寧縣關押,其他則先被運送到西峰、蕭金等地關押,後來先後被押往西安綏署青訓所和蘭州西北行轅青訓所關押。至於物資輜重,由於部隊在青馬騎兵追擊下被迫跳溝撤退,幾乎所有的輜重物資全部丟失,損失十分嚴重。
相對解放軍的傷亡,在張家坡青馬部隊的損失相對要小的多,從長武、冉店橋到張家坡、崔木塬,大小三次激戰中,青馬部隊共死傷騎兵連長三人,排長十餘人,士兵約三百五十餘人,戰馬三百二十餘匹。二十六日晚,青馬部隊見天色已黑,也未深入麟遊山區窮追,而是迴轉到權家橋一帶宿營。二十七日上午,匆匆趕到崔木塬的整八十二師師長馬繼援聽取了各部主官的簡單匯報後,下令各部隊返回長武。為什麼馬繼援在取得了一系列勝利後突然收手呢?有青馬軍官解釋為馬繼援實際上是給了自己老同學趙壽山一個面子,理由是二十七日馬繼援給青海西寧的馬步芳去電報說:解放軍已經南下,追不上了。也有青馬軍官說馬繼援是在玩滑頭,因為他說:“不能一次把解放軍搞完,搞完就沒意思了,尕人(指胡宗南)會把我們調到山西繼續打共軍”。不過關於這一點,馬繼援當天夜晚在長武的整八十二師團以上軍官會議上講的很明白:“共軍此次深入關中,橫跨涇渭河谷地帶,直馳寶雞,必有大計,當然不會在寶雞久留,不長時間內,一定會調過頭來找我們進行報復。我們必須注意”。馬繼援在這次會議上要求各部隊在最短時間內,作好一切戰鬥準備工作;並命令部隊回防後,不論何人,一律將到到隴東的家眷立即送回青海,“不准留住”。最後馬繼援宣布了對所屬各部隊防區的調整:整八十二師師部和直屬特務營、通訊營、輜重連、衛士大隊、野戰醫院和四十三兵站支部仍然回防西峰;獨立騎兵第五團駐驛馬關;師直屬特務團駐蕭金;整一○○旅(缺第三團)駐西峰,整一○○旅第三團駐鎮原縣城;整騎八旅駐紮平涼、三關口和安國鎮一帶;青保一團進駐涇川;師直屬工兵營、特務營、特務團所屬的輸送連共約四百人,分駐寧縣、慶陽、合水一帶,與甘肅保安第一團共同駐守各地要點。
從馬繼援的部署來看,不難看出青馬將自己的部隊集中於兩個要點,即東邊的西峰和西邊的平涼。如此,一旦隴東發生大規模戰鬥,兩地可以互相策應,進可攻,退可守。後來事態的發展,恰如這個方才二十六歲的整編師師長所預料的那樣。西野自西府回歸陝北時,確實想在隴東碰一下青馬整八十二師。不過沒想到,沒有消滅整八十二師,倒是自己碰了一頭疙瘩,險些整個野戰軍被青馬整八十二師和國軍第五兵團合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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