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是一種“秩序”
【按：台灣媒體有很大公信力嗎？新聞自由度高，不等於在高度自由環境從事新聞報道的人就負責任。】

今年，世界各地都在為08年這個選舉大年熱身。而台灣，自然是最熱鬧的一個地方。

這個充滿話題的小島，總能在不經意間聚斂起整個中國乃至全球範圍的目光。這不僅僅因為它是華人世界唯一成功實踐了民主政治的地區，更為重要的是，它將民主政治下的權力博弈和政黨紛爭肆意地推向了極點。其政治議壇的喧囂和繁雜，無論是民主國家還是專制政權都為之感嘆。

我們不能否認台灣作為一個實踐民主政治橋頭堡的偉大意義，它為華人世界追求民主精神和民主制度樹立了新的標杆。無論是它在成功導入民主機制後給政治所帶來的活力和張力以及對周圍地區特別是中國大陸所產生的吸引與誘惑，還是西方社會把它作為亞洲少有的民主試驗田而進行的一系列小心呵護和細緻觀察，它帶來的影響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華人圈，輻射到了世界上每一個推動民主化進程的國家和地區。

然而，既然作為民主推行的一種嘗試，台灣政治的感性與狂躁也把民主政治所特有的負面性展露得一覽無餘。政治人物操縱民粹的力量，將選舉這一實踐民主的工具的功能無限量放大，並將夾雜着諸多個人恩怨的政治情緒成功地移植到激進的支持者身上，利用意識形態的紛爭借力打力以求達到自己獨特的政治目的。這本身就是民主的硬傷，也成了敵視民主的人攻擊和反對民主政治的藉口。

然而這絕非民主之錯，更非制度之錯。從任何角度去理解，民主本身所帶有的負面性相對其進步性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在我看來，民主從本質上來講乃是一種秩序。任何國家和地區一旦被納入民主體制的範疇，其政治體系乃至整個社會機制就會在這種秩序下正常且良好的運轉。但這只是一種理想化狀態，因為並不是所有的地區和文化都能順理成章地服從這種秩序。當優化的民主體制突然被推及至一個地區，其階段性的不適必然會通過各種形式表現出來，如對民主的曲解，對權力的濫用，對自由的模糊，對政治的迷戀等等，即一種表象的無序和混亂，一如今日之台灣。

英美成熟的民主政治如金字塔般穩固地矗立在世界的兩端，為無數人所仰視，它是歷經了幾百年的發展方有今日之成果。這種完善且成熟化的體制能把民主的秩序完全徹底地表達，無論是本質還是表象都是一種井然的秩序，一種“有序中的有序”。民眾的理性和冷靜，政客的良知和責任，權力的制約和平衡，對立中的妥協，溝通中的協商，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多數尊重少數的姿態等，這應該是民主發展的方向。但這一過程尚需兩個條件：一是時間的積累；二是依靠自身的張力不斷進行的自我調整。

台灣民主制度的真正引入不過十餘年的時間，其對民主概念的接受和對民主制度的實踐還遠遠不成熟，因此在表象上的無序和混論也就在意料之中。這不能被看作是民主失敗的特例，更不能成為反對民主的藉口和託詞。正如前文所提到的，民主本質上是一種秩序，只是台灣現有的民主發展程度不能像英美體制那般將這種秩序完全徹底地表達，它在表象上是一種“無序和混論”。但是，這種“無序和混亂”是建立在“有序”的基礎之上的，是一種“無序中的有序”。民主體制的導入和確立已經確保這種秩序的存在並將日漸成為台灣民主政治的主導。

第一，選舉這一法制化的工具，已經成為了全社會默認的準則。

選舉是民主社會一個最重要的特徵，是實踐民主最具體、最有效的形式。台灣是將選舉這一工具運用得最徹底的地區之一，大大小小的選舉不僅組合了各級的政治人物，更排列了社會的政治秩序。縱然選舉的過程並不那麼乾淨和自然，但選舉這一基本模式已經沒有人能夠撼動。

第二，司法權的相對獨立，與行政權、立法權的制約和平衡依然存在。

司法權在民主制度中扮演的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台灣政壇朝野的二元對立讓本應獨立於立法行政之外的司法在夾縫中遭到了諸多的非議。其實，在朝野惡鬥政黨紛爭的大環境下，台灣的司法依舊保持了相對的獨立性，只是這種獨立性往往因為朝野雙方的無端指責而被曲解。無論是總統因機要案險被起訴，還是國民黨前主席馬英九因特別費被法院判決無罪，司法的步伐並沒有跟在當權者的背後亦步亦趨。當然，我們不敢奢求司法絕對的公正和公平，但是司法界所秉持的“不分顏色，只看案情”的立場還是讓人對司法保留了很多的希望。

第三，媒介高舉“新聞自由”的旗幟，保持了高度的公信力。

“新聞自由”是民主社會的一個重要特徵，更是“第四權力”所能夠發揮最大監督作用的保障。台灣的媒體不僅數量龐多，且相對較獨立，能夠針對熱點和焦點事件迅速作出反映，報道及時，評論大膽，特別是獨立於政黨派別之外的部分政治評論員更是深受民眾的喜愛。台灣政壇的很多重大事件（比如轟動一時的趙建銘股票內線交易案）都是經過媒體的曝光才浮出水面的，媒體的獨立和輿論的民主給了當權者莫大的壓力。在台灣，媒體的力量看似社會秩序的“破壞者”，實質上是民主秩序的重建者和維護者。

第四，軍隊在形式上的中立和對政治的不介入態度。

軍方不介入政治，實現軍隊國家化是民主制度落實的前提之一。台灣的軍方在選舉中的中立姿態及其對選舉結果的不干涉，有效地維持和保護了來之不易的民主秩序，這是民主邁向成熟和完善的必經階段。

第五，理性的中間選民將成為決定選舉結果的重要力量。

按照台灣目前的選民結構分布，藍綠的基本盤各約為選民總數的三分之一，雙方力量勢均力敵。而決定選舉結果的就是這些沒有明顯政治偏向色彩的約占總數三分之一的中間選民。他們是有文化、有獨立判斷能力的一類人，對政壇現狀日趨厭惡和不滿。因此，他們將拋開傳統的意識形態和政治偏好，依靠自己的思考和判斷來決定自己的選擇。台灣的選舉將會越來越倚重理性的中間選民的投票，他們將在不知不覺中改變着這種無序的狀態，用溫和而理性的力量慢慢融解台北政壇的惡鬥和紛爭。

－－原載：《聯合早報網》，2007-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