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復:大一時美國打工驚魂遭遇 |
送交者: 輕不狂 2009年11月25日18:39:48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在美國,學生打工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在學生入學時,哥倫比亞實行need-blind admission(需求不視)的制度,也就是說,哥大在錄取學生的時候,並不詢問你的家庭能否承擔學費。而一旦被錄取,學費的問題才被提到議事日程上來。哥大會讓學生填寫表格,了解學生家長的收入情況和儲蓄情況,以便知道學生能否支付學費。 對於比較貧窮的家庭,哥大會分析它能負擔多少學費,然後會補足所有的差額。這個差額通常是由三種形式補足,分別是助學金、勤工儉學和貸款。在我讀書的時候,大約一半的學生都在“勤工儉學”。 總之,在哥倫比亞,大多數經濟上有困難的學生,都能通過貸款和“自力更生”完成學業。在常春藤學校,這種“需求不視”的制度相當普遍,幫助它們吸引到最好的學生,這也是私立常春藤學校崛起的重要理由,值得中國高校參考。 大學一年級,我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因此只能申請到家教方面的工作。當時,學校把我分配到黑人區去教一些墨西哥裔或黑人青少年,教書的地方就在我提到過的哈萊姆區,那是紐約最危險的地區之一,與哥大相隔幾個街區。有一次,我走錯了路,闖到了哈萊姆區最核心的地方,經歷了一次“哈萊姆驚魂”。 當時為了完成藝術歷史課的一些課程,我經常要去博物館看畫展,看完畫展後就坐巴士去做家教。有一次,我一不留神多坐了兩站,下車的地點正是哈萊姆區中心。我可以再買一張車票坐回去,可我心疼車票錢,掙扎了半天還是決定走回去。就在走回去的這10分鐘裡,我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掩藏在紐約繁華外表下我無法想象的世界。一排排的流浪漢蜷縮在地上,吸毒的人在大笑着吞雲吐霧,手持武器外表猙獰的人凶神惡煞地說話,那一段10分鐘的路,讓我覺得無比漫長,那種穿行在恐懼中的感覺,甚至給我的一生都留下了無比深刻的烙印。那裡的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一個東方面孔,他們用杜撰的中國話沖我“哇哇”亂叫。那一天,我把最後一次課上完,決定再也不去哈萊姆區冒險了。 到了大二,我開始在計算機中心打工。在這裡打工與做家教有着天壤之別。首先,這屬於有“特長”的打工,因此,薪水比做家教高得多。另外,到了暑假,我也給一些公司作一些計劃,寫點程序,最有意思的是寫了前面說的那個稱鑽石重量的程序,這個程序讓我對“自食其力”充滿了信心。 然而,1981年在法學院的一次打工經歷,卻讓我得到了非常嚴厲的教訓。當時,法學院有一套非常老的學生選課系統,是用Cobol語言編寫的。法學院院長想把這個軟件從昂貴的IBM主機移植到價格低廉的DEC VAX計算機上,但是,院長找到的每一個承包商都報出了昂貴的價格。 後來,院長聽說我是編程高手,就來找我,“你能不能幫學院做這個工作?我可以給你每個小時7美元的工錢。”我特別開心,因為這對於當時的我真的是“天價”了。我特別有信心地說,“我肯定能把這個工作做好,不會影響秋季開學的使用。”院長聽了非常高興,問我什麼時候能有初步的結果,我告訴他,大概8月初就可以讓整個程序跑起來,到了9月開學前可以調整一段時間。 接下工程以後,我當時覺得這個工作對我來說是“a piece of cake”(小菜一碟),所以沒有認真對待“8月初就可以讓程序跑起來”的承諾。7月初,我又瘋狂地打了三個星期橋牌。到了7月底,我才如夢初醒,想起對院長的承諾,開始為法學院的軟件忙活起來。誰知道,這個工作的繁瑣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我這個時候才開始着急,開始沒日沒夜地寫。眼看到了8月,我只好跑到院長面前慚愧地說,“這個工作比我想象得複雜,整個程序要8月底才能跑起來。不過,應該不會影響到9月開學的時候。” 我原以為,這樣的解釋不會讓院長生氣。而且我已經後悔7月的瘋狂,並決定接下去好好把工作做好。沒有想到,院長非常生氣,他說,“既然你不能按期交工,我看你就不用接着做下去了。”院長決定還是把這個工程交給承包商去做。很顯然,我已經失去了他的信任。 對於他這個決定,我感到非常震驚。回到家裡,我整整反思了一個晚上。這時候,我才感到,失去別人的信任,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你也會感到失去了自身的價值,那種痛苦會把人完全淹沒。第二天,我找到院長,對他說,“我知道我的不負責任讓您失望了,我沒有兌現我的承諾,因此,我要把您已經付給我的工資還給您。” 院長這時候反倒已經心平氣和,他對我說,“不用了,我想你已經接受了教訓。你沒有工作經驗,犯錯也是難免的。” 被拒絕的這一課,一直到現在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腦子裡。這件事情如同一面鏡子,讓我時時刻刻地監督着自己,讓自己在一些關鍵時刻保持一種律己的心態。因為,我知道,一個人的可貴,在於他是一個誠信和負責的人。如果不具備這樣的品質,不但會喪失很多寶貴的機會,也會讓周圍的人接二連三地失望。而這樣的人,自己不但會喪失通往成功之路的基礎,也會讓他人處於“失信”的陰霾當中。法學院院長的最後幾句話後來一直在我的腦海里縈繞,若干年後,我自己也走上了公司的管理崗位,面對上司和下屬更高的期望,我一直以“言行如一、言出必踐”的原則提醒自己。 大二暑假,我開始自己尋找“暑期工”的機會來進行社會實踐。其中在投資銀行高盛工作的機會,是一個打橋牌的朋友介紹的。某一次橋牌比賽後,我們聊得比較投機,她就說,“既然你是學計算機的,為何不到我們這邊試試?”於是,我平生第一次走進一家投資銀行來進行面試。 面試的過程非常有趣,因為企業里有一些很敏感的信息,因此這家公司對員工的品質要求特別高。他們用測謊儀對面試者進行測試,我之前沒有見識過測謊儀,雖然自己沒做過什麼壞事,但還是有點緊張。
“沒有。” “有沒有吸毒?” “沒有。” “有沒有盜用過公款?” “沒有。” “有沒有賭博?” “沒有。” “確定沒有嗎?為什麼你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原來,我申請的工作可以接觸相當多的敏感數據,例如高盛即將推薦的那些股票,以及收購案中的一些併購資金的數目,他們怕暑期工拿這些數據去發財,所以他們必須嚇唬嚇唬每個申請者,這樣才能篩除品行不好的應聘者。
我認為,“暑期工”其實是大學裡一個非常重要的“必修課”,在這樣的必修課里,人們開始真正地接觸挫折,感受成功,社會也開始用真正的尺子丈量你的價值,學生也能夠提前對真正的打拼進行“熱身”。暑期工,讓大學生學會學校里很難學習的東西,比如,如何和同事交往,如何創造性地完成工作。這些經驗,對未來的生活都是彌足珍貴的。 多年以後,在我與大學生的交往過程中,經常會有人問到我:“暑假是不是要打工?”我總是回答:“暑假千萬別閒着,暑假是最寶貴的接觸社會的機會,你們要走出去,去工作!”對於大學生來說,暑期是接觸社會、鍛煉自己的黃金時間,如果失去了,機會就不會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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