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阿詩莉終於看到那幢在風雪中時隱時現的公寓。爸爸早就等在二層樓的門口，看到阿詩莉後趕緊跑下樓梯，抓住阿詩莉的胳膊，讓她趕快上樓回家。可是，阿詩莉的兩條腿就像兩根木棍，不聽使喚，兩個膝蓋無法彎曲，膝蓋以下已經毫無知覺，根本上不了樓梯。爸爸只好把阿詩莉背在身上，十分吃力地上樓回家。

 

爸爸把阿詩莉放在長沙發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為她脫掉靴子。眼前的景象讓他吃驚：昨天修補的靴子又崩裂了，阿詩莉套在襪子外面的那層塑料袋子早已磨爛，襪子上還有不少冰碴，無法馬上脫下來。爸爸拿來被子裹住阿詩莉的雙腳，希望讓她的腳儘快恢復溫暖；緊接着他又燒了一盆熱水，把阿詩莉的雙腳連帶襪子都泡在溫水中。 

 

襪子終於脫下來了，看着那雙已經發青、極度腫脹的雙腳，爸爸心疼得流下了眼淚。他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沙發旁邊，解開他的上衣扣子，把阿詩莉的雙腳放在自己的懷裡，希望用自己的體溫為阿詩莉的雙腳加熱。

 

“我們求鄰居幫個忙，叫個救護車送你到醫院吧?”爸爸問阿詩莉，但語氣里明顯有無可奈何的成分，他知道救護車的一次服務費就會讓他完全破產。

 

阿詩莉當然知道，上醫院會讓她家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不用了，爸爸，”阿詩莉輕聲輕氣，但是語氣堅決地說，“暖一暖就好了。”

 

爸爸低頭不語，轉身又去為阿詩莉沖了一杯熱咖啡。

 

第二天，暴風雪停止了。阿詩莉的雙腳沒見有什麼好轉，只是顏色好像又深了些，知覺還是沒有恢復。鄰居中有人出來清掃門前車道上的積雪，主要街道上也有鏟雪車在清除路上的積雪，並撒上鹽和沙子。有幾個小孩在院子裡的雪地上堆雪人，打雪仗。阿詩莉又在床上躺了一天，不時聽到窗外孩子們的嬉鬧聲和屋內爸爸的嘆息聲。她讓爸爸把收音機打開，這是他們與外面世界溝通的唯一渠道。NPR 正在報道維基泄密消息，沒有興趣，換台。WSB 正在播放一條消息說，KROGER 要收回他們在 19 個州的連鎖店中銷售的貓食和狗食，說是裡面含有黃麴黴素。“我也想有隻小貓，或者小狗……”阿詩莉想着心事，慢慢進入了夢鄉。

 

第三天的早晨，爸爸看到阿詩莉的雙腳已經變黑，並且有的地方開始潰爛，心裡感到極度害怕。他不顧一切地衝出去敲鄰居家的門，請他們幫忙把阿詩莉送到醫院急診室。 

 

醫生檢查了阿詩莉的雙腳後，神色凝重地搖搖頭，自言自語似的連連說：“太晚了，太晚了。” 

 

“醫生，求求您，”爸爸懇切地說，“請您想盡一切辦法給我女兒治療，保住她的雙腳啊。”

 

“你們來得太晚了，”醫生無可奈何地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截掉雙腳。”

 

聽了醫生的話，爸爸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伍加，2011年3月8日，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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