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走向輝煌

92年底，我們搬出了龍宮飯店，新址是外僑公寓的808室。

92年10月，龍宮飯店的領導班子大換血，我通過胖子大牛托到的關係被調走。新頭上任，首先把我們的房費由每天45元漲到65元，到了12月份，又通知我們自93年起，房費要漲到100元。

漲價的原因，不全是因為換了班子的緣故，北京市的對外旅遊正在恢復元氣是主要原因。剛剛進駐龍宮飯店時的門可羅雀的景象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車車的旅遊車載來了一團團的中外旅客。客房不敷使用，公司長包房就變成了急欲清理出去的對象。

黑子主張換個賓館租房，反正已經每天100元了，乾脆上一下檔次找一個好一點的。結果就相中了不遠的外僑公寓。

外僑公寓是科學院系統的賓館，大部分是標準間，少部分是單人間和套間。標準間一律不對外長包，單人間太小，只有套間可以選擇。套間很大，客房面積相當於近兩個標準間，外加一個廚房。價錢很貴，每天145元。而且只剩一間閒置，號碼是808。

一看房子，大家都喜歡，一聽價錢，大家都傻眼。一天145，一個月可就是4，5千！

黑子一擊掌，“管它的呢，先告訴路總，讓他做決定吧！”

回到龍宮飯店，黑子就給路總打電話，“路總，我是小黑！”

路總稱黑子是老黑，黑子對路總自稱小黑，我們就叫他黑子。三方的稱呼各不相同。

“最近龍宮飯店領導班子大改組，新官上任就要攆我們走，不然就把房費漲一倍，從65飆到130。我們托關係找來找去，最後在外僑公寓找到一間空房，房間號是808，是我們哥們兒特意給留下的。就是價錢貴點，一天145。我們不敢做主，請示您看怎麼辦？是不是接着再找便宜一點兒？不過可能就離中關村遠一點兒啦。。。”

黑子和路總談了幾分鐘，最後把電話遞給我，“路總要跟你說話。”

我接過電話，路總的聲音傳過來，“阿唐，剛才老黑已經跟我講了，情況我都清楚了。你有什麼想法？”

我說，“代表處一定要辦下去，中關村一定要待下去，不然，前功盡棄。看來，也只有每個月多付出這千兒八百的了。”

電話那邊的路總沉默了一下，“好吧，既然你們都這麼說，就按你們的意思辦，去外僑公寓吧！”

搬家那天，還真有點依依不捨，我們在龍宮飯店駐紮了近一年時間，和漂亮的女服務員熟的象一家人，龍宮有內部食堂和對外餐廳，手藝正經很不錯，一年裡，眼看着小虎就胖了起來。

我們在龍宮飯店紮營盤，還吸引了幾個朋友來此扎堆。

92年秋，皇朝查里斯帶領三名技術骨幹跳槽，由一位與四通很有淵源的人投資做漢卡，公司選址也在龍宮飯店。三位中其中一個叫祝建國，年齡很小，72年的。

大概半年後，查里斯離開了新公司，獨自一人去了一家國際著名軟件公司，做產品管理經理。

什麼原因造成查里斯出走，查里斯沒有說。他離開新公司之前，曾經問我是否願意合作，我當然是求之不得，滿口答應。不過，查里斯希望海南寰宇能夠大力投資做漢卡，而不是我們目前這種靠自己的積累，小打小鬧。我非常支持他的想法，傾盡全力寫了一個漢卡研發的可行性報告給總公司，名字都想好了，“寰宇一號”，太空船似的。很可惜，路大英沒有興趣，畢竟這超出他的想象能力太多。

今天看來，93年做漢卡確實是沒戲，時機已經過去了，9403漢卡的輝煌不可能再重演，用戶已經進化到開始接受純軟件的產品，而且Windows的普及，逐漸阻塞了DOS下漢字文字處理軟件的發展之路。

大唐搬到外僑公寓後，代表處的經費支出大增，每個月報給寰宇的費用開銷都是8，9千元，一直到94年底。

黑子在鑽人空子，占人便宜，巧取豪奪，火中取栗方面，高出阿唐何止一籌！

如阿唐獨自主事，以租房為例，一定會另外開闢房源，找一個低於每天100元的地方去了，因為消耗如此之多而無相應的貢獻，於心不忍；以當初與陳漁陽分手一事為例，一定會另闢蹊徑，你騙你的，我干我的去了，而不會想到虎口奪食。

阿唐的穩重踏實的行事風格與黑子的靈巧機敏結合在一起，無疑是如虎添翼。

在公司管理和經營上，黑子尊重我的每一項決策，不因為自己是大股東而堅持要主導公司運營，給了阿唐以放手施展自己理念的機會。而做為公司實際靈魂和兩股勢力連接點的阿唐，以公正無私的態度，制定和貫徹了公司的分配製度和管理模式。這種合作夥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連路大英都一再誇我們是最佳組合。

93年1月，大唐擁有了自己的車，一輛全新的松花江麵包車。購車及相關的手續費用，最後總價是5萬6千元，車牌號S1335。今天你如果問阿唐現在開的車牌照號碼幾何，我會瞠目以對，但這十幾年前的號碼卻記得清清楚楚。

最早北京的車牌號碼是4位數，最大號容量一萬輛。改革開放後機動車增加很快，不得不在前面加上一個英文字母，排到我們時，字母已經由A到了S。換句話說，大唐買車時，北京市的機動車擁有量是20萬輛，這還不包括軍車，黑牌車及外地車。今天的北京已經號稱是200萬輛機動車了。那時候已經感到時常堵車了，不過遠遠好過現在的狀況。通常，我們都可以用繞路，鑽胡同等辦法繞過去，對當時北京的大小胡同的走向和行駛方向，門門清。有時，出門打的，還要指點的士司機如何鑽胡同，常常令司機驚奇不已。

玉敏在92年春，學了駕駛，當仁不讓地就成了司機。

他拿到本子後，沒怎麼摸過車。那天買完車後，玉敏把車開回來，在三環路上不停地“畫龍”，就是走不直，直到開過了半個北京城，總算適應過來，玉敏已經是一身透汗，後座上的黑子和我也好不了多少。

那時候駕校里畢業的新司機普遍有兩個問題，一是上路走不直，二是不會變線。前者是因為在駕校練的是大車，手感不一樣，車速不夠快，後者是因為沒有在多車道環境下練過車。

94年，東四的小魚來訪，正趕上我要出門去南苑同學處，他就上了我的車。路上，他說他拿了駕照快一年了，要過過車癮，我就讓他開了一會兒。在三環上換線時，他閃了左轉燈就打方向盤要進左線，我本能地轉頭看了一下，一輛車在左側稍後並行，我伸出手抓住方向盤一把就將車又掰了回來，小魚和旁邊車裡的司機都嚇了一跳。

92年秋，我們開始在“中國計算機”雜誌上做廣告，廣告的設計仍然是阿唐，玉敏排版，小虎起草了內容大意，聯繫人是楊達忠。我問小虎誰是楊達忠，他說是武俠人物。阿唐今天也沒有弄清楚楊達忠是何方神聖。

這樣也好，一有楊達忠電話，就知道是關於什麼的，小虎馬上接過去。

廣告效益的日積月累，終於在93年初見到了成果，我們連續做了幾單技術轉移的生意。

93年春，小虎做出了大唐成立以來的第一個自主開發的軟件產品，在針式打印機上打印超幅漢字。

中國的企事業單位常常需要一些超大漢字，如開會用的橫幅，牆上的標語，一般是請人用毛筆寫上。因此市場上有一種打印超大漢字的需求。

小虎的軟件在針式打印機上打印出漢字的輪廓，如果幅度過大超過打印機的尺寸，就自動將其分解打印，簡單實用。

我們在“北京晚報”上登廣告，反響如雲，很是賣了一些拷貝。

此時此刻，代表處地位日趨穩定，軟件的開發銷售達到高潮，大唐在成立一年後，攀上了其歷史最高峰。

成為有車一族後，我們很玩了一些地方，尤其是93年2月阿唐太赴美之後，身上的枷鎖一下子去掉了，單身貴族的生活可真來勁哪！

我們曾經男男女女地一大幫人在春天的時候驅車去過康西草原。

那是阿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策馬奔馳，腿都被馬背磨破了。後來在照片裡，數小虎策馬揚鞭的英姿最是瀟灑。

這次出遊所有的快樂事情中，最令人愉悅的無疑是與孔然的前女朋友陳霞兒侃大山。

孔然的前女友是他大學同學，一個極具青春朝氣的東北漂亮女孩。孔然後來在家庭的壓力下，和她吹了，與另一個家裡介紹的女孩走到了一起。幾個月前，倆人吹了，那女孩我們見過，大家都不喜歡，說不如陳霞兒可愛。前不久，孔然和陳霞兒倆人又稀里糊塗走到一起，到底還是不是男女朋友，恐怕他們自己都不清楚。

陳霞兒是個女中豪傑，阿唐佩服得緊。她畢業後從東北獨闖京城，只要想想這幾年阿唐走過的艱辛之路，就能知道她一個女孩子多不容易，尤其是孔然曾經離她而去的感情折磨。

或許是孔然在她面前事先吹過很多的風，先入為主，她第一次到大唐對我們充滿了好奇與敬意。

那天她一進門，問東問西，毫無女孩子的羞澀之態。

阿唐對漂亮女孩子的招數是，不要過於恭維，緊緊地粘着，也不要故作高深，帶答不理，更不要手足無措，自亂陣腳。總之，儘量以平常之心待之。

很快，陳霞兒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我身上，第一句話是，“為什麼你總是帶着這頂帽子？”

我那時喜歡沒事帶一頂棒球帽。我說，“因為我是禿子。”

她更加好奇，轉過頭去問孔然，“真的嗎？”

孔然大聲說，“對，一根毛都沒有！”

陳霞兒二話不說，上來就把我的帽子摘了下來，“噢，還有一多半嘛！”又把帽子給我扣上了。

我笑盈盈地看着她，就是在東北，這樣大膽的女孩也不多見哪。

時間長了，她對我漸漸有些好感，一次甚至要求與我和孔然一起去長城穿越。連孔然都有感覺，還有幾分吃醋，直到他最後知道我志不在彼。那段時間我痴迷到別的方向去了。

在我赴美前夕，陳霞兒約我到燕山酒店的大堂見面，請我喝咖啡。

“阿唐，你真的要去美國嗎？”她還是那麼直來直去。

我說，“是啊，想老婆了。另外，外面的世界可能對我也是一個新的機會。”

她沒有說話，小口小口地啜吸着咖啡，一反平日的風格。最後把杯子放下，轉過頭看着我說，“如果你現在有10萬塊錢幫助你成就事業，你還要走嗎？”

我心裡一陣感動，我知道她前不久通過什麼關係賺到了十萬塊。

一次，公司的人和幾個客人一起去吃飯，最後我的幸運餃子的紙條上寫着：你很有女人緣！好像是真的耶，儘管也有自作多情的時候，但確實有一些女性真心的對我表示好感。

回顧我阿唐40年，也算是轟轟烈烈波瀾起伏有聲有色了，孔夫子曰，朝擁之，夕死可也。吾去也。

(站住！你死了，你兒子誰來養活？！)

(喳！)

阿唐

atangwriting@yahoo.com

2004/10/15 - 10/27 初稿於San J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