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件俺自己的事。高中時候，俺身上長牛皮癬，冬天還好，一到夏天，便奇癢難熬，極為受罪。看過了家鄉的所有中西醫院，吃了無數中西醫藥，通通不管用。那時自己都絕望了，以為這毛病要陪伴自己一輩子。當時讀了一本有關曾國藩的書，發現這曾大帥也有與俺一樣的毛病，也是身上長癬，一到夏天就奇癢無比，還因此專門娶了一房小妾給他撓痒痒。這個發現讓俺很安慰，以為這毛病是大人物才有的，同時這個發現也很駭人，因為這毛病似乎陪伴了曾大帥一生。

上大學後，對治好身上的牛皮癬已經不抱指望了，大學第二年的夏天，在家人的催促下，才懷着一絲僥倖心理去看醫生。

復旦的定點醫院是長海醫院，長海醫院是第二軍醫大學的附屬醫院，很偏僻，門面也不怎麼起眼。醫生只看了一眼，就說，沒錯，是牛皮癬。然後給我開藥，讓我每天洗澡後擦藥，還說，堅持擦藥，一星期就好。醫生斬釘截鐵的口氣讓我看到希望，同時又有些將信將疑：好幾年的頑疾，一星期就能好？至今還記得醫生給開的藥：由比五分硬幣稍大一點，約兩指厚的小圓盒裝着，糊狀，粉紅色，一共十盒，藥名已經不記得了。

回校後，謹遵醫囑，每天洗澡，擦藥，一星期後，果然不癢了。因為吃夠了苦頭，俺堅持多擦了一星期，從此，牛皮癬不見蹤影，一致到今天，差不多二十年過去了，再也沒有發過。事後我又去開了幾盒藥，一直保留了好幾年，怕再發，可後來一直沒有再發，這幾盒藥也就不知扔了去了。從那以後，不起眼的長海醫院成了俺心中最好的醫院，也是從那以後，我就不太相信中醫，而更相信西醫了。

在中西醫問題上，我個人認為西醫遠優於中醫，中醫缺乏的是自己的科學體系。比方說，去西醫看病，全世界都差不多，什麼病用什麼藥，一清二楚，實在藥物不能治癒的，還有外科手術。而中醫呢？

首先，是病情診斷。誤診是中西醫都會發生的事，但中醫誤診的可能更大，拿拿脈就能聽出病在哪裡，沒有十年以上的行醫經驗，恐怕不容易做到，即使有十幾年二十年以上的行醫經驗，怎樣從脈搏的跳動情況聽出高燒的人是重感冒還是急性肺炎，我心裡還是一個大大的問號，覺得人的感覺總是不那麼牢靠。所以，我自己生了病，一定會去看西醫，而不是去看中醫。

其次是治病，一種病，中醫里十個醫師可能有十種不同的方子。當然，不能說中醫一無是處，中醫也有自己的成就，也有自己的體系，但這種體系實在談不上科學，說中醫尚未完全脫離玄學體系也並不過分。我去看中醫時，常常看到醫師背後的牆上掛了很多“醫到病除”，“妙手回春”之類的錦旗，匾額，醫師也常常跟我敘說一些諸如某人某病，四處求醫問藥無效，而他自己一副藥開過去，一月就斷根之類的故事。至於為什麼他的藥一月就能斷根，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估計也是瞎矇的時候多。而各類所謂偏方的存在，恰恰也說明中醫缺乏自己有效的科學體系。

也有人患病之後，西醫無法診治，然後去看中醫，而病情到了這一步，往往已經是走投無路，姑妄試之的情形。也有西醫治不好，中醫卻治好了的例子，問題是中醫的情形常常為：相似的病狀，A醫師能治好病人甲，卻治不好病人乙，或者病人甲的病A醫師能治好，B醫師卻治不好等等，這樣的情形難免會讓人覺得僥倖或玄妙。

中醫治病，自有它的道理，問題是很多道理不容易推廣，門戶壁壘森嚴，各自為政，而偏方成為中醫師各自的殺手鐧，使得中醫很難形成自己行之有效的體系。如果中醫想要真正走向世界，就一定要消除門戶壁壘，群策群力，同時增強科學性和臨床實踐，形成自己能夠用科學來解釋的，容易為世人所接受的體系，否則，中醫實難與西醫抗衡。

二00四年十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