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柯遜網友介紹我對美式民主的認識

我原來在日本的時候是非常相信美式民主的。那時候看日本的電視新聞最大的感觸就是日本的新聞正反面都報道，比如說報道電車出軌事故，西日本電車公司的謝罪也報道，受害人的聲音也報道，這樣看起來就特別客觀，不像中國那樣，一個煤礦出了事故，除非胡錦濤和遇難者家屬握手，否則遇難者家屬都很難有上電視的機會，即便是上了電視也不會有發表憤怒的機會。看到這些很自然就會覺得日本民主，覺得日本的媒體公正，覺得新聞監督的權利是憲法賦予的，所以媒體工作者的膽子大，敢說敢言。但是真往深里一琢磨，日本的媒體膽子大了半天，為什麼搬不倒JR西日本的社長呢？這要是在中國的話鐵道部的部長都得辭職，社長級別的恐怕都要槍斃了吧？所以說制度不同，導致做事方法不同。在中國很多事情雖然沒有上電視，但是政府還是在默默地做着。日本的媒體雖顯得公正，但是往往發泄了人們的怨氣之後，反而忽略了真兇的審判。那個奧姆真理教的麻原彰晃居然在監獄裡關了10年也沒有判刑，可見日本有些東西是鐵打不動的，媒體也奈何它不得。我以為這都是用新聞監督理論解釋不清楚的事情。

我說的上面這些你可能覺得強詞奪理，那咱們再舉幾個例子。比如說香港記者問江澤民那個事件，先問：“江主席，您支持董建華連任特首嗎？”老江回答：“支持啊”。記者又問：“還沒有選舉，這麼早您就說支持，是不是欽定啊？”，這一下老江就被套進去了，就發生了那個怒斥記者的事件。其實，如果我是江澤民的話，我就這麼回答：“我當然支持董建華，但是我也要服從投票的結果”。其實怎麼回答都沒關係，我要說的是，香港記者這種套江澤民的問題，日本就沒出現過。日本電視上記者們採訪小泉純一郎從來都是文質彬彬的，決不會問半點出格的話，生怕小泉出醜，就更別說給小泉下套了。有意思的是日本記者到了中國以後就換了一副嘴臉，千方百計給中國的外交部發言人出難題。

我曾經認識一個在上海市政府工作過的人，他就跟我說美國總統克林頓訪問上海的時候接見記者，那時候的提問就都是美國方面事先安排好的，該怎麼問，克林頓怎麼答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安全檢查也都是美國的保鏢，進場之前還要讓大狼狗把身上聞個遍。可見所謂民主國家的輿論導向也是有的。

記得9.11事件發生後，本.拉登在電視上說“地球另一邊的日本人民同樣在受美國的壓迫”好像是這麼一句話吧，原話記不清了，但是我記得清楚的是，我最初在CNNJ（日本的CNN頻道）上聽到拉登講話的時候英語，同聲傳譯的翻譯把這句話跳過去了，沒有翻譯，但是英文還在，後來不久這句話就被CNNJ刪除了。日本NHK電視台在全文播放拉登講話的時候也是把“日本人民同樣在受美國的壓迫”這句話給刪除了。拉登的嘴在動，但沒人聽得懂他說什麼。

寫到這裡，恐怕說服力還是不夠。因為我當時住在日本，我就沒覺得刪除個把內容有什麼不妥。畢竟日本還是比中國民主多了嘛！那時候就是這麼想的。後來去了美國以後起初也是這樣想的，認為美國再獨裁也比中國民主。

後來為什麼轉變了呢？這就是柯遜網友問我的問題了：“你怎麼知道美國人會以為那打伊拉克是獨裁不得人心的呢？你有沒有和美國人交談過？”我的回答是，當然交談過，而且我相信大多數美國人是支持對伊戰爭的。這恰恰說明了美式民主的可怕。

我對美式民主的真正理解正是接觸了美國人之後才轉變的。首先是我的房東，我剛到美國的時候住在美國人家裡。我的房東是一對夫妻，都60多歲，一家人從沒去過中國。房東老太太在圖書館當管理員，大小算個知識分子，愛看書，求知慾劇強，經常拿張報紙向我請教：“中國的沙塵暴是怎麼回事？中國為什麼破壞環境呢？”我趕快解釋，這個成因很複雜，因為地球溫室化，因為外蒙沙漠化，因為乾旱過度放牧。。。反正我是懂不懂的都解釋（我那時候還沒敢說因為你們美國二氧化碳排放量太大才導致地球地球變暖）。但是房東似乎根本沒打算聽，搖搖頭走了。。。我一想，算了吧，雜誌上洋洋灑灑的長文肯定分析得比我專業，我這種小兒科的解釋只能強化房東對雜誌的進一步信任。

過兩天房東又來找我了，這次是拿了本書：“中國為什麼要迫害西藏的喇嘛？”我又暈了，中國迫害了喇嘛？。。。也許迫害了吧。。。也許沒迫害。。。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聽說49年以前西藏有農奴。。。房東搖搖頭又走了。

過兩天房東又拿了份雜誌問我：“中國為什麼要破壞長城？”我一聽不對吧，我是北京來的，聽說過“愛我中華修我長城”，長城咱也去過，沒見過有什麼破壞呀？把那雜誌拿過來一看，原來是說長城腳下有賣紀念品的小攤，影響觀瞻，長城上還有人亂寫亂畫，亂刻字，而且雜誌還引用一個哈佛大學的教授的話說，建議美國人不要去長城旅遊，長城算不上什麼人類文化的奇蹟（順便說一句這文章作者是中文名字）。還沒等我解釋，房東搖搖頭又走了。。。還說把那本雜誌送給我了。。。後來我實在住不下去了就搬了家。

在美國呆的時間長了自然會認識美國朋友，美國人是非常關心政治的，當然了，民主國家嘛，人民關心政治很正常。剛開始和美國人交往的時候他們還比較拘謹，不太問我敏感問題，接觸了一段時間以後混熟了美國人就開始對我問這問那了。他們的問題都驚人的一致：第一，計劃生育問題，問為什麼中國人要把嬰兒殺死（比如說放在水盆里淹死）。第二，宗教問題，問為什麼迫害法輪共（對法輪共學員實施酷刑）。第三，三峽大壩問題，問為什麼強行拆遷、毀滅文物。問題千人一面，我身邊的美國人幾乎無一例外的全都落入了這個俗套，全都問了我這些問題。對中國的認識如此一致，這使我感覺到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美國人的思維。

美國各個城市都有圖書館，起初我對這個羨慕的不得了。有一次我去看牙，開車路過一個小鎮，真的很小，開車五分鐘就能穿過，這樣的城市居然也有公立圖書館，你看人家的文教科普搞得多好！但是去的地方多了我就發現，圖書館裡的圖書、錄像帶怎麼都是一樣的？而且全都有政治傾向性。比如說關於中國的錄像帶《藍風箏》《活着》還有陳沖導演的那個下鄉女知青被幹部輪姦的電影，還有描寫北京中學生偷自行車、打架的電影，還有描寫西藏小喇嘛叛逃尼泊爾以後踢足球的電影等等，這些錄像帶在所有的圖書館裡都有。似乎是樣板戲那樣的指定節目，完全統一。而反映中國社會進步，反映中國人健康生活的影片一個也沒有。我可以再說一遍，一個也沒有。我不相信這個論壇上有什麼人能夠舉出例子反駁我。我在美國的公立圖書館裡看到的反映中國的電影，唯一中立的就是日本導演拍的《絲綢之路》，除了這個風光片沒有政治傾向以外，其他全都是變相醜化中共政權的作品。特別值得交待的是圖書館裡還有《蔣介石》《毛澤東》《鄧小平》的紀錄片，無一例外的說毛澤東是個大流氓，餓死三千萬之類的，與反共人士的口徑驚人的一致。

我曾經寫過一篇《向林思雲先生介紹一下什麼是民運》的帖子，其中也介紹過這些內容。揭露中國的社會黑暗面不是不可以，反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作為一個民主國家不是應該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嗎？美國卻恰恰相反，不僅僅是輿論導向嚴重，甚至已經成了輿論洗腦。美國的電視上經常會出現辯論，一方是支持政府觀點的，另一方是反對政府觀點的。看起來特別民主，但是辯論看多了你就會發現，反政府的一方往往是感情多於理智，而支持政府的一方說起話來有理有據，畢竟外行鬥不過內行啊。即便個別時候辯論陷入僵局，電視主持人也會把最後陳述的機會巧妙留給支持政府的一方，這恐怕是世界上最高明的洗腦手段了。

可以說，美國人經過了這樣的科學洗腦，自然會支持伊拉克戰爭。按照民主人士的說法，伊拉克戰爭是民主對獨裁的宣戰。這就讓我聯想到納粹德國，我們從小受的都是反法西斯教育，都知道希特勒雖然是大選上的台，而且德國人民高度支持政府發動對外戰爭。美國真的民主嗎？真的沒有人在操縱美國人民的思維嗎？一個國家的人民可以投票支持軍隊發動戰爭，轟炸城市，這不是法西斯的特徵又是什麼呢？如果高度支持就能代表民主的話，那麼文革效忠毛主席還有什麼可批判的呢？德國法西斯的對外戰爭和一人一票燒死哥白尼還有什麼可批判的呢。

我們常說民主國家信息多元化，確實，我在美國也能看到人民日報，也能看到中央電視台衛星頻道的節目，這就顯得特別民主。但是人民日報全是方塊字，美國人看不懂，何況中國現在的對美政策相當柔和，人民日報和新聞聯播上已經很少有抨擊美國政治制度的言論了。中國現在奉行對美友好，美國政府自然不必太過緊張。但是有些媒體美國政府就很緊張，比如說阿拉伯半島電視台，非但美國國內禁止播放，而且美國大兵還封了半島電視台在伊拉克的據點。古巴的電視台好像也不能看吧？利比亞的也不能看吧？毛澤東時代中美政治敵對，那時候中央電視台沒有衛星頻道，如果有的話估計也得被封，麥卡錫主義不就是發生在美國嗎？歷史教訓啊。

我去美國比較晚，沒趕上9.11事件，據一位留學生說9.11事件發生的當天學校就停課了，老師在課堂上宣布所有學生都到自助餐廳去看電視，看美國是如何被恐怖分子欺負的。後來世界各國紛紛支持美國進攻阿富汗，學生們又在學校的組織下看電視，小布什在電視上宣布：“英國支持我們！”電視前面的大學生們揮動着拳頭歡呼“歐！！！。。。”，小布什又宣布“法國支持我們！”下面又是一片歡呼。。。“俄羅斯支持我們！”。。。又是一片歡呼。。。“中國支持我們！”小布什喊道這句的時候奇蹟發生了，所有學生都齊刷刷把臉轉向這位中國留學生，接着又是一片歡呼。。。事後，我這位留學生朋友對我說：“我真不敢想象，如果中國沒有支持的話他們會怎樣對我。。。我也不知道如果我是一位阿富汗來的留學生的話會有什麼感覺。。。”。事實上，我在美國生活了兩年，沒見到一位阿富汗或者伊拉克來的留學生。

柯遜網友問：“美式民主的欺騙性，從何談起呢？”我原來也是這種想法，中共獨裁那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我現在發現美國也是獨裁，他和中共獨裁的區別在於美國搞得更巧妙，更隱蔽，也更有效。圖書館裡世界各國的電影都有，但是有誰會想到那都是經過了篩選的片子呢？電視辯論那麼激烈，可是有誰能想到，那恰恰是為了充分解釋政府行為，消除社會牴觸情緒而故意設計的呢？遊行示威也很自由，可是有誰呢想到，遊行示威的自由恰恰是為了展示某些意見非主流，或者展示持此意見者為數甚少而才能被政府容忍的呢？

伊拉克戰爭之前，一位白人好友對我說：“你千萬不要去參加反戰遊行，遊行隊伍中說不定就有FBI，美國人無所謂，你是外國人很可能下次簽證就批不下來了，這個國家表面上民主，那是他們撼不動政府，真正對政府構成威脅的時候自然就要鎮壓了。。。”這可不是我編故事，這話確確實實是一位土生土長的40多歲美國白人對我說的。他是我的學生，我教他學中文。後來結果大家都看到了，小布什在大選中獲勝，反戰勢力瞬間灰飛煙滅了。

美國人關心自己的daily life，這個不假。美國人關係自己的個人生活，但是美國人也關心政治。中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與文革比起來今天的中國人更關心自己的daily life了，可是這不能說明中國是否更民主了。北京人比上海人關心政治也不能說上海比北京更民主。

一聊起美國的假民主我就有一肚子話想說，不知不覺又寫了一大堆，至於資本主義是否公平，工人有無怨言的問題都沒回答，下一個帖子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