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美國中文電視，不可避免看廣告，近來大眾偶像級明星任賢齊天天以康州金神大賭場為背景，一連串口若懸河的順口溜，吸引着人們去一試感覺，讓我記起了幾次逛賭城的情景。

第一次去大西洋賭城時，還心存膽怯呢。自小受的教育以及電影、小說里關於賭場的描寫，使我想象着一個個恐怖又危險的鏡頭；賭桌上堆放着牌和錢，賭徒們蹺腿吸煙，紅着眼睛拼命爭輸贏，是最容易打打殺殺的烏煙瘴氣的地方。

我先生笑着說你看看就知道了。坐上由華埠孔子大廈出發的穿梭巴士，載着一車興沖沖懷着發財夢的同胞，一路風景如畫，約兩個半小時，就到達新澤西州的大西洋城。只見一幢幢賭場大廈張揚無比地屹立在濱海大道邊，家家門面設計各具特色，氣派豪華，美輪美奐，好象在使出渾身解數吸引客人。

走進場內，躍入眼帘的是宮殿般金碧輝煌的大廳，人頭攢動，聲息悄然，幽暗中彩色繽紛，令人眼花繚亂，不時有衣着性感的女侍，手托飲品盤子快步穿行。

我好奇又認真地觀察這個赤裸裸金錢第一的地方。賭具五花八門，輪盤飛速旋轉，骰子不斷顫動，紙牌桌前氣氛凝重，一排排吃角子老虎機嘩嘩噴流着錢幣，還有我叫不出名堂的花樣；賭場內井然有序，賭客們濟濟一堂，或坐或站在各種賭具前，不聲不響，一本正經地玩着，期待着命運之神的青睞。

在這沒有硝煙的戰場，人們來回馳騁，衝鋒陷陣，整個氛圍就是一個“賭”字。好象人人訓練有素，守規則，講誠信，輸贏面前大將風度，任憑錢財吞進吐出，不驚不咋，不亂方寸，泰然自若。這個場景使我大開眼界，為自己出發前的膽怯好笑。

先生帶我玩老虎機，一上來就贏了大把硬幣，可是很快都給吃掉了。心有不甘，再投入幾十美元，馬上就無影無蹤了。我們決定先去享用相當不錯的贈送自助餐，改改手氣，後來居然把輸了的贏了回來，略有盈餘呢。先生說，今天你體會了贏的興奮，輸的難受，撈回來的欣慰，算是不虛此行了。

場外藍天、碧海、沙灘、海鷗、木板人行道，同爭艷斗奇的賭場建築、熙來攘往的大巴士，織成亮麗風景線，可是四周三三兩兩的沒有幾個人，人們正雲集賭場裡面，盡情發作賭性呢。

大約賭場老闆看到華人賭性高昂，商機無限，不但中文電視、報紙大做廣告，還有大張旗鼓的促銷行動。比如去康州賭場，花10元錢買一張車票，乘坐白天的巴士可以獲得賭場回贈的35元，其中包括價值15元的餐券和20元泥碼（賭資）；如果選擇乘坐夜車去，給“夜班”客人加10元泥碼，可得45元回贈。

人們把賭場巴士號稱發財車。“發財車站”很多，而且班次密集。在紐約唐人街飲早茶，可見路邊一輛輛發財車排成長龍，接應浩浩蕩蕩的賭博大軍。包厘街與格蘭街的地鐵出口附近，幾乎每小時有一班專車，去賭場十分方便。布洛克侖和皇后區的華人聚居地帶，情況也差不多。

在促銷推動下，我們去了康州金神大賭場（Mohegan Sun）。有了大西洋城的經驗，就無所顧慮了。這是美國政府照顧印地安原住民而開放的賭博事業，所以有些印地安特色展品，在我看來，內部設施都一樣，只是華人似乎更多些。我和先生把賭場贈送的四十元泥碼壓在轉輪上，一分鐘功夫，就被莊家用長長的鈎子套去了。我想這樣輸錢也太快了，但安慰自己，反正這賭資來自賭場，奉還又何妨。

這時賭興湧上心頭，想到“小賭怡情”，既來了，再試下手氣吧，就換了一百美元硬幣，去老虎機用小錢碰運氣，起碼不會一分鐘就決定命運吧。

坐到老虎機前，將硬幣投入機器上方的吞幣口，拉動右側把柄，機器窗口顯示輸贏的圖象飛轉起來，幾秒鐘後，大都無聲無息地被它吃掉了。偶而硬幣嘩啦啦地掉出來，那珠玉落盤的悅耳聲是多麼刺激與誘惑，想繼續贏錢的欲望激增，不免把贏的錢又餵進了老虎口中。就這樣反覆折騰着輸了個精光。

十睹九輸的道理人人皆知，可是有個朋友的朋友，在裁員風中失去了工作，居然憑技巧、智慧和定力，每天去康州賭場玩二十一點，贏到二百元就回家，以為取勝有道，可以常混下去；無奈好景不長，最後還是敗慘了，規規矩矩的另找了份事做。

據說有人每天乘車往返賭場一趟，不是去賭，而是利用賭場回贈的45元，打折扣兌換成現金收入，那是只賺不賠的。好得這樣無所事事掙零用錢的人為數不多，否則那發財車怕是開不動了。
　　
早聽說拉斯維加斯是個舉世聞名的娛樂性大賭城，每天吸引着來自世界各地數以萬計的賭客和旅遊者。我家洋鄰居夫婦愛去那兒度假，每年兩次，樂此不疲，他們基本不賭，以玩為主，回來總要一再稱道這座城市的魅力。於是它象強力磁鐵般吸引着我。

我們在紐約參加了西遊旅行團，大巴士從洛杉磯出發，穿越內華達州一望無際的沙漠。炙熱的陽光下，除了稀疏的荒草，只有一叢叢低矮的熱帶灌木和仙人掌，沙丘、禿嶺在路旁延伸，單調乏味之至，不過比起我想象中，或在電影裡看到的戈壁灘或撒哈拉那種只有駱駝隊行走的光禿禿黃沙漠強多了。

當繁華的拉斯維加斯城奇蹟般驟然呈現眼前時，昏昏欲睡的遊客們無不為之振奮。這是現代科技改造惡劣環境，以賭業帶動經濟成功的浪漫神話世界。

五光十色的廣告和霓虹燈炫耀着無數觸目驚心的大字“Casino”〔賭場〕。這裡一派南國風光，街側儘是高大的棕櫚樹，以及種種生機盎然的熱帶闊葉植物，大型建築物前面多有花園水池，翠綠景色使人感覺置身在熱帶雨林之中。看到花匠認真地修剪、澆水，真不相信這兒本是沙漠。我先生說加州、內華達州以及亞利桑那這一帶都得益胡佛大壩，這兒雖屬沙漠，已經不缺水、電，開發潛力大得很呢。

拉斯維加斯無處不在的大小賭場多與旅館相結合。許多大型建築，設計薈萃世界精華景觀，創意爭勝，無所不用其極。巴黎賭場入口是一座艾菲爾鐵塔；紐約旅館前面是自由女神像，凱撒宮模仿古羅馬建築風格，進入威尼斯飯店，小船可以搖上二樓，真是無奇不有。

賭場內部裝飾豪華，設備講究，有酒吧、咖啡座、餐廳、茶寮等配套；上樓就是可做黑甜夢，養精畜銳，以利再戰的客房。大街小巷處處都能見到吃角子老虎機。我走過酒吧，注意到客人們一邊喝酒，一邊聚精會神地看着吧檯面，以為在研究什麼高深學問，近前一看，原來桌面上也有賭具呢。

夜幕降臨，華燈如織，到處都有夢幻般奢華、神奇的演出。賭場內大型歌舞秀如火如荼；大街上奇趣橫生，金銀島飯店門口海盜船在炮聲中發起攻城之戰；海市蜃樓酒家前面火山不時轟然爆發，岩漿奔流……帶給人們刺激、歡樂、驚喜。名副其實的不夜城啊。

拉斯維加斯浪漫旖旎，魅力四射，而且結婚特別容易，十五分鐘就能辦好證書，怪不得情侶們心儀這座“娛樂之都”，紛紛來此締結良緣。婚戀何嘗不是豪賭？須知這裡離婚也非常簡便呢。

沉湎賭博，耽誤大好人生；可是人的賭性天生，歷來禁之不絕，美國法律禁賭，但結合地區開發需要，容許極少數特定地點開賭，變傳統惡習為多彩多姿的高尚娛樂，這是兩全其美的社會實驗吧。風情萬鍾的拉斯維加斯該是出類拔萃，登峰造極之作了。

既有合法賭場可逛，娛樂或是惡習，關鍵還在自我把握。我家先生曾借重《道德經》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不倫不類，活學活用，說成了：“賭可賭，非常賭。”

2006年6月 紐約